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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漠南蒙古战场之上,迎来了新的变局。
随着两白旗的离开,满蒙八旗便只剩下六万人不到,加上漠南蒙古十部不足三万人,两者加起来也就八万多人。
而明军这边,仅四大营就八万人,再加上卢象升部的三万人,除此之外,密云总督吴阿衡也带过来了一万多人,合起来超过十二万兵马。
而这一切,满蒙还不知晓,因为他们的斥候压根渗透不过来。
以少胜多,不存在的。
但凡有以多打少,谁也不希望自己一方的将士们多死一个人。
……
“驾!”
黄得功打马狂奔,马蹄扬起的粉尘,来到中军营帐之中,猛地停住,跳了下来,将鞭子扔给一个兵卒,然后步入中军营帐。
紧随其后的是马祥麟,他刚落座,外面又走进来一位,吴阿衡。
他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营帐之内,座无虚席。
“俺老吴是迟了啊!”
“不迟,还有一刻钟才到时间,是他们来早了。”李邦华说道。
众人闻言也一阵大笑。
随着曹化淳步入营帐,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噤声。
“督师!”
“督师……”
曹化淳冲着众人点了点头,“既然大伙儿都到了,那就开始吧!”
如今的曹化淳远不是要告老还乡前的曹提督了,一战定乾坤,更是被赐予国姓,圣眷之隆,谁还敢说他是太监出身?
李邦华作为副手,此时已经将沙盘拉开,做好准备工作。
曹化淳指了沙盘“济尔哈朗带着的这些人,不可能一直在草原之上,终究还是要走的。而我们的重心依然放在草原诸部上,将他们打残,让他们翻不了身……”
简单来讲,就是死咬着漠南蒙古十部打。
“勇卫营,京营,天雄军,我给你们调拨60门火炮,三千火铳兵,堵住济尔哈朗,将他们死死的挡住两个时辰。”
“密云军、宣府三镇的兵马、白杆兵、戚家军,我给你们调拨剩下的80门火炮,五千火铳兵,给我吃掉草原三部这三万人。”
“是!”
“遵命!”
“得令!”
“定不辱命……”
众将抱拳齐声喊道。
从营帐里面出来,黄得功脸上却是满满的苦相,他拍了拍张世泽,“老张,又是一场硬仗啊!”
“谁让督师器重咱呢?”
谁都想去打蒙古十部,但最硬的骨头谁来啃?
最终还是落在了勇卫营和京营、天雄军头上,因为这三大营之前就和满八旗正面交战过,再加上火炮和火铳,不至于落了下风。
……
旌旗动,号旗出。
“满八旗又如何,不过插标卖首尔!”黄得功咧了咧嘴,狞笑着拧身上马,“待俺老黄,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胯下战马“唏律律”嘶鸣,双蹄腾空而起,勇卫营的将士们无不振奋,随着黄得功冲出。
张世泽不甘落后,紧随其后,天雄军的五千人几乎与他平齐。
几万人倏然之间涌动,密密麻麻如洪流席卷,根本数不清,而满蒙骑兵第一时间也发现了明军的异动,号角响彻整个草原上空,一个个翻身上马。
郑亲王济尔哈朗原本正在营帐之中,也连忙披甲持锐,“明军要干什么?竟然敢以骑兵冲我满八旗,以为自己是谁?”
“传我命令,迎敌!”
“轰轰轰~~”
随着一阵炮火轰鸣,炮弹如一道道“铁爬犁”铺天盖地地落在清兵的阵营之中,将清军的冲势给削减了一些。
双方对向而冲,速度极快。
火炮仅仅打了两轮,两股洪流就撞在了一起,天地为之震颤。
所谓的堵住满清八旗,不是简简单单的想拦就能拦住的,因为对方也是骑兵,而且他们的机动能力更强,所以只能实打实的以命相搏,以骑兵对骑兵,兵对兵,以命换命的打。
巨大的冲击力,人仰马翻,尸体横飞,寒光咧咧,血洒长天。
尸首分离,只在眨眼之间。
血花落在飞扬起的尘土上,瞬间粘稠,但随即又被马蹄给踏散,踢飞出去。
一轮冲锋,黄得功的铁枪之上淌着的血珠还没有完全落下,又再次一往无前地冲向鞑子。
“杀!”
“杀~”
将为军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黄得功、张世泽的身先士卒,手下的兄弟们自然效死命,卢象升的天雄军虽然只有五千人不到,但他同样一骑当先,手下的将士如钢铁洪流呼啸而过。
而满清鞑子的骑兵同样不容小觑,速度比明军更快,同样不断的凿穿明军。
只有这样死战,才能将满、蒙八旗兵给死死的拖住。
“火铳兵!”
“砰砰砰……”
三千火铳兵在侧翼朝着清军尽情地倾泻着弹丸,在那条行进的洪流之上,打出一朵朵血花。
……
曹化淳拿着看着如此大战,心疼地滴血,但也不得不佩服,满清鞑子的骑兵强横,即便有火炮,火铳的情况下,却也只是堪堪挡住对方而已。
随即他又将目光看向另一片战场,即漠南蒙古十部与密云军、宣府三镇的兵马、白杆兵、戚家军的战斗。
双方打的更加残酷。
别看蒙古十部只有三万人,但他们的战力并不弱,而密云军、宣府三镇的兵马,其中新兵众多,远不如白杆兵和戚家军战力强横。
好在两军没有人退缩……
马祥麟骑着马带着白杆兵与蒙古兵硬碰硬。
戚家军虽然以兵部居多,但战力也不容小觑,他们手中的长枪、狼筅,不时将蒙骑兵捅下来,或是将马腿给切断。
“轰……轰……”
火炮、火铳齐鸣,硝烟弥漫整个战场,挡住了曹化淳的不少视线。
但他却是猛地一揪,因为余光却是扫到了一个人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马祥麟,他的战马被蒙古骑兵一箭给射中了眼睛,战马瞬间发疯,将他给掀落马下。
其后蒙古人纵马挥刀朝着他砍下,却被他滚了几圈,仓皇之间躲开,反手一枪扎在了对方的咽喉上。
随即一把将其拉了下来,自己骑了上去,猛地抹了一把脸上敌人的血,继续冲杀。
“总兵好手段!”
白杆兵众将士大声呼喊。
“杀~”马祥麟的肩膀此时已经被砍的露出内甲,血肉模糊,但他却丝毫不觉,抡起长枪,再次将一名蒙骑兵给捅落马下。
曹化淳咬了咬牙,“让护卫营也压上去,支援白杆兵和戚家军。”
秦良玉猛地抬起头,“那中军怎么办?”
“即便身死,此战也不容有失。”
……
两个被分割的战场,此刻全变成了绞肉场。
马蹄轰隆如地震,火炮轰鸣如天雷,震人心魄。
这是生存之战,谈不上什么恩怨,更谈不上什么仁义道德,不共戴天,唯有四个字:赢家通吃。
大明若败,则一朝回到解放前,边军溃散,再无抵挡满、蒙联军之力。
而漠南蒙古败,则他们不仅要对大明俯首称臣,与清廷割裂,以往付出的所有努力,也将血本无归。
而且他们再难组织起来足够自卫的军队。
而对于济尔哈朗来说,满清不允许明廷肃清北侧,安枕无忧。
三方都不能接受失败,以至于战况之惨烈程度远超想象。
中军营帐之内,
一个报信兵急急的走了进去,在曹化淳的耳边说道:“督师,陈二发到了。”
“谁?”
“陛下的岳丈,都督同知陈二发。”
“让他进来。”
“都督同知陈二发,叩见督师。”肥头大耳的陈二发给曹化淳见礼道。
“快,快起来!”
“你们来的可太及时了……”
陈二发带着人赶到了,按照皇帝的旨意,他本可以送到宣府走的,但进入宣府城中之后,却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不一样。
就剩下一千战兵守城,哪里还有多少人可以往战场上送弹药、粮草?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没有选择走,而是选择将弹药、粮草,给送过来。
他侄子也问他了,“三叔,咱已经完成任务了,为何不走啊?”
陈二发是这样回答的,“这道理伱不明白?还是我让你给刘财主送肉,你已经送到家了,结果发现他家没人,这边上还有狼狗,你放心就这么走了?”
“那不能,我走了,万一被狼狗给吃了,可就太亏了。”
于是,陈二发来了。
他带着三千五城兵马司的人送物资来了。
“还请陈都督下令,让手下帮忙搬运弹药。”
陈二发连忙摆手,“督师客气了,叫我都督同知就行,我这就让他们搬运弹药、粮草……”
可刚开始搬运,陈二发的身形突然晃了晃,眼睛瞬间失神。
“鞑……鞑子……”
轰轰~~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宛若道道惊雷,肃杀的气息,朝着明军的中军营帐奔袭而来。
却是一队满洲八旗的骑兵突破了勇卫营、京营、天雄军的防线,冲到了中军这边,没有多少,只有几百骑。
但中军这边也没有多少人,就连曹化淳的护卫营都被派到战场上了。
中军营帐之中,顿时一阵糟乱,后勤、随军厮役和临时招募的民夫,倒是有数百人,但却不是鞑子的一合之敌,只一瞬间就被杀溃。
侄子抓着陈二发的衣袖,“三叔,三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二发此时也懵了,他的喉结滚动,干咽了几口唾沫,“叔再问你个问题,你说背着一扇肉到了流刘财主家,有狼狗给你抢肉,你给他吗?”
“不能给……”陈二发侄子说了一半,后面的字咽了回去,眼珠子猛地瞪大,“不是,三叔,你什么意思?”
陈二发浑身发抖,却咬着牙说道:“道理多简单,这弹药、粮草就是你三叔我背过来的肉,如今豺狼过来抢了,我不能让他抢走,要不然……我不白来了吗?你姐夫能饶了我?”
“南城兵马司所有人听令,给我挡住!”
随着陈二发一嗓子,原本准备跑的南城兵马司众人,全都愣住了,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陈二发用几乎颤抖的话吼道:“逃跑者,诛三族!”
“对,诛三族……”陈二发侄子此刻也声色俱厉地跟着喊道。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不敢跑了,攥紧手中的刀枪,生出几分胆气出来。
“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杀鞑子。”
“杀鞑子~”
“哒哒哒……”陈二发牙齿上下撞在一起,如炒豆子一般,他内心怕的要死,却是站着使劲喊道,等看到兵马司的人聚拢起来,挡在了鞑子面前,他才猛地抓住侄子。
“快,告诉督师。”
随即他又冲着厮役和民夫喊道:“别特么愣着了,将这些弹药、粮草给转移走,还等着被鞑子给抢走啊?”
可他刚回头,整个人却猛地愣住了,因为他肥胖的肚子上,多了一根箭矢,箭簇全部没入,只有一截尾部的羽毛在震荡。
伤口看上去不大,血也不是不是特别多,但却异常的疼。
“三叔!”
陈二发艰难的抬头,发现是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带着人赶到了,虽然只带了几十个人,但主将的现身,将士们的气势瞬时拔高。
秦良玉拍马从一旁奔出,猛地将一名鞑子给挑翻马下,率领数十个女兵,一下子将鞑子的攻势给冲的缓和了下来。
三千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围住鞑子,长枪不住的往里面捅。
“军成!”陈二发见侄子过来,脸上猛地闪过欣喜,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他的脸色惨白,“快,帮我看看,还有救没有?”
侄子蹲在陈二发的身边,手颤抖着掀开衣服,“有救……还有救!一定有办法的……”
“真,真的吗?”陈二发眼中忽然又重燃起了无限的希望,“可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胸口喘不上气,眼睛还有点发黑,你和我说,你骗我是傻狍子。”
“真的,我骗你是傻狍子。”
“你个狗东西,你越这样说,我就知道活不成了。”陈二发脸色越发的惨白,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平时骂骂咧咧、满口粗话,此刻却是平静的过分,“你姐夫把折扇肉给我了,现在我给你,照看好,别丢了……”
“三叔,别这样说,有救的,一定有救的,军医、军医~~快过来啊……快救救我三叔……”陈二发侄子搂着陈二发的头。
七尺高的汉子此刻眼睛通红,眼泪夺眶而出,如一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哭的是那么的无助。
“记得别给你姐夫丢脸,对了……你回去之后,去我那屋,尿壶下面有个暗格,里面还有五百两银子,是我的私房钱……”
模糊的视线中,侄子之看到他三叔惨白而惨淡的脸,正笑着和他说着话,突然手臂垂了下去。
“三叔~三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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