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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李岩?“这不是冤家路窄了嘛?他怎么来了?
不行,自己不能见他,如今李岩已经投靠了李自成,那就意味着自己一旦露面,李自成便知道自己是大明宗藩。
自己这“反王”的旗帜瞬间就会崩塌。
“分田免粮”的纲领也就变的没有任何价值。
崇祯使劲咽了一口唾沫,镇定地道:“既然李自成想与我合兵,为何不是他来,反而派了一个没有名号的李岩过来。”
“老韩,你去和他见一面,探听一下他的虚实。”
“是,信王。”
老韩没有多想,因为‘信王’说的也有道理,既然你李自成想合兵,那必然是要王对王的面谈的。
即便不是李自成,刘宗敏,高桂英,高一功,田见秀这几个李自成跟前的骨干前来也行。
只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岩过来,明显是对此事的一次试探,信王不去见,也属于正常。
他决计想不到,崇祯不想见此番,纯粹是因为之前就和对方见过,而且两人还很熟。
……
此时天色已经晌午,老韩接待了李岩,双方谈论了一番。
但双方都是将,彼此都是试探。
看似极为融洽,但实则进展不大。
李岩对此也早有预料,最后将闯王的亲笔信交给了老韩,然后才离开了信王的府邸,即通城的县衙。
如今崇祯的队伍再下一城,将通城也给占了。
武昌府七个县城,如今只有武昌城没有攻下来,但武昌府的官宦老爷们,听说早已经跑干净了。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武昌府?”闯王的义子李双喜惊异地街面问道。
“是啊!”李岩看着武昌府的街面上,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想不到此处竟然如此繁华?”
人烟阜盛、车水马龙,百姓们熙来攘往,一派安居乐业,火树摇红的景象,这哪里像是经历过战火的城池?
他随即找了一家商户,要了一碗面,装作无意地问道:“店家,近来买卖做的还好吗?”
“一看您就是外地人。”
李双喜不解问道:“是因为我们的口音吗?”
“不仅仅是……如今这武昌府谁都知道,托信王的福,自打人家坐镇武昌府,买卖比以往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李岩愣了一下,“这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买卖比以往更好了?”
“您这就不知道了,信王来了之后,分田分粮,百姓的手里比以前有钱了,而信王的手下对于不下约束,每逢来我们店里面,必然是给现银的。”
“给现银?”
“那可不,如果信王手下但凡敢有人不给现银,汇报给信王的老营,直接就砍头。”
李岩呆滞在原地,舌头僵住,半天说不上话来,店家看着客人如此,也不由笑着摇着头,“不敢相信吧,别说是你们,就是当初我们也不敢相信,但现在这日子红火起来,便知道咯!”
等李岩再次反应过来,才发现店家已经离开,怔怔地说了一句,“这人厉害啊!”
“这是什么道理?被贼占领了,反倒是喊着天下太平了。”李双喜摇着脑袋,不解的说道。
反倒是李岩沉默不语。
这一刻,他突然眼睛有些模糊,自己想象中的圣主,不就是如此吗?
百姓们有田地,有闲钱,为了维护现在的生活,他们定然愿意挺身而出,为‘信王’而战……这街面上的百姓,便已经足以说明“信王”的仁德,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完美。
自己追求了这么久,想不到“明主”竟然在此刻出现。
这种感觉在这一刻之前,他都只是朦胧的感觉,但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牛金星说的那句话:“李自成智略不如高应登,骁勇不如罗汝才,权谲不如张献忠,论纲领不如信王。”
而智略、骁勇、权谲这些东西,都不如纲领、仁德重要。
因为前三者只是为官,为将者所必备,但对于王来说,这些反倒是其次。
“李叔,李叔……?”
李岩的思绪被李双喜给打断,这才看向对方,“怎么了?”
“面上来了……李叔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在想这位‘信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来了一趟,却见不到,实在可惜。”
“是啊,我也对这位信王极其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在这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笼络了十数万的将士,而且还打下了这武昌府,真乃神人也!”
李双喜只顾着低着头吃面,自从起兵,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白面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浑然没有注意到李岩闪烁、迟疑的目光。
等吃完了面,李岩突然说道:“双喜,咱们既然来了这武昌府,也别急着回去,还是再看看。”
“李叔,咱这还看什么?该递上去的信笺也递上去了,武昌府咱们也见了,信王不见咱们,明显是觉得咱们分量不够,咱们还有必要在这里继续等吗?“
李岩摇了摇头,“伱看倒是看了,但我现在问你,如果你回去商洛山,能像信王一样,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别说笼络十万兵马,能笼络五万兵马吗?”
“这……”
“那就是咯,你没有把握,我也没有把握,所以我希望再次留下来,再观察一下。”李岩义正言辞地继续说道:“不过为了不让闯王担忧,双喜你先回去给闯王报个信。”
李双喜踌躇了片刻之后,终于点头,“行,那我就先回去给闯王报个信。”
“刘源,你负责好李叔的安全。”
“放心吧,除非我死,否则无人可动李叔。”
等送走了李双喜,李岩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剩下的最后一人,“刘源,接下来可能还要在这里待几天,我们便先找个店住下吧。”
“闯王吩咐,出来,一切听您的。”
“埃?出门在外,咱们就是兄弟,一切都是为了闯王的大计,有什么事情商量的来,走,找个干净的地方住下,咱们晚上去牛记饭庄吃一顿,听说那里的驴肉最好吃不过。”
“那就谢军师了。”
李岩之所以将李双喜支走,是因为李双喜比这位要精明的多,眼前这家伙虽然也跟着李自成许久,但对李自成居于商洛山,其实内心是不满的。
而李岩做的这一切,乃是因为他不想走了。
不想就这么回到闯王那里,而是想再看看这个信王,他想真真切切地看看这个信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天下纷争,
择一位明主,远比计谋、努力要重要的多。
而他走过街道的时候,街面上正好有一人,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三当家,你看什么呢?”
三当家看着李岩的背影,“你有没有感觉那个人很熟悉?”
“哦?”那人看了看,摇着头说道:“我认不出来,许是咱们之前见过的其他匪寇吧,你别说,来一趟武昌府,我已经遇到之前两个熟人了。”
“是啊,如今信王势大,许多江湖上叫的上号的,都过来投奔。”
赫然正是红娘子旗下的三当家带领的一队人马。
自从听说信王在湖广发展壮大之后,红娘子左思右想,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于是将三当家派过来,想探探‘信王’的虚实。
……
而与此同时,马守应正带着人到了武昌府的地界。
他们其实是最早出发的,但因为中途遇到了官军,为了安全起见,绕了路,以至于反而落在了李岩他们之后。
进入武昌府,他发现百姓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武昌府就是比我们英霍山要富裕啊。”
随着马守应的一名小将也不由叹道:“我们英霍山,人疏田荒,粮草匮乏,时间长了,难免军心浮动,当初咱们就应该也南下,想必现在也不至于……”
话说到一半,他低着头看了马守应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却见马守应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说就说嘛,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当初确实是我拦着没有向着东南发展。”
“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
饥民也少了许多。
他们做反贼的,最是明白想要发展壮大,蚁附饥民的重要性。
可以说势力发展的够不够大,全靠饥民滚雪球。
三人正说着,就听着有人惊呼一声道:“信王的部队来了,大伙儿让让!”
“让让!”
所有的百姓全都兴高采烈地让开中间的道路,唱道:“迎信王,贺信王,信王来了不纳粮,分田分粮把忙帮!”
“迎信王,贺信王,信王来了不纳粮,分田分粮把忙帮……”
“迎信王,贺信王……”
百姓们夹道欢迎,一个个呼喊着唱道。
马守应和两个属下彼此相互对视。
对方眼中惊异的目光清晰可见,足见彼此心中的波澜壮阔,“信王的名号竟然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
百姓欢天喜地迎“信王”,这番景象,是马守应他们想到不敢想的。
马守应忍不住问边上的百姓,“老乡,我想问问,这‘信王’的部队这是在干嘛?”
“看到了没,那些是专门放高利贷的寺庙,信王旗下的孙可望将他们给灭了,接下来就要给我们分田地咯。”
“寺庙?”马守应一脸的疑惑,“想不到这寺庙之中也藏污纳垢!”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老乡们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和尚可恨着勒,这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都是为他们种地的。”
“没听说吗?这有闺女的种水浇地,有好媳妇的种好地,有烂媳妇的种烂地,没有女人的开荒地,以至于佃户的女儿没人愿意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初夜权……”
古代,和尚可没有那么简单,但史上多次大规模的灭佛事件就可以看的出来。
而孙可望也不愧是有能力的人,他对于百姓们的痛点把握的极为清晰,贪官、劣绅……和尚,都是有着大量的田地、百姓恨的牙根痒痒的存在。
在打杀了贪官、污吏、劣绅之后,终于将刀枪对准了武昌府的和尚们。
“给我杀!”
孙可望挥着马鞭,箭矢如雨下,落入寺院之中,顿时响起一声声惨叫。
连续两轮之后,里面的反抗里面才稀疏了下来。
为何孙可望将刀剑对准和尚,因为百年以来,寺庙早已经不是只收个香火钱,而是不断的蚕食百姓的土地,他们买金佛,训练武僧,与官府勾结。
每逢灾荒年间,就往外放高利贷,回不上,那就将你的田地给收过来,或者将你家的女人给卖了。
他们的事业事业蒸蒸日上,百姓们却是叫苦连天,而且为了维护他们的“事业”,他们便让武僧看家护院。
这就是为什么寺院里面的武僧棍法高强。
上百年的时间,他们就早已经财富、土地、佃农、武装力量应有尽有。
俨然成了割据一方的武装势力。
到了崇祯一朝,王朝衰败,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度下降,寺院也就开始加快土地兼并,以至于寺院的实力相比以往更大。
官府为了拉拢这些寺庙,就会给与他们一定的特权,其中一项就是允许他们享有手下佃农的初夜拳……
“孙将军,这就是寺庙的主持!”几个兵勇从寺庙里面的供桌下面,拽出来一个肥和尚。
“大王,您饶了我吧,我们知道错了。”
主持浑身忍不住的发抖,脸上的肥肉跟着颤动。
“呸~”孙可望骑着马朝着地上跪在地上磕头的肥和尚吐了一口唾沫,“寺院里面的金银财宝交代了吗?”
“已经交代了。”
孙可望不再说什么,扭头继续往里面走。
属下顿时明白孙可望的意思,大喊一声道:“孙将军有令,砍了!”
“大王,饶了我吧!”
黄汤子从身下流了一地,气得两个将士骂骂咧咧地将这主持给扔到一边,抽出刀,“噗”地一声砍在了脖子上,“玛德,这种德行,竟然也能当主持。”
“噗噗噗~”
剩下的几个寺院里面的肥和尚也一个个做了刀下之鬼。
孙可望走进去,看着满地的金银珠宝,“按照人头,我们将其中的八成分了,剩下的给大王带回去,另外将土地登记造册,然后分给原本种着地的佃户。”
“是!”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寺庙里面的金银财宝以及其他财务被分好。
“哐哐哐~”
随着铜锣的声响,一个个举着“信”字旗帜的将军,走到了寺庙外面,将田地分配的情况给张贴了出来。
百姓们顿时一阵欢腾,“有地了,老子有田地了。”
“以后再也不用给这帮畜生上供了,可惜了我的熙儿……”一老汉满眼浊泪。
抱头痛苦的人,比比皆是。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在这么快地笼络起来十数万人,我算是明白了!”马守应的一名老营兵被感动的胸膛起伏,“如此说来,我们来对地方了。”
“若与‘信王’合兵,我们何愁不能东山再起?”马守应的喉结滚动,此刻也不由心潮澎湃。
他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是人。
可人对于如日中天的‘信王’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马守应翻身上马,“加把劲儿,我们要尽快面见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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