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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后世的四大火炉城市,应天府就是其中之一,但明末的小冰河史书,《明史·五行志》中记载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冬奇寒,河冻数日不解”。
《阅世编》中同样记载湖广地区冬天的天气情况,“大雪数天,平地积三尺。”
三尺便是后世的一米左右,八九岁孩童埋在其中,恐怕也露不出头颅。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足见应天府、湖广比后世的华北、东北也不遑多让。
如今刚刚进入八月,便已经深秋柳陌露凝霜,衰草疏疏碧水凉,湖广之地已经开始准备过冬的衣物。
此时的气温虽然还没有降到冰点,但崇祯却是感觉南方的天气,似乎比北方更冷。
因为之前他一直在宫里,有炭火烘烤,并没有感觉多冷,如今陡然的变温,让他觉得有些难捱。
“吾儿,试一下这件棉衣。”襄王朱翊铭一边搓着手,夹着一件带着棉花的衣服走了进来。
棉花这东西,在明洪武爷的推动下已经开始大面积的种植。
但崇祯一朝,寒冷全国性的灾难,不仅棉花的需求暴增,而且寒灾后往往伴随着旱灾,棉花产量一低再低,这就导致棉花价格一路走高,堪比黄金,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
“要不然,让他们先穿,我还不冷,等过段时间再说。”
面对属下羡艳的目光,崇祯还想推测,但老瞎子此时站了出来,“主公上次已经将棉服赐予我,若再推辞,冻出病来,我等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是啊主公,还请一定要保重身体,到时天气极寒来袭,再想购买御寒衣物已经来不及了。”老韩不由分说,要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
他手下的百户苗海实见状也伸手脱自己的衣物。
众将闻言,也纷纷效仿,凌冽的风中,人们都只穿着单薄的衣物,嘴唇被冻的发紫。
“罢,我穿还不行吗?”
崇祯深吸一口气,将棉服穿在身上,才终于感觉身上多了几丝温度,“军师,将士们如何过冬?”
老瞎子没有迟疑地说道:“有棉花,我们就有银子与百姓换,实在没有棉花的,我们就用芦苇絮塞进去,也可以御寒。”
“芦苇絮可以御寒乎?”崇祯让人拿一件,他非要试穿一下。
等试穿过后,他才点头,“虽然没有棉花效果好,但也是可以的……我就穿这个了。”
襄王的脸不由抽抽,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数落这傻儿子。
这东西现在穿着还行,等真到了冬天,你就知道差异有多大了。
只能不断的给老韩使眼色,让他将这件棉服给收起来,到时候等儿子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再拿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
崇祯穿着芦苇絮的衣服出去,将士们一个个看着他,无不眼睛通红。
“主公!”
“主公仁义啊!”
“主公……”
前来投奔的周边百姓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加的多了起来。
因为谁都知道“信王”仁义,与其他反王不同,哪怕崇祯给他们分田,分粮,他们依然有不少人要跟着他闹起义。
这让崇祯忍不住问襄王爷,“爹,我这是做错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是这个乱世。”
崇祯:“……”
久久没有出声。
……
京师,随着天气转凉,霜降本来应该是在九月初十,如今八月刚过中旬,草木上已经开始见霜。
而朱常淦今日没有在宫廷之内,而是带着孙承宗、杨嗣昌、刘之风等几个内阁成员前往务农司。
据宋应星传回来的消息,天气寒冷,番薯已经不再生长,可以采收。
这就是务农司?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陛下万金之躯,为何管些农耕之事,莫非想学熹宗?
众臣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其实是不愿意来的,奈何锦衣卫下的是死命令。
田地之中,一道道藤蔓遮盖,上面衰草枯杨,看不出到底种的是什么,反而感觉像是种的水草一般。
当孙承宗几人来到京营屯田所的时候,看着满地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封锁着周边的区域,不由有些错愕。
“这是在做什么?”
有这么多的锦衣卫,明显是有着极大的保密性,这让大明的几个重臣有些不解。
刘之风急性子,忍不住拉着一个务农的兵勇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番薯丰收了,我们要采摘番薯。”
此时的宋应星根本没有在跟前,而是在更远的地方,他正聚精会神的记录着数据,他的本子上,每一块地都做了标号。
从土质、施肥,灌溉……各种各样的数据,全都囊括其中。
这些数据将成为最好的经验,为明年全国番薯的推广做指导意义。
番薯……丰收?
这几个字眼落在几个大臣的耳中,让他们有些恍惚,即便早已经习惯皇帝的雷厉风行,但皇帝对于农作物如此上心,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丰收?能多收成多少?莫非能有个四百斤,五百斤?”
杨嗣昌对于大明的作物收成还是了解的,这些日子皇帝在军事和吏治之上,出手如雷霆之势,让整个朝廷都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突然让几个重臣过来,显然是想向他们展示什么。
以至于所有人都打起了几分精神。
钱、粮乃朝廷根本,虽然钱排在粮之前,但他们谁都知道,相比于钱,粮更甚。
大明百姓造反,后金入侵大明,说到底都是因为粮食无法满足人口需求。
思绪还在纷杂之际,却听见皇帝在喊他们,“过来搭把手。”
“来了!”许赐复第一个跑了过去,帮着皇帝一起挖番薯的根茎。
“嚯,这么多?”
随着着刘之风、杨嗣昌的加入,越来越多的番薯被从地底翻了上来,朱常淦则起身让他们忙活。
“这里还有……下面……”
“一株就有这么多,要是整亩该有多少?“
“来,再挖一株出来……”
别说是杨嗣昌,就连七十多岁的孙承宗见状都忍不住下手了。
几天之前,朱常淦让宋应星划出一亩地,就是为了今天。
而且作为内阁成员,朱常淦有必要提振一下他们的信心,同样也是为了下一步的动作做准备,有了钱粮,自己在朝廷之上的阻力才会更小。
这一亩地,是最先开始收的,其他的田亩则在割藤蔓。
十多个人,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将所有的番薯给刨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称重环节,由孙承宗亲自来操刀。
崇祯年间用的秤杆子,是由万历年间制造的,有三纽,准星刻度精细,明代铜砝码有锭形和长方形,折合下来一斤合593克。
杨嗣昌、刘之风等人将红薯上的土全部扣下来,放入筐子里面。
“一百斤……两百斤……”
“五百斤!“
直到此刻,众人才终于意识到,皇帝让他们这些人来,似乎并非只是关心农耕,而是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八百斤!”
所有人的脸色不禁动容。
“一千斤……”
当突破一千斤的时候,现场一阵惊呼,所有人不禁咋舌。
纷纷称奇。
“还有,继续!”
孙承宗的手都有些发抖,脸色不经意间肃然起来,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使劲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这……只称重了一半,或者说一小半,还有大部分没有称重。
已经霜降的天气,身体已经年迈的身体,时隔这么多年,竟然再次感受到了年轻的那种火力。
亩产千斤,这是什么概念,先不说这东西好不好吃,即便难吃,但能让百姓活命,便已经足够。
大明朝为何陷入如今这副田地,正是因为田间没有收成。
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大明竟然还有如此作物。
此刻孙承宗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官服了,将其系在身上,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盯着秤杆子,“下一筐!”
“再放~”
十多个大明重臣,此时一个个如老农一般,兴奋地搬下来一筐,再放上去一筐。
极其认真的忙碌着,现场不断的有人报数。
“一千五百斤……”
已经一千五百斤了。
所有人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少人的喉咙滚动了几下,他们意识到了什么,但手里的动作却是加快了几分。
一种异样的气氛在所有人中传递。
他们到底要看看到底能产出多少?
“一千八百斤!”
“一千九百斤……”
“两千斤!”
当两千斤的声音传出的时候,不仅这些官员,就是周围的那些锦衣卫、东厂的人、以及务农司的农户此刻也炸开了锅。
人们欢声雷动,一个个振奋不已。
两千斤,这是什么概念?
别说他们对农耕如此熟悉,就是从未接触农耕的官宦人家,也知道农事艰辛,一亩地一年到头所获不过几百斤。
百姓们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别说稻谷和麦子,就是杂粮都不够,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造反。
这还是春夏两季,可现在……亩产却已经超过了两千斤。
千百年来,百姓活在世上,唯一一件事就是与饥饿做斗争。
无一例外!
实在活不下去,就造反,所为也是一口吃食。
孙承宗此时脸色有些发红,强压着心情说道:“继续,别停!”
“两千两百斤!”
“两千三百斤……“
此刻所有务农司的官吏、锦衣卫、东厂的人一个个全都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望过来。
“两千五百斤!”
每一个数字报出来,都会引发一阵欢呼。
“两千八百斤……”
“两千九百斤!”
“三千斤!”
轰~
整个务农司的官吏,已经彻底欢呼成了一片。
“三千两百二十三斤!”
当最后一个数目报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孙承宗甚至都有些眩晕,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皇帝。
却见皇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朱常淦听着后面的欢呼,喃喃道:“三千两百斤,也就一千六百公斤。”
相比后世的两千五百公斤均数差了不少,不过考虑到小冰河的原因,番薯的成长周期少了二十多天,以及化肥的缘故,收成有很大的影响,也算是正常。
孙承宗擦了擦番薯上的土粒,然后放在嘴里啃了一口,眼睛猛然瞪大,“比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其他大臣也纷纷效仿,无不称赞。
……
随着第一亩田的采收完成,宋应星高声喝道:“所有的田地,开始采收!”
哗~
所有人冲了田地之中,拿着工具开始采收。
整个京营屯田所,如同沸腾,陷入欢腾。
孙承宗、杨嗣昌、刘之风等人意犹未尽,再次加入了采收大军。
三千两百斤,如此产量,直到此时依然无法相信,他们还想再次验证一番,到底是这块田出产三千多斤,还是其他田地也可以。
没过多久,再次传来呼声。
因为有的地方突破了三千五百斤。
孙承宗抓着秤杆子,激动的无以复加,“我大明中兴有望了!”
“宋司正,一共种了多少……番……”
“番薯!”边上有人好意提醒道。
“对,番薯,一共种了多少亩?”
宋应星如实回道:“今年秧苗不足,没有多少,不到一万亩。”
“嘶~”
这还没有多少?
宋应星下一句,直接让孙承宗的头发差点竖起来,“明年就多了,明年育苗后,可以种千万亩。”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大臣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无一不动容。
“我大明有救了。”
“百姓的苦日子到头了。”杨嗣昌深吸了一口气,“如此收成,我大明岂非再无饿殍?”
许赐复哆嗦着嘴唇,“大明之幸,大明之福啊~”
“此千秋功业,此何异于再造大明乎?”
所有人的目光再变,看向皇宫的方向,目光各异,其中最多的是带着几分惊惧、又有几分希冀、同时又露出几分绝望的复杂情感。
惊惧是因为皇帝竟然暗中培植了如此作物,他们此前却一点都不知晓。
希冀是因为如此收成,大明即将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们将作为见证者。
绝望……则是皇帝有了火器、兵马、白银,如今又补足了粮草,再没有弱点,他们文官集团若已经不再具备与皇帝夺权的资本。
难道就这样认命?
可……不认命又能如何?
……
与此同时,
满、蒙八旗在多铎的带领下,联合朝鲜王朝,再次开启了对皮岛的攻打。
多铎摒弃强攻的方式,采用两路兵锋,一路佯攻,一路奇袭的方式。
由八旗骑兵、乌真超哈(汉军)、尚可喜部(天助兵)及朝鲜兵担当,赫然列阵,大张旗鼓,尽量吸引孔有德“天佑军”的目标。
他们与孔有德的部队交手,从下午的酉时开始进攻。
与守岛的“叛军”展开激烈厮杀。
步兵固山额真萨穆什喀率八旗精锐遭到了孔有德火器部队的疯狂阻击。
皮岛西北隅的江高湾地方,如绞肉机一样,打死打残了三千多八旗兵。
另一路由八旗步兵担当,暗中运动,乘坐小船,悄然渡海,来到皮岛下面的水道,准备在天刚黑下来发动攻击。
可还没有等这支奇兵动手,号角声突然轮番响起。
因为满清和皮岛双方在同一时间发现海面上多了一支舰队。
紧接着双方几乎同时传出惊呼声:
“明……明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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