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庄弦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或者他的心很硬,已经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动了。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充分合理地利用自身和周围的一切。
结交朋友是为了家族利益,学习进步是为了家族利益,结婚生孩子……当然也是为了家族利益。
为家族考虑,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觉察不到这里有什么错。
高考结束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原本填的是法律专业,录取的却是工商管理学院。
他非但没有生气,还承认自己考虑不周,向篡改了他高考志愿的父母道歉。
刚刚进入Z大的时候,妈妈就告诉他,他的婚姻应当是有利于整个家族的,其他女孩子只能玩玩。
他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进入女孩的身体,都是在他计划下完成的。
那只是一种欢愉的体验,与爱无关。
几个月前,吕少轩白血病复发,姐姐崩溃,他第一次感觉到危机。
他想拼命抓住什么,他乱了。
那天在听讲座的时候遇见季印瞳,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
回去的时候,他就干脆地跟当时的女朋友唐卿卿提了分手。
唐卿卿很爱他,一直在电话里哭着求他,后来还追到他的寝室楼下。
可他铁石心肠,就把女孩晾在楼下等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唐卿卿已经走了。
他松了口气。
季印瞳比他想的还要乖,偶尔有点小机灵,但整体很好掌控。
甚至她会不自觉地委屈自己,讨好别人。
这样的人,真的很适合结婚。
如果提出生孩子为吕少轩骨髓配型,妈妈也不会计较季印瞳的家庭背景。
明明他计划得很好。
他拖着腿往回走,好像失尽了全部的力气。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昏黄的路灯穿过斑驳树影落在他低垂的头顶。
路斯朗为什么不打他?
打死他,他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明明没有人说他什么不是,他却觉得比说了还难受。
就像季印瞳,如果当初骂他一顿,他一定会好过一些。
可她说出的最严重的话,也只有一个不痛不痒的“滚”字罢了。
他早已死去的心,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活过来?
单身夜派对早已散场,是赵非飞为他善后的。
当时他看到朋友转发的校内论坛的帖子,满眼慌乱地冲出去。
还以为能改变什么结果。
原来都没有。
推开家门,姐姐抱着熟睡的孩子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阿弦,我听说你单身夜派对突然冲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婚期在即,姐姐的情绪明显稳定很多,还有余力关心他,他应该高兴的。
可是此刻,他低头换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庄琳慈爱地看了一眼孩子,交给了育儿嫂。
“佑佑跟你小时候特别像。”她目光柔和地望着庄弦,“一眨眼,你就这么大了,要结婚了。”
庄弦在她边上坐下,面无表情地问:“开心吗?”
“开心。”
他伸手拍拍庄琳的肩,“姐,明早见。”
他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转身回房。
第二天,庄弦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草坪婚礼的现场。
美妙的婚礼进行曲洋溢耳边。
手中的捧花是纯白色百合辅以生机盎然的铁线蕨,自由式的瀑布形花束,没有繁复的包装纸,只在手握处扎了一个白色丝带的蝴蝶结。
香味清新扑鼻。
脚下的红毯一路延伸到舞台,台上站着他的新娘。
他脚步踟蹰一下,立刻有一个宾客对他笑着招手:“快去啊。”
“快。”
他只得继续往前走。
脚步所到之处,都有人侧身笑着望他,献上毫不吝啬的掌声。
他脚步愈渐沉重,慢了下来。
赵非飞领口别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一脸喜气地弯腰迎接。
他是婚礼的伴郎。
庄弦脚步定在原地,始终不肯挪动一步。
赵非飞霎时变了脸,威胁道:“你要还当我是兄弟,就把婚礼的流程走完了再腿软。”
“快点,季印瞳该等急了。”
印瞳?不是赵晓霜吗?
庄弦猛地一僵,脑中一片空白,机械地转头朝新娘方向看去。
白纱遮盖下,新娘的脸朦胧不清。
但是这具纤细流畅的身体,不是季印瞳还能是谁?
突如其来的狂喜冲垮了他的理智,他飞速踏上台阶,朝季印瞳奔去。
“你干什么?”
路斯朗挡在了他面前。
他今天穿着一件玄色创驳领西服,鲜红色领带,长腿威严,像两根柱子挡住他面前。
庄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只到路斯朗的大腿那么高。
李舒真蹲下身子,耐心向他解释:“庄弦,今天是印瞳和路斯朗的婚礼,请你把捧花交给印瞳好吗?”
庄弦低头看了眼自己,他穿着小西服小西裤,胸口同样有红色的领结,精致帅气。
可是,他,竟然是这个婚礼的花童!
他发疯一样地扑过去,咬住了路斯朗的大腿。
捧花掉在地上,被慌乱帮忙的人踩烂……
再睁眼,庄弦看到了房间的天花板。
现在是深夜,他做了一个噩梦。
那种胸口窒闷的感觉,让他难以再次入眠。
……
季印瞳是在和路斯朗跑完步的时候听到了庄弦悔婚的消息。
李舒真打电话来,言简意赅:“屎壳郎,悔婚了。”
季印瞳跟路斯朗在路边的长椅坐下,没有回应。
“我听说是为了你。”
为了她?
那生病的吕少轩怎么办?抑郁的庄琳又怎么办?
她在沉默中,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路斯朗拿出纸巾帮她擦去额头的汗珠,关怀地问:“怎么了?”
电话那头李舒真听到路斯朗的声音,心虚不已,“你在约会啊?那我先不打扰你了,你回来再说。”
就挂了电话。
路斯朗也在这时收到一条微信。
点开看过,开始沉默。
最近有些降温,晚上尤甚,刚跑完步没感觉,但坐了一会儿,被风一吹身上就有点发冷。
季印瞳站起来,说太冷了要走。
脸色已经隐约泛白。
路斯朗立刻跟着站起来,坚持要送她回去。
两人走了一路,都沉默不语。
路斯朗忽然停下,从手里摸出一张优惠券,颤抖着手递给她,试探着问:“这家奶茶店第二杯半价,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