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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城之外,田以忠看着城内的火光,整个人惊魂不定,嘴里喃喃地说道:“成了,陛下交代的,内臣完成了。”之所以让他来谷城。是因为皇帝给了唯一件任务——就是将张献忠将手下的人全给解散掉,如果不解散,就将其逼反。
无论用什么方法,就是不能让张献忠在这里长期屯兵、练兵。
随着田以忠来的,其实还有两万人,正是黄得功带领了两万勇卫营前来。
逃出来的时候,田以忠其实是有时间通知林铭球的,但他却故意没有通知。
若林铭球不是皇爷所说的贪赃枉法,他此次便是拼了命也会将其带出来,但亲眼见证了林铭球的贪得无厌之后。
所以田以忠果断跑路。
至于林铭球之死,便成了张献忠再反的铁证。
湖广巡按死了,左良玉、陈洪范、黄得功他们围歼张献忠才更师出有名。
如此,也不至于绝了后面抵抗的农民军投降的心。
毕竟除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之外,不能忽视在4省边境地区还活跃着至少十几万其他各股农民军。
“不能坏了皇爷的大计!”田以忠短暂的收拾了一下,翻身上马,“走,去见黄总兵。”
……
“世子,这里!”
谷城之内,崇祯此时与朱常淦已经交换过来,正被韩千户掩护着往外逃,也明白过来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
“我就说田以忠不可能如此贪墨,果然……一切都是装的。”
先是田以忠,然后是湖广巡按林铭球,再加上谷城知县阮之钿。
崇祯忍不住赞道:“这一招妙啊,先将张献忠给困在了谷城,再调集左良玉、陈洪范、黄得功数万大军前来围剿。”
依照锦衣卫韩千户的信息,三路大军应该很快就会与张献忠部展开大战,所以趁着机会赶紧离开。
一旦开战,双方谁认识谁?
很容易误伤!
崇祯大大的呼了一口气,心中之前所有的愤懑得到了释放。
这短短的数百里路,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更见识到了流寇过去却是寸草不生。
流寇,之所以叫流寇。“流”是一种行动方式,它不是以占领、和建立稳定统治为目标,而是更像一群饥饿的蝗虫,走哪儿吃哪儿,目标感不强,所以它破坏力更大。
张献忠数万流寇,就像是啃食的蝗虫,不怕官军前来追杀,仔细搜刮,家中的妻儿老小也不放过……将所过之处的百姓给裹挟成森森白骨。
……
官道上,尘龙滚滚。
遮云蔽日。
势穷的张献忠向熊文灿投降,左良玉知道他是假装投降,竭力请求向他进攻,熊文灿不允许,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说是驻军在襄阳,其实他的军队离着谷城没有多远,就是防着张献忠。
如今收到锦衣卫的密信,第一时间整顿兵马,朝着谷城而来。
除此之外便是陈洪范。
与左良玉相比,陈洪范此人声名没有那么显赫。
辽东人,武举出身,天启年间,曾在辽东抗击后金,史书上称他善于投机钻营,所以官员亨通,步步高升,先后出任高台游击、红水河参将、居庸关总兵等职。
年初,满清攻打朝鲜,想向大明朝求援,陈洪范挂平虏将军印,领兵八千救援,赶到时,朝鲜已经被清军击败,他只好带领兵马退往皮岛。
但很快,皮岛便被满清给攻破,岛镇沈世魁和莱州副总兵金日观的带领下与清军拼死战斗,几乎全部战死。
唯独陈洪范逃了出来,被言官弹劾,免去官职。
没过多久,却又在宦官和乡党的运作下,到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熊文灿麾下效力,镇压农民军。
说起来,陈洪范与张献忠还有很深的渊源。
陈洪范担任靖边营城总兵期间,与延绥镇总兵王威交好,来往密切。
当时朝廷欠发饷银,王威部下一个叫张献忠的小军官,就伙同17名士兵去抢劫库银,事后,他们全被逮捕,判处死刑。
偏巧,陈洪范正巧来拜访王威,他见张献忠相貌不凡,认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便向王威求情赦免。
王威卖给好友面子,将张献忠责打100军棍后开除军籍,赶出部队,而除他之外,另外17人全被处死。
这次张献忠受抚,便也是托了陈洪范的门路,有了这个“搭桥人”,才受降的如此顺利。
如今猛然听说张献忠反了,陈洪范整个人都差点吓出毛病出来。
“他娘的,一口一个恩人,恩人……就是这么坑恩人是吧?”
顾不上其他,连忙率兵马前来围剿。
至于黄得功所在的勇卫营,他们早已经厉兵秣马,等着这一仗。
虽然说带着人数不多,只有两万人不到,但却都是在通州大捷就跟着他的老兵,与满八旗万国明的,对于这些流寇来讲,自然不放在眼里。
接到锦衣卫的消息,兵马立即开动。
……
等太阳彻底升起来,金光洒在谷城之上,张字旗迎风飘展。
但整个县陷入了一片混乱。
如今的谷城县,已经彻底落入了献贼手中,既然要离开了,自然不可能还留着谷城县里面的这些官员、富户过年,索性全都抢个遍。
金银珠宝、粮食,女人,流寇的本性暴露无遗。
“刀枪在手,天下不愁。”张献忠恨声说道:“兄弟们,这群狗官欲壑难填不说,还想毒死我老张,你说这能忍吗?”
“不能忍!”
“反了!”
“反了……”
张献忠点头,“咱们不能忘了当初造反起义时候的雄心壮志,反了他娘的!”
“我们去哪儿?”
“蜀地!”张献忠早已经考虑好能去的地方,蜀地有山,有平原,最重要的是有粮食,打的过,便可以依托蜀地盆地发展壮大,若官军来剿,他们又可以钻入山中。
可刚集合起来,大军还没有出动,就听着外面突然哗然一片。
“何事喧哗?”
“回大帅,官军来了。”
“什么官军?这么快?”张献忠头皮发紧,在此之前他让人打探过,左良玉离着此地上百里,陈洪范离的更远,如此短的时间不可能赶来。
除非……
他连忙小跑着上了谷城的城墙,只见城门楼上的兵勇一个个脸色煞白,脚步发软,眼睛看向城下。
龙骑飘展,铁甲大军在阳光下,闪烁光芒,更要命的是下面还有一排排的火炮,以及一队队的火铳兵,目光冷冽。
黄得功坐在马上,看着城墙上的流寇喊道:“吾乃勇卫营黄得功,速速出城受降,如闭城反抗,杀无赦!”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话音落下,他手轻轻挥动,一门门的火炮推到了前面,朝着城墙和城门的方向。
足足有六十门。
黑洞洞的炮口,如恶魔的眼睛一般,凝视着城墙上的所有人。
“勇卫营?”
“明廷竟然把勇卫营给调过来了?”
“竟然是他们,听说他们把满清八旗都打败了……”
城墙之上一个个失声、惊恐不已。
看着城下的火炮、火铳、铁甲,守城的流寇顿时慌了,就连刘文秀的头皮也是发紧的很,颤声问道:“义父,我们怎么办?”
张献忠的额头上此时也是一层汗珠,头大如斗,可如今已然骑虎难下。
林铭球死了,谷城的那么多官僚、乡绅死了,已经彻底没了回头路。
张献忠牙齿紧咬,腮帮子隆起,恨声说道:“兄弟们,我们投降过,可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又让我们投降,你觉得他们能容得下我们吗?”
“更何况,财宝伱们抢去了,女人你们也抢了,现在投降,与找死有何区别?”
“不如鱼死网破!”
“对,不如鱼死网破,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打,可就真的是束手就擒了。”刘文秀等义子高呼道。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黄得功也不与他们啰嗦,直接下令,“三十门火炮轰击城门,三十门火炮压制城墙上的守军。”
“等城门一开,凡持械者,杀无赦!”
“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发出惊天怒吼,城墙之上的守军被炸的不敢抬头,而城下的城门却被炸的发出了“嘎吱吱”酸牙的声响之后,轰然倒塌。
仅仅一轮不到,城门就大开。
“杀!”黄得功提着长枪喝道,策马而出。
“杀~”
如潮水一般的兵马冲了进去,但凡阻挡者,无不被砍杀在地。
流寇终究是流寇,面对左良玉尚且不敌,面对勇卫营这种刚经历过激烈战场的“人形猛兽”更是不堪一击。
更别说勇卫营令行禁止,装备比他们先进的多。
兵勇们结阵,前面的兵勇举着盾牌,抵挡枪炮、箭矢,后面的火铳兵则是举着枪管,不断的收割流寇的生命。
张献忠带着人还想抵抗,但面对如此强大的杀戮机器,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被杀的留下一具具尸体之后,不断的往后退。
“砰砰砰~”
火铳的声音,如今变成了所有流寇眼中死神的计数声,因为每一声都意味着有人要死了。
肝胆俱裂。
……
等左良玉赶到的时候,才知道已经有兵马打进去了,一问之下,竟然不是陈洪范,而是勇卫营。
脑子没来由的一阵恍惚,“快,随我进城。”
“吁~”左良玉骑着马进入谷城,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忍不住拉住了躁动的战马。
谷城他是来过的,现在的谷城却是那么的陌生。
到处可见围墙倒塌,枯黑的残垣断壁……尸体,以及残碎的肢体。
流寇们死去的脸庞上,扭曲、充满着恐惧,似乎生前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一直往前走了许久,都不见一个人影。
直到快行进道谷城东门的时候,才看到有几名满身鲜血的流寇正慌不择路的往这边跑,下一刻“砰砰砰~”几声火铳响过。
流寇栽倒在地。
几个勇卫营的士兵端着火铳,猛地转向左良玉这边,经历了数次大战之后,眼神之中没来由地充斥着一股凶狠的气势。
左良玉的亲兵连忙说道:“自己人,这是左良玉总兵。”
几个士兵看着他们,终于将火铳给移开,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到刚刚死去的流寇旁,割掉头颅放入腰间的袋子之中,快速离开。
虽然流寇的头颅只值满清鞑子的一半价格,但积少成多也是不少钱,所以不能浪费。
如此无视,让左良玉脸上有些下不来台,“请问你们将军是?”
其中一个人抬头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我们总兵,黄得功,就在前面。”
左良玉策马向前,还不等到跟前,战马却被火炮的轰鸣给惊了。
“开炮!”
“放!”
数十门火炮开炮,声势之大,大地都为之震颤,烟尘四起。
数千火铳兵,对着流寇开枪,如割麦子一样,一茬茬的流寇倒在地上。
张献忠手下的流寇,几乎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纷纷溃败,开始四散而逃。
“那就是……勇卫营的火炮?”左良玉看着快速填装弹药,紧接着再次发射的勇卫营士兵,喉结滚动,眼睛发红,“好东西啊,我们营要是有几门就好了。”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黄得功的营帐,却被告知黄得功此刻出城追张献忠去了。
原来一炷香之前,
谷城东门张献忠的义子艾能奇、刘文秀被张献忠留下来断后。
可面对火炮和火铳的轰射,几百名流寇几乎没有抵抗就溃逃了。
之前左良玉看到的那一幕,就是勇卫营的兵勇在清理溃逃的流寇。
艾能奇的大腿被一颗火炮击中,森然的白骨都漏了出来,惨嚎几声之后,一命呜呼。
刘文秀也被火铳给打中肩膀,被勇卫营给抓住,刚想砍掉对方的脑袋,却听着对方喊叫:“别杀我,我是张献忠的义子,我知道他的下落。“
黄得功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才摆手让人绑起来,“张献忠人呢?”
“他……他和李定国带着人朝着东面跑了。”刘文秀嘴唇干裂,干咽了一口唾沫,“他带着两箱金银财宝,应该跑不快,你们现在去追,或许还能赶上。”
黄得功一把将他给推开,“骑兵营,朝着东面追,陛下说了张献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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