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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盛京还睡在晨雾之中,柳树巷内的胭脂气息如流水一般在轻柔的翻涌。客栈、酒楼也还没有清醒过来,却突然被一股巨力给抽打着惊醒过来,在铁蹄之下,不可名状地惶然起来。
整个柳树巷,各家灯火通明。
桌椅挪动的声音,瓷器掉落破碎的声音、慌乱声、惊呼声混合在一起。
人摔倒的,女人惊叫的,跑动的,呼喊的,撞在一起,在柳树巷的上方不断的震荡,然后朝着远方传出去。
“说,有没有这两个男的?对,他的嘴边有颗痣……”官兵们举着火把,拿着两张画像问询青楼里面的人。
“好像在哪里见过?”
其中一个女人瞪着画像上的人物,战战兢兢的说道:“胖橘子,这是不是之前来找你的那两个人?”
“怎么会是找我的那两个人?”醉春楼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顿时气急骂道,“再乱说,老娘撕烂你的嘴。”
可还没有等她站起来,却被八旗兵的刀子架在了脖子上,“此二人,你见过?”
“官爷,我之前确实接待过两个人,但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两个。”
就在清兵查到醉春楼的时候,离着此地二十多里的地方,锦衣卫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批,将一个麻袋给塞进棺材之中,朝着山海关的方向狂奔。
因为有了巢丕昌的第一次,所以满清在这方面做了相应的布局,使得这次再想如上次那样大张旗鼓的离开变的不现实,只能一点点的朝着大明的方向行进。
盛京的路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满清的兵马不断的往外撒了出来,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就在他们躲藏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声响远远传来。
地面都感觉为之一震。
……
盛京天色还没有完全亮,突然一道令天地为之色变的巨大火球在空中滚动起来。
随着火球腾起,巨响随着将整个盛京从皇帝到百姓全都给震醒了,天空之上,丝状、潮状的黑烟密布。
大而黑的烟雾缭绕,如蘑菇、灵芝一样,矗立在皇城的西南角。
天昏地暗、尘土、石块、木头、残尸、血肉、瓦砾……如雨点一样,从天空之中,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紧临着“天佑营”的数千户人家的房间的窗子全部破裂。
有的房间下沉,有的房顶陷落,数千人直接被炸成了肉糜,衣服飞出去数十条街。
皇宫里面,为多尔衮登基而准备的仪仗队里面的大象,受惊之中,从象房里面跑出来,在街上四脚朝天的狂奔,与街上正逃难的百姓撞在一起,发生踩踏,死伤无数。
爆炸发生的同时,
多尔衮正在用早膳,突然感觉大殿震动,手中的碗筷拿不住掉在地上,他顾不上碗筷,从大殿里面跑出来,速度之快,他身边的内侍都没有跟上。
以至于木槛、鸳瓦从房顶坠下,多尔衮的贴身侍卫脑顶被砸裂,一命呜呼。
看着满地的狼藉,多尔衮脸色惊恐,“快,派人速速查明发生了什么?”
……
而这一切,盖因“天佑军”将整个营房的所有火药堆积在一起,点着了。
此刻的孔有德被两个参将架着已经跑出去了,此刻的他看着身后,面如土色,心和胆几乎迸裂。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何两个参将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完了……一切都无可挽救了!”
在此之前他还想着如何劝说两个参将以及将士们回头。
以他对满清现状的了解,多尔衮对火药以及火器的重视,即便“天佑军”哗变,也罪不至死,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现在……如此大的爆炸,将他所有的幻想都炸了个粉碎。
“王爷?王爷?”
孔有德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是两个参将叫他,长出了一口气,“别架着我了,快些上马,我们去皮岛!”
“皮岛?”
孔有德深深地点了点头,“没错,回清廷是不可能了,明廷那边欲除我而后快,如今之计,只能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徐徐图之,而皮岛如今的守军之中,有一半是怀顺王时期的老人。”
孔有德选择皮岛不是头脑一热就拍板的,天佑军在盛京做出这么大的惨案,清廷肯定是不可能容他了。
可他同样不相信明廷,除了两者,他最熟悉的便只有皮岛了。
其一,尚可喜、耿仲明他们最早便是从皮岛出来的,曾是毛文龙的属下,对于皮岛的地理位置,极其的熟悉。
今年的皮岛之战,鳌拜之所以可以击败皮岛的守军,便是在尚可喜的引导下。
当初毛文龙在皮岛竖起大旗之后,投奔者蜂拥而至,数年之间收纳流民近百万,并逐渐发展成牵制后金的主要据点。
八旗兵不擅海战,对此毫无办法。
其二,清军将皮岛要塞破坏之后便主力西向,继续与明军的战事,皮岛现在归于朝鲜管辖,但上面还有不少毛文龙时期部众,汉人。
且因为今年的朝鲜“丙子胡乱”,朝鲜被满清八旗打的溃不成兵,死伤众多,皮岛上的守护力量相比明朝在的时候薄弱太多。
“就依王爷所说,我们一路向南,前往皮岛。”
“报!”有斥候回来,“前方有蒙八旗的大营,拦住我们去路。”
“杀!”
“凡有挡路者,杀~”
蒙古八旗其实只是来查看发生了什么,面对“天佑军”蓦然的冲锋,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砰砰砰……”
火铳轰鸣,弹丸雨点般落入蒙古八旗兵人群之中。
在后金,不仅仅表现在满汉有别,同样表现在蒙汉有别,满族人最贵,其次是蒙古人,最后才是汉人。
此次耿仲明交换的便是蒙古的察哈尔亲王,所以汉营对于蒙古人的的出手丝毫没有压力。
有心算无心,再加上这伙蒙古八旗只有数百人,很快在混乱之中,被“天佑军”给击杀。
在搜刮一番之后,孔有德带着人快速的朝着南面挺进。
“天佑军”的战斗力并不差,虽然骑射能力不如满蒙骑兵,但他们手上火铳、火炮比几个月之前的明廷还要好。
至少不会炸膛。
……
天明时分,盛京各处的混乱、呐喊此起彼伏。
锦衣卫的人也有些发愣,“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暂时躲一下,等清兵的这一波大动作过去之后,再行动?”
一个千户探出头,仔细地辨别着这些声音,“这么大阵仗,不像是来抓人的,反倒是打起来了。”
抓捕和战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抓捕是一队队人马,而战争则是成百上千人的轰然碰撞。
锦衣卫千户爬到一个高处,朝着盛京各处看,发现整个盛京似乎都变样了,火光冲天、喊叫声不断。
“难道是谁在打盛京?“
“不可能啊,除了大明,谁有这胆子打盛京?”
锦衣卫千户将麻袋扔给属下,“伱带着他回去,我回盛京一趟,不管是谁在盛京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大明都不能不帮一下场子。”
“是!”
……
盛京,百姓们哭天抢地,有人咒骂苍天,有人拈香跪告以为是天神降下惩罚。
济尔哈朗带着人快速来到了灾变的区域。
眼前的一幕将所有人震惊了。
原本应该是天佑军的军营,此刻却是消失不见了,不仅天佑军的军营,就连周遭的一些街道房屋也被夷为一个大坑。
周围所有的树木、木头全都被烧的焦黑,随处可见漆黑如墨的人手臂,残肢,鼻子,额头……惨不忍睹。
有人抱着半截残尸痛哭,却怎么也找不到剩下的尸体。
路过一家棺材店,有人要买十四口棺材,可下一个人过来,张口就要45口,店家一脸悲愤的说道:“没有了,我家死了52口,还不够我们自己用。”
就在此时,有兵勇骑马来报。
“郑亲王,天佑军哗变,击杀蒙镶白旗数百将士,此时正朝着南面突围。”
“天佑军哗变?”济尔哈朗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这么说,始作俑者是他们?”
满清与明廷战争的关键点就在于火器,可以说皇帝对孔有德重视程度比皇太极时期更重,更何况孔有德刚刚突破了火药技术,又被皇帝宴请。
他不明白孔有德为何要哗变、造反?
而且还是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如此大的爆炸。
“天佑军”中的火药岂不是?
多尔衮让济尔哈朗主导火器的攻坚,昨天晚上,他才将满八旗、蒙八旗所有军队的火药全给运送过去。
想来这些火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不牺一切代价,一定要将他们给拦下来。”济尔哈朗愤怒的脸拧成麻花,拍在桌子上,手指肚子裂了都没有感觉到,“为什么?大清给他的还不够多吗?”
直到贝勒杜度到来,带过来一个“谣言”,济尔哈朗才豁然明白,“此明廷的算计,我大清怎么可能为了额哲一个废物,用三顺王去换?”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天佑军给拦下来,他手里有我大清几乎所有的火器。”
杜度拱手,“谨遵郑亲王令!”
“岳託,你派人往西,搜索耿仲明,如此短时间之内,明廷一定还没有得手,最起码没有入关。”
“是!”
岳託和杜度带着人火速离去。
……
郑亲王府,从济尔哈朗被震醒到现场,一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不断的发号施令。
此刻天色将亮,他终于回到了府邸,口干舌燥之下,习惯性的喊了一声,“三福晋,给我弄碗茶来。”
“三福晋……”
接连问了几句,才豁然发现竟然好久没有见过苏泰了,找下人一问之下才惊觉自己的福晋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回过家?
“人去哪儿了,没有和你们说?”
“回王爷,福晋什么也没有说。”
坐高位者多年,济尔哈朗每逢大事,则比以往更加的严厉,在他的逼问之下,终于从一个下人的口中问出来。
在此之前,苏泰竟然与怀顺王耿仲明见过几面,而且就在自己的府中。
震怒之下,济尔哈朗让自己的亲信对府邸所有的下人严刑逼供。
很快有人招供……
“额哲?耿仲明?苏泰……”从得到的线索之中,很快便拼凑出来一个事情的大概。
济尔哈朗身形摇晃,按在门框上缓了缓,随即猛地将一个瓷器给砸在地上,“将他们全给我砍了……砍了……”
满清对汉人的招降,于这次彻底崩溃,而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身边的女人,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派人去追,将苏泰这个女人给我绑回来,我要把她千刀万剐!
这个愚蠢的女人,一朝毁了我大清数十年努力!”
突然,盛京的地面再次巨震。
以皇宫为中心,各个方向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
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一些官邸,衙门,桥梁被炸踏。
锦衣卫埋伏在盛京的人出手了。
夜不收,锦衣卫将存放在盛京所有的火药却都拿了出来……使得本已经有些混乱的时局陷入更大的混乱。
原本想追赶“天佑军”的兵马,因为断桥只能绕路,也有的兵勇直接跳入水中,游过去继续追击。
……
正在往南行进的“天佑军”看着后面腾起的火光,不由为之一怔,“王爷,有人在帮我们!”
“是啊!他们可不希望我们就这么被清廷给抓回去了。”孔有德喃喃的说道。
是谁出的手,他自然门清。
可为今之计,孔有德也只能在心里骂一声,“大明这一招,好狠啊!”
先是将耿仲明给绑走,离间了满汉关系不说,还间接促使了天佑军哗变,坑了自己,如今还要让自己感恩戴德。
孔有德目光闪烁,突然下了一个决定,“我们这么走肯定会被八旗骑兵追上,去码头夺水师的船只。”
“事发突然,清廷定然还没有发出政令,辽西水师自然也不可能有防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船只在手,满清八旗便无法再奈何我们!”
“轰~~”
背后再次传来几声巨响,是“天佑军”的爆破手,将身后的一座小桥给炸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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