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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蝉鸣炸响,树林深密,却挡不住皇城之外的喧闹。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北侧的安定门而入,随着漠南蒙古诸部递交降表,额哲,苏泰等漠南十六部的亲王也纷纷入京。
不是来京都参观,而是来京长居的。
作为蒙古诸部的亲王,朱常淦自然不可能允许他们继续在蒙古积蓄力量、兴风作浪,所以让他们全都搬到京城来住。
以此将他们彻底绑定在大明的战车上。
不想进京,那就继续出兵,直到打的你想入京为止。
入京的第一日,皇帝并没有召见了他们,而是由东厂的人带着他们学规矩。
到了大明,自然要有大明的规矩。
东厂的人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个象牙笏板,一品至五品,笏俱象牙……六品至九品,笏俱槐木。
有专门的礼仪官带着他们,“我先带着你们演一遍,一会儿进入大殿之后,有人会喊拜。”
“就这样,先站着拜,然后将笏板横着,后退。”
“然后再拜……将笏板插入腰间。”
“跪!”负责教授他们的老太监两只手搭在一起,放在地上,头磕在手背上,“再拜……起!”
漠南蒙古的诸王,看着老宦官,脸上的肌肉跳动,却不敢发怒。
无他,入京之前,他们看到了宣大总督卢象升的兵马,相比之前,兵肥马壮,还有那黑漆漆的火炮口。
让他们不敢有任何异动。
……
一直折腾了两个时辰,老宦官才满意,禀报内廷,朱常淦才召见他们。
一番行礼之后,朱常淦与他们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并且留他们吃了午膳,席间宾客尽欢。
“陛下,臣妾给您斟酒。”苏泰频频与皇帝对视目光,刚起身行走了几步,却被王承恩给瞪了回去。
皇爷的安危,岂能落入你一个异族女人的手中?
苏泰尴尬地回到自己座位,端着自己的酒杯喝了几口,脸色酡红。
一直等到席散,回到大明给他们兴建的府邸,苏泰冲着儿子说道:“额娘能帮伱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言语之中,尽是失望。
本以为大明皇帝会像满清皇帝那样,将他笼络入宫中,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额娘,您也不用着急,咱们再找找,皇帝不要,说不定其他王工贵族有此想法,到时候咱们在明廷之中也算是有点话语权。”
额哲这种想方设法将自己母亲送出去的想法,放在大明,定然是一片骂声,但在明末的满、蒙之中却是稀松平常。
“也只能这样了。”苏泰叹了一口气。
其实说起来,她也才三十五岁不到,比大明皇帝大不了几岁,也还能生养。
为何大明皇帝睁眼都不看自己一眼呢?
“可大明与满清不同,他们的藩王都在外地,母亲去哪里找他们?”额哲肥硕的脖子愁出来两道褶子。
“我听说皇帝前几日召襄王入京,听说此人甚得陛下重视。这或许是一个机会。”额哲的一个幕僚说道。
苏泰眼睛一亮,“哦,襄王朱翊铭?此人现在到哪里了?”
额哲的幕僚嘴角抽了抽,“听说被流寇裹挟,现在还在湖广……”
……
朱常淦其实并非看不上苏泰,这女人长的是不错,板正腚圆,风韵犹存,但架不住身上有一股味儿。
狐臭!
更别说大明王朝没有迎娶寡妇的习俗,所以朱常淦那股子念头,还没有升起来就掐灭了。
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若是大明有人愿意迎娶苏泰,朱常淦也不会反对。
“陛下!”
有小黄门从外面走进来,王承恩上前打断朱常淦的思绪。
“何事?”
“辽东情报。”王承恩将情报展开,然后又放了一本书,放在御案上。
打开锦衣卫的情报,上面写着的尽是数字,只有对着书,即密码本,才能看出来真正的信息:
孔有德趁着朝鲜不备,攻占了皮岛。
多尔衮重建火器营,并且任命尚可喜与多铎共同管理火器营,经过这次叛乱之后,汉人的地位得到极大的提升,与蒙人的持平。
不仅汉人,就是朝鲜兵的地位也被一视同仁。
这一点让朱常淦有些意外,在前世的历史之中,汉人从始至终都不曾达到的高度,竟然因为此次叛乱而提升了。
不得不说,形势比人强。
多尔衮的反应也比之想象中的要快速的多,而且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满清火器营的火炮进展顺利,已经再次采用麦粒火药。
射程比之前提升不少。
除此之外,锦衣卫还提到一个信息,他们策反了一个镶白旗的牛录章京,此人的老婆被多铎多次玷污,如今生的儿子,他都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多铎的。
“朕知道了。”朱常淦将锦衣卫递交上来纸条用灯烛点着,“让他们依计划行事即可。”
“是,皇爷!”小黄门领命而去。
如今的锦衣卫、夜不收已经进入正轨,朱常淦秉承的态度,就是尽量不微操,让他们以该有的规律运转。
对于满清的麦粒火药,朱常淦也没有太大的担忧。
因为兵仗司这边已经开始制造出来硝酸,在试验“火棉”了,也就是“硝化纤维。”
接下来就是溶解在乙醚或者酒精里面,让它们稳定下来,便可以开启无烟火药时代。
作为枪炮理想的发射药。
无烟火药的爆炸威力比黑火药大不说,还可增加弹丸的射程,提高弹道平直性和射击精度,且燃烧后没有残渣,只产生少量烟雾。
眼下,兵仗司正在想办法做出来稳定剂。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
“河对岸尽是水田,那是谁的土地?”
“回总督,那是汉中卫的军田。”
大明朝从洪武皇帝朱元璋开始,汲取了各地屯田经验,设置了三百多卫所,每个军户五十亩地,平时种田,战时打仗。
“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粮。”
可制度从来都需要以时俱进,就如这屯田,前期还好,没过几代,军田就被军官所侵占,而这些军官的子侄们便发展成了当地的地主豪绅。
可怜的军户们不仅没了地,反而还要承担战时的兵役,平时的税赋。
别说到明末,单单洪武朝,逃亡者就超过十万之巨,正统三年,逃亡者累积超过一百六十万。
朝廷无奈开启募兵制度。
大明朝廷不是没有想过改变这种状况,他们想到的办法便是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高薪养廉,给予将军们“养廉田”。
可惜换来的却是贪的更甚,将军户们的骨头都吞了进去。
孙传庭眉头一皱,“军田?既然是军田,为何没有在我这里报备?”
“将占田的叫过来。”
“这……”下属有些为难。
孙传庭却是抽出刀,“这么说,你也参与其中了?”
“没,绝没有的事儿,我这就去将对方唤来。”
很快汉中卫的管事的就被叫到了跟前,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乡绅。
“你是何人?”
“回大人,小人名叫来赖文炳。”
孙传庭看着眼前这个地主,“听说河对岸的田亩是你的?”
“回大人,正是小人的。”
“可我明明记得这应该是汉中卫的天地,怎么就成了你的?”
乡绅顿时回答不上来。
孙传庭冷着脸吩咐手下,“给他纸笔,让他签字画押,将军田还回来。”
“大人,这是我们拿银子买的,怎么能……”
“噗通~“
却是肥头大耳的地主,跪在了地上,后脑直接砸在了地上,孙传庭目中寒光闪过,踩着他的胸口上,“陛下有令,侵占军田者,无条件退田,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来人,拖出去砍了!”
“是!”
顿时有两个人跑进来,拖着地主出去。
很快,
“咔”的一声,地面之上一道浓稠的血水上,灰尘浮动。
孙传庭吐了一口唾沫,“天下糜烂,百姓从贼,皆因饥饿,百姓饥饿,皆因无地可耕,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那我们就教他们知道什么是人心!”
“告诉所有侵占军田的地主、豪绅,限他们一日之内,将所有的军田上缴,否则别怪孙某人不讲脸面。”
“陛下和我说,他李自成可以输十次八次,唯我大明不可输一次,区别便在于此。”
“今日,就将汉中卫被侵占的土地都给收复了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兵马动了起来,朝着所有侵占汉中卫军田的豪绅的府邸冲了过去。
“别动!”
“胆敢反抗者,杀!”
“老实点!”
“……”
翌日一早,
汉中卫的所有军田被清查清楚。
孙传庭攥着手中的账簿,“想不到你们不仅敢强占军田,竟敢以他人冒充已经死亡的军户,冲抵赋税,其心可诛。”
“押下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不过是空口白话,凭什么杀人……你们难道比朝廷还大不成?”乡绅指着孙传庭,“我妻侄在京,乃是户部主事,你等着,看我怎么弹劾于你。”
“说得好,我凭什么杀人。”孙传庭从腰间掏出来金牌令箭,“此乃陛下所赐,杀汝如屠狗尔。”
“斩!”
夜风呜咽,横陈的尸体在庭院里面冒着黑烟,一股烧焦的气息弥漫,熊熊的火光在地主的院墙上浮动。
汝蚯蚓状的血液在地上,缓缓的流淌。
乡绅的庭院之外,有官兵在张贴告示,上面写着:
“经查,乡绅孔怀荣勾结汉中卫指挥使,侵占军屯田亩一千二两顷,全家负隅顽抗,斩!”
“清退田亩,查抄其所有的家产,如数充公。”
孙传庭一脚将一个前来求情的乡绅踹开,目光锐利如剑,“内经说乱已成而后治之,譬如渴而穿井,斗而铸錐,不亦晚乎!”
“你们现在知道来求我了?晚了……”
他这番操作,顿时引起了百姓们的欢呼,锣鼓喧天。
纷纷跪地急呼,“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在上,请受我们一拜!”
每到一地,孙传庭必然先清查屯田,将田亩还给军户,找不到认领人的,则是直接收归国有,交给那些没有地的佃户种植,每年的租子远比给地主的要少的多。
孙传庭还招募军士,年龄16岁到28岁,入伍便可的田亩二十亩,官府给种子农具,从军满三年者,这些田亩尽归军士所有,军士伤亡,还给予他们抚恤金。
这告示一出,整个陕西、陕西,百姓们沸腾。
“你们看到没,上面有三边总督府的大印,这还有假?”
“《大明时报》上也报道这个事儿了,不可能是假的。”
“那还等什么……”
百姓纷纷踊跃参军。
有田亩、还送种子和农具,而且满三年就成了自己私产,为何不拼一把?
田亩,这是老百姓内心最深层次的渴望,别说是三年,就是五年,他们也愿意拼一把。
以至于三边总督所到之处,百姓人满为患,争着抢着要参军。
无论是从质量上,还是从数量上,兵源的问题一下子解决了。
短短几日的时间,就招募到了三万多兵马,而且这三万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被孙传庭寄予厚望。
孙传庭率领的部队,在经过了多次激战之后,与孙应元、山东、保定等各地的总兵,进一步压缩流寇的空间。
陕西、山西境内几乎已经全部肃清。
肃清流寇之后,孙传庭并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追击,而是开始整顿各地的军政,特别是清查屯田。
一面青屯练兵,一面围剿流寇,这正是他与皇帝定下来的策略。
该征则征,该杀则杀。
对于豪强劣绅,朱常淦可不惯着,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匪患屡禁不绝,最大的问题便在于百姓没有土地,没有生活依靠,一旦发生了灾害便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本。
孙传庭做的就是清查所有的屯田,然后将这些田给那些流民种植,从收成之中,留一部分给军户,其余的则留下来供自己吃食。
除此之外,灾荒战乱,陕西、山西多地数百里赤地,荒废的土地太多。
那些乡绅地主想趁机低价拿地,或者是白捡的情况,也是孙传庭彻查的一个方向。
给他们修建水渠。
总之就是一句话:尽最大可能地安抚流民。
让流民安居乐业,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奔头。
除此之外,就是进一步深化连坐制度,一家造反,九族之内所有的子侄所得的土地全部收回、流放充军。
从根本上,绝了滋养流寇的源头。
孙传庭不愧为狠人,如今三百多卫所,绝大多数都已经沦为废物,形同虚设,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干,乃是因为他接到了皇帝的一封旨意,“裁军!”
“三日之后,入河南。”
……
乾清宫,朱常淦在早朝之上宣布了一项旨意。
“裁撤山西、陕西、四川等地卫所一百九十二所,百户以下,所有的军户全都不必再服兵役,若还在屯田的,保留一半的田亩,其余归还给朝廷。”
“全部清查屯田事宜……”
除此之外,建立六大战区。
“东北辽东战区、北部漠南蒙古战区、西北肃州战区、西南四川、云贵战区、东南江浙战区。”
统一实行募兵制。
圣旨一出,顿时朝廷一片哗然。
虽然屯田制度已经名存实亡,早已经实行募兵制度,但此乃祖制,谁都不愿意打破这现状,如今却由皇帝亲自提出。
满朝文武震动异常。
他们一个个跪在皇宫之外,请求面见皇帝。
然而却被皇帝置之不理。
祖制?
朱常淦对于老朱这个用来维护子孙后代长治久安的东西,几乎免疫。
如果朱元璋这套“祖制”设计真的管用的话,也就不会出现武宗四处巡幸,扮演各种身分,疏于政务,游戏国事。
不会出现明世宗长年不上朝,沉溺道教青词,无视天下灾异。
更不会出现明熹宗沉溺玩耍,醉心于泥、瓦、木、漆匠活……这些都是“祖制”严苛约束,使得那些守成的皇帝产生的逆反心理。
文臣们在外面跪了一昼夜,终于等到皇门打开,却是王承恩走了出来。
“回去吧,陛下说了,别扛着‘祖制’的大旗,若非你们固守成陈例,不思进取,偏执无能,大明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此话一出,众文臣无不愤然。
“陛下不尊祖制,如何是我等的错?”
“陛下,朝廷用了孙传庭,花了上百万两银子,结果到现在久久不见他南下剿匪,是何居心?”
“陛下,满朝文武,哪个不比他孙传庭一个三榜进士强?”
“……”
就在他们正议论的起劲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脚步声响起,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就位了。
众文臣武将一个个心“咚咚”直跳,嗓子里像着了火一般,火辣辣的疼。
内心生出极大的恐惧,满头的汗水顺着额头、脸颊不断的往下淌。
终究有几个大臣挣扎着爬了起来,脸色涨的发紫,不顾其他人的眼光,灰头土脸的离开。
“刘大人,不是……你们这是……别走啊!”
“张大人?”
“黄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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