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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怯薛精兵“呜呜呜呜~~~~”地一阵号角响起。
与赵福贵瞿郁等人一样站在城头上砍杀正往上攀爬的蒙兵的朱文琅愕然抬头,却见远处蒙军阵营中,又是数千轻骑铺天盖地地策马而出,直朝城墙这边而来。
“取弓!”瞿郁大喊,为了砍杀方便,他方才已将身上的弓箭都扔到一边,后边的亲卫立时又将硬弓递了过来,另外还拎着三只已经重新装满的箭壶站到了瞿郁身后。
数千蒙古轻骑如潮水般飞驰而近,在靠近两百步时便开始搭弓射箭。
只是此时城墙之下犹有蒙古士卒在舍生忘死地攀着云梯往上爬,若是漫无目的地覆盖箭雨,难免会连同城下的蒙兵遭受池鱼之殃,那箭自然稀疏了许多。
只是这次纵马飞驰过来的轻骑明显不同,竟然个个箭术高超,一支支利箭呼啸着直奔城头而来,绝不会落到城下的蒙兵头上。虽然因自下而上射箭,大部分都射空了,却仍有相当一部分正正瞄准着城头上的明军,转眼便有三四名明军士卒中箭倒地不起,留下来的空档转眼便被旁边的江湖高手补上,继续砍杀正在攀城的蒙兵。
瞿郁早已张弓搭箭,只待那蒙古轻骑进入射程,便是一箭三发,转眼便会至少有一两名蒙骑中箭落马。
这边的利箭刚刚离弦,后边的亲兵便立时又送上三支箭,瞿郁根本头也不回,依旧紧盯着快速驰近的蒙军,摆手向后一伸,接过三支箭,搭箭上弦,又是三箭出去,便又是三骑落马。
只是那轻骑来得太快,才十几个呼吸之间,便已接近城墙十丈之内。
只见那些蒙古轻骑突地飞身下马,就着纵马前冲的余力,快跑数十步,便到了城墙之下,而那些空马则在城墙下一转,便自顾自地返身朝着远方急奔而去。
显然,这些战马皆是训练有素,哪怕马背上无人控缰,自己也知道快速跑回本阵,而看那些从马背上飞身而下的轻骑,个个马术精绝,绝非寻常蒙古士卒可比。
果然是蒙元朝廷的精锐之师,名振天下的“怯薛军”!
纳哈出第一拨派出的六七千攻城蒙军中,除了两千骑兵往来朝城头上攒射箭雨以掩护攻城外,剩下的都是攻城的步卒,约有四五千的模样,半日的鏖战,几番已是损兵近半,城墙之下堆满了战死蒙军的尸体,其中也有少量被射死跌落的明军士卒,剩下的近三千步卒犹自舍生忘死地依靠云梯往上攀爬,意图硬生生地撕开神木堡的缺口。
若是在中原,这种攻城之战,除了投石车和云梯之外,还会有不少专用的器械。
比如高高的冲车,往往不比城墙低,甚至还要高出一截来,攻城的一方可以站在冲车之上,由下方的军士推动冲车的轮子接近城墙,以盾牌或皮质护甲护身,居高临下朝城墙上覆射箭雨,改变敌高我低的被动态势。
又如撞车,同样带着轮子,由军士推动前行,上覆牛皮遮挡箭雨,车上悬有巨木,前端削尖,甚至配有铁制尖角,专门用于撞击城门或城墙,若是城门不够结实,又或是城墙砌得不够牢固,多次巨力撞击之下,往往崩碎,从而为攻城的一方打开入城的缺口。
但蒙元军中却是极少有这种器械,一来此类器械打造不易,乃是军中重器,草原上本就物资贫乏,哪有这么多的铁料木料打造如此复杂而又笨重的专用器械?二来蒙军士卒皆是马背上长大的,骑射精熟,最擅长的乃是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流动作战,来去如风,并不擅长于城墙攻守,对于他们来说,打得过就围上来消灭敌军,打不过便远远避开,天高去阔,让敌军根本摸不到自己的尾巴,这才是他们最擅长的战法。
再者,此次纳哈出来攻神木堡,本就是千里迢迢从辽东赶到西蒙,仅带了三千怯薛军,还得找本地的太尉额日勒钦借兵,意图速战速决,既不可能随军带有那种攻城器械,又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造出来。
故而,此次来攻神木堡,纳哈出能用的,除了匆匆准备的几架可怜的投石车,也只有云梯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依靠草原上勇猛的蒙古士卒,用弯刀,用硬弓,用伤,用血,甚至用牙齿,硬生生地去啃下神木堡那高高的城墙。
哪怕用人命来堆,也得把眼前这小小的神木堡抹平!
怯薛军果然是纳哈出亲率的蒙军精锐,个个弓马娴熟,身手矫健,即算是在城墙上明军的箭雨之下,伤亡也比普通蒙军少了一大半。
一千怯薛军,加上一千西蒙劲卒,再加上原本就已在城墙之下,还剩下的两千余蒙古步卒,几乎有五千之众,重新对城墙发起舍生忘死的冲锋!
而城头上,却只是已经鏖战了大半日,已有些精疲力竭的明军!
更何况,之前准备的铁钉巨木,大石,热水,金汁之类,都已经消耗了绝大部分,就连众多武林高手手中的暗器、毒物之类,都已快见底!
那就来吧!刀对刀枪对枪,看谁更狠,看谁能活到最后!
城墙之上,无论是明军,又或是江湖中人,丐帮弟子,锦衣卫,尽皆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徐东彬叹了口气,道:“去,把东西门,还有南门的人,各留下二十人盯着,剩下的人都调过来吧,纳哈出应该是不会派兵过去了……北门,就是咱们和鞑子的战场!”
瞿郁摆了摆手,令一个亲卫过去三门传令,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北门来,要和纳哈出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怯薛军的加入,令城墙之下的蒙军信心大振,毕竟,这怯薛军乃是蒙古人心中战无不胜的精锐,是蒙古大汗的亲卫军,横扫天下无敌,只要是蒙古士卒,无不以被选入怯薛军为荣。
而在蒙古大草原上,怯薛军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各部落的热情接待,受到的永远都是欢呼,是那崇敬的目光。
怯薛军甫一到城墙之下,便已开始组织起剩下的蒙兵。
先是组织十几名蒙兵举起盾牌挡在头顶,一个接一个,组成一个个大的龟壳一般护住下面的蒙兵。
然后开始组织士卒将堆得满地的尸体搬到一起,将云梯放得更斜了一些,云梯的顶端距离城头两三尺的距离,令城墙上的明军无法用刀来砍断,再将尸体团团堆叠到云梯之下,前后左右都堆上,有些甚至还压在云梯的最下边三格梯子上。
数十具尸体围堆着云梯,令云梯无需人扶,也可以牢牢地靠在城墙之上,然后再继续将尸体堆叠到一起,朝着远离城墙的方向延展,如此一来,那层层叠叠的尸体便如同架起一道斜斜向上的肉坡,蒙兵只要踩着尸体快速前奔,便可不费力地直达云梯小半截的高度。
便在城墙下的蒙兵暂时停止向上攀爬,却是四下搬弄尸体的时候,城头上的明军一部分抓紧时间乘机休息,缓缓气力,另一部分则在林永磊的命令下,由玄武弟子指挥,纷纷朝下射箭,杀伤蒙兵。
奈何城墙下的蒙兵将盾牌举在头顶,几个人密密地凑到一起,盾牌接盾牌,便如一个硬硬的龟壳,箭雨射在龟壳之上便弹出去,只有极少数羽箭偶尔透过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钻了进去,盾牌之下,零星传来受伤的惨叫之声。
林永磊甚至指挥着玄武弟子试探着扔了几个可以爆炸的陶罐下去,刚刚开始蒙兵躲避不及,被炸伤了数十人,后来则更加小心,盾牌护得更密,陶罐落到盾牌之上爆炸,大多炸在空处,丝毫伤不到盾牌之下的蒙兵。
林永磊无奈,只得下令停止扔陶罐,减少浪费,陶罐都是这几日想尽办法费尽心力赶制出来的,昨日投石机投了不少,今日又用了不少,剩下的已为数不多,须留待最需要的时候再用。
也有江湖中人想要腰悬绳索,缀下城头去,想要砍断或者掀翻架在城墙上的云梯,但城下的蒙军一见城头上有人想要出头,抬手便朝上射箭,逼得城头上的人放弃这无用的办法。
如此一来,城墙上下,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城头上的明军抓紧时间休息,离他们数丈之远的地方,城墙之下,则有数千蒙兵在密密的盾牌的保护下,搬运尸体,布置打法,一时之间,不久前还打生打死的对阵双方,居然并未有一刀一箭的往来。
可是,无论是城墙上的徐东彬等人,又或是远在二里开外的纳哈出,心中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很快,这城墙上下,将会暴发起最为激烈的战斗。
对明蒙双方来说,无论是哪一方,这场战斗,比前半晌的城头争夺之役,将会更加惨烈,也更加艰难!
徐东彬在等,朱文琅在等,纳哈出也在等,等这场就在眼前,即将发生,避无可避的,铁与血的火焰!
“呜呜~~”无须等待多久,城墙之下,响起短暂而急促的号角之声,想必是后来的怯薛军随身带过来的,便于号令城墙下的蒙军统一行动。
毕竟,神木堡的城墙之下,除了近两千的尸体,已聚集了近五千的蒙军步卒,近百云梯,密密麻麻地斜靠在城墙的墙壁上。
城头上,原本正在抓紧休息的明军闻听号角,纷纷站起身来,抹一抹脸上身上还未干透的鲜血,拿起放在手边的长刀长枪,快速地向外集结。
他们知道,最艰难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神木堡守城之战,成败在此一举!
鞑子,来吧!
中原的汉人受欺凌,受奴役,百年的仇恨,就让你们拿血和命来偿还!
哪怕因此赔上自己的性命!
赵福贵邀请来的江湖中人,其中也难免互相之间有矛盾有仇怨的,但在此刻,在这神木堡中,同为汉人,却是抛开旧怨,并肩而战,甚至互相救援,只求能够多杀几个鞑子。
蒙元朝廷将人分为四等,“蒙古人”为第一等,然后便是“色目人”和“汉人”之后,而此处所谓的“汉人”,则指的是北方草原的汉人,又或是契丹女真各族等,至于中原的汉人,则被称为“南人”排在最末,乃是最底层,所受的苦难也最重。
百余年了,中原的汉人中,有几家没有受过蒙古人的欺凌?当此之际,鞑子当前,相互之间的仇怨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救了曾经的仇家,只要是他能上阵杀敌,多杀几个鞑子,纵使因此而受伤,甚至送命,也是心甘情愿!
城墙之下,蒙兵头举盾牌,四下散开,只留下一两个依旧扶着云梯,那云梯被数十具尸体紧紧压住,丝毫不晃。
一些蒙兵则举着盾牌退到稍远处,面朝城墙。
城头上的明军看着下边的蒙兵,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只见部分蒙兵一声呐喊,将手中的盾牌一扔,手执弯刀,便直朝着云梯急奔过来,转眼之间,便已踩踏着尸体一路朝上,飞快地冲到城墙边,踏上云梯,便急速地手脚并用朝上爬去。
紧跟在后边的蒙兵同样扔下盾牌,也跟着往前冲,冲到云梯之处,正好跟在前边的蒙兵身后,也是朝上急爬,爬到半路中间便即停下,不再往上。
守在城墙之下的蒙兵则将手中的盾牌扔了上来,被云梯上的蒙兵接在手中,又举在头顶,挡住身形。
转眼之间,原本斜靠在城墙墙壁的云梯上边,已如糖葫芦般,挂起了一串的蒙兵。
城墙上的明军目瞪口呆,不明白蒙军的用意,只有少数一些明军则乘机取过弓箭,瞅着机会去射那云梯上的蒙兵。
自上而下有盾牌遮挡,不容易射中,但若是斜着去射旁边云梯上的蒙军,蒙兵手里只有一只盾牌护住头顶,身侧并无其他蒙兵护卫,自然容易中箭落下。
瞿郁见状,连忙指挥着士卒纷纷斜着朝下射箭,城墙下的蒙兵也纷纷拿起弓箭朝上乱射,但毕竟方向不便,大多射空。
如此一来,又是数十蒙兵中箭,从云梯上受伤摔下。
却见又有蒙兵如前般疾步冲上“肉坡”,冲到云梯之处,居然几个起落,便堪堪到了云梯顶端,云梯上的蒙兵背靠云梯,双手互握摊于胸前。
那冲上来的蒙兵一脚便踩在那互握的双手之上,脚下用力,云梯蒙兵则是全力向上一托,那冲过来的蒙兵的身形居然被高高抛起,几乎可与城头齐平,一露头便是一支箭射出来,正中一名明军军士。
冲高的蒙兵身手灵活,便在这抛起露头的一刹那间,已能射出两三箭,虽在匆忙之间,只顾速度,难顾瞄准,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又是平射,转眼之间,便有数名明兵中箭倒地。
那冲高的蒙兵身形堪堪下落,直朝地面坠下,只是他们早有准备,虽有数丈高,但落地时脚一弯,一个缓冲,再顺势一个打滚,却是毫发无伤,只有少数蒙兵落下之时脚下不平,或是踩到坑洼之外,又或是踩中了尸体,脚下一扭,才可能脚骨折断或扭伤,但毕竟大部分蒙兵皆是安然无恙,只有少数几个蒙兵在露头之时,正好撞上明军射出来的箭,才又嚎叫着受伤跌落。
紧接着,不待那露头射箭的蒙兵坠下,紧接着冲上来的蒙兵已是不再射箭,却是身形前凑,意图攀附住城头上的女墙,甚至有些还带着钩抓,一把便勾住城墙砖缝,扯动着便往城墙上靠近,眼见着马上就要攀上城墙!
怯薛军果然名不虚传!
灵活的身手,密切的配合,再加上冒着箭雨的勇气,立时便令城头的情势岌岌可危!
来吧!刀对刀,枪对枪,看到底是你爬上来,我是我把你杀下去!
徐东彬见势不妙,连忙大声呼喝,林永磊和赵福贵等人则立时将军令传下去。
城墙上的众人很快便分成两类,普通的明军军士负责以箭雨覆盖,一来杀伤城下的蒙兵,二来瞄准冲上来射箭的怯薛军。其余的人,包括江湖高手,丐帮弟子,还有众锦衣卫等人,军阵配合虽不如普通明军士卒,但胜在个人武力皆高手寻常军士,他们则负责专门对付那些冲上来欲图攀附城墙的蒙兵。
见蒙兵靠近便用剑刺,用刀砍,见有钩爪抓上来,则砍断绳索,至于冲上来的怯薛军疯狂挥动的弯刀,则以硬碰硬的招数,硬架硬砍,纵使杀不了对方,也能够将对方逼退,脚下无落足之处,无奈地跌落下去。
这便是一场面对面的厮杀!
江湖中人的兵器,往往各色各样的都有,无论是刀,是枪,是剑,又或是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般兵器,只要是手中的兵刃,只管对着鞑子使出去,绝不令一个蒙兵攀上城头!
朱文琅和唐玥也守在城头之上,共同御敌。
朱文琅手中的雷霆剑乃是上官世家三柄神剑之一,削铁如泥,唐玥的冰心剑亦不是凡品,寻常兵器被宝剑削砍,往往便留下一道大缺口,甚至也有直接被削断的。
于此城头之上,什么样的招数都已多余,毫无辗转腾挪的空间和余地,最有效的便是那种直来直去,硬碰硬的剑招。朱文琅内力深厚,无论多么简单的招数,加以他雄浑的“周天养生篇”纯阳内功,都会力大招沉,冲上来的蒙兵一接之下,都只能被那股大力击得直向外倒,从数丈高的地方跌落下去。
唐玥是女孩子,招数精巧,若是武林中人对阵,更多的是借力打力,倚仗灵活的身形避开锋芒,从侧快速抢攻。此时用在此处,便已很不适合,难以建功。
只不过唐玥出身唐门,剑法之外,暗器功夫却属一流高手,一手持剑应敌,另一手却是动不动便是几根金针,又或是几颗铁莲子,飞刀之类,直扎对方脸上或眼睛。与她对阵之人,往往一露头便觉眼中一痛,眼前一暗,哀号着往下跌落。
故而,在这场激战之中,唐玥的锋芒所至,竟令蒙古兵双目失明,难以再战,其数目之众,居然比之朱文琅杀退的蒙兵,少不了几个,令人咋舌。
尤为可怖的是,被朱文琅逼退跌落的蒙兵,往往还能再挣扎着站起来,重新爬上云梯再战,可谓悍不畏死。而伤在唐玥手中的,却往往因为双目尽瞎,最多也只能在城墙之下扶扶云梯,已无再战之能。
如此一来,倒是唐玥出手的效果,比之朱文琅反倒更高了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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