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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林焰看着眼前众人，微微抬手。
闻言，众人陆续起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
关于圣师之名，先前在丰城当中，只有少数高层得知。
但随着时日推移，圣师的名声已从栖凤府城传开。
加上圣地大长老落定于此，所以丰城的高层，基本都知道了圣师的存在。
也都知晓，这位圣师正是当初，一人一刀，闯进丰城，斩杀施家两大公子的那个高柳城监天司掌旗使。
开始时，丰城的大城守，还觉得难以置信，在他心中，无常名声再高，本事再强，也是个莽夫。
但听得圣师在府城的大宏愿之后，便彻底服气。
这一次，丰城探索禁地，其实是监天司的职责。
但大城守，执意派兵协助，共同探索。
“将你们探查得知，都报于我。”
林焰深吸口气，道：“今夜在附近的净地守着，我子时过后，便去会一会这位大长老！”
“圣师，大长老已经成了邪祟，入夜之后更为凶狂。”
丰城指挥使低声道：“不如明日正午，您再入其中！”
“当然，我等也知晓，圣师身具大气运，与新法息息相关，并不清闲，无法在这里过多耽搁。”
“今夜，我亲自率众，势必探得更加详细，尽量让圣师进入其中时，可以避开一些外围的危险。”
“就在今夜，我有把握，完善对这禁地的情报。”
丰城指挥使面色肃然，沉声说道。
“够了。”
林焰叹了声，说道：“我没那么金贵，也犯不着再搭上性命为我探路。”
他已经知道，在此之前，丰城这边往禁地里，填进去了几十条性命。
上一批人，刚遇难不久，指挥使就准备亲自入内。
只因害怕圣师到来之后，还没能搜集到禁地的准确情报，耽搁了时日。
又怕情报不够准确，平白让圣师，多费气力，去抵抗毒障邪气。
可在林焰的眼中，真气虽然珍贵，时间虽然宝贵，但不至于要用数十条性命，去为他探路。
况且这些甘愿去探索禁地的武夫，都堪称悍不畏死，乃是人族当中的义士！
在林焰的心中，这样的义士，其实更应该活下来。
——
栖凤府城。
监天司总楼。
“圣地大长老，以内景外放，吞噬妖邪，接纳诡异之气，壮大邪气毒障，稳固其本身根基。”
白发青年看着眼前的情报，皱眉道：“祂失控之后，神智全消，已再无顾忌，彻底癫狂了，连诡夜之中的妖邪以及诸般异气，都能吞纳进去……”
沉默了下，白发青年侧过头，问道：“指挥使大人，到地方了吗？”
自确定圣地大长老的内景落定之处，指挥使就已动身了。
“指挥使连夜赶路，昨夜在途中遇见了太玄神山来的天机旗主。”
柳副指挥使沉吟着道：“应该是结伴同行了。”
白发青年闻言，眼前微亮，低声道：“若是如此，得了天机旗主相助，圣师那边应该会有把握一些。”
根据先前传来的消息，目前圣地大长老所在，已成禁地，其中邪气毒障，弥漫八方，并且还在逐渐往外扩散。
这代表着圣地大长老的内景神域，正在不断稳固，而且扩张。
也就代表着，对方在造景的境界当中，正在稳步提升。
而圣师这边，毕竟是未成元神，而先造内景，其他诸般本事难以断言高低，单说境界，本就低了一头。
且圣师离开府城之后，连夜不断，一路杀伐，回返高柳城，会见亲友师长以及旧部。
他在高柳城，先是送了高柳城指挥使最后一程，杀死了幕后的黑手，祭拜了柳尊，又一路奔袭而去。
在圣地大长老扩张内景神域的时候，圣师有诸事缠身。
眼下大长老已经开始盘踞一方，营造道场，日渐强盛，可圣师却奔波一路，远道而行，难免疲乏。
两相比较，可说是此消彼长！
“大长老以逸待劳，占地势之利，占境界之高……”
白发青年皱眉道：“况且，他曾执掌过太玄山脉的一杆天罡旗，借用天罡星辰之力，对于造景层次的力量运用，有着极高的心得！”
那位柳副指挥使，则沉吟着道：“我倒是觉得，圣师自微末时起，便战力彪悍，通常在同等境界，难逢敌手！他在炼气境时，就展现出堪比炼神境的本领，如今造景功成，再有古仙遗旨的两大福泽加持，未必落败！”
“但终究没有十足把握，不是吗？”
白发青年叹了声，说道：“大长老神智癫狂，全无顾忌，还舍弃了人身，放弃了根基，加上曾经是天罡旗主之一！他造景功成之后，要比正常情形下，突破炼神境巅峰的内景‘神主’，进境更快！”
“更重要的一点，大长老经过炼气化神，再造内景神域，这条修行之路是古往今来历经了长久岁月的验证，虽有隐患，其战力之强盛，难以想象。”
“新法的道路，虽然初步有成，最可怕的隐患被压制下来，可是在争斗方面的战力，能达到什么样的地步，没有人知道。”
“旧路的强大，我们是知晓的。”
“但新法的战力，我们还一无所知。”
“至少从明面上看，炼气境造就内景神域，跳过了‘炼气化神’，必是弱于正常的造景神主。”
白发青年这样说来，道：“退一步讲，即便圣师，真的凭自身本领，可以抹平差距，站在同一线！可是，圣师远赴战场，大长老以逸待劳，占据道场之势……”
他叹了声，说道：“种种劣势，其实我想不到，圣师该如何取胜！”
柳副指挥使面色微变，说道：“所以，是你越过了最高指挥使，也越过了我们三位副指挥使，私自下令，让丰城监天司，拿人命去探那禁地？”
“是！圣师不容有失！”
白发青年沉声道：“我的本意，是让圣师，长住府城，安心修行，只要他活着，哪怕他什么也不干，就是我人族的指路明灯，就是人族的气运所在，更是人族打破桎梏的象征！”
他握紧了拳掌，沉声道：“可惜，圣师自微末时杀出，杀性太重，他执意出手，我等也劝说不得。”
柳副指挥使神色也低沉了些，叹道：“可大长老的内景，落定于丰城这个巨大粮仓之前，对整个栖凤府，都造成巨大威胁！目前各方动荡，就连李神宗都疲于应对，想要解决这座禁地，目前只有圣师……”
“但圣师真的可以解决吗？”
白发青年叹了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尽我等一切力量，为他探明前路，减少他的消耗……能替圣师省下一分力，他就多一分胜算，少一分危险。”
“可是你分明知晓，圣师最重人命，尤其是愿为人族赴死的义士，他更是看重。”
柳副指挥使叹道：“没有经过圣师的准许，你拿人命去探路，他未必领情！”
“领情？他多半还会怪罪我的……”
白发青年这样说来，自嘲地笑了声，眼神却更为坚定，缓缓道：“只要圣师顺利得胜，不，只要圣师不死，我就没做错！哪怕此事过后，拿我的命去填，我也认了！”
“……”
柳副指挥使忽然怔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修炼了圣地的太上玄道至圣功？”
“从创法一脉的先生那里讨来的，他们说此法已经逐渐恢复正常，拥有压制野心欲念的作用。”
白发青年微微点头，语气愈发冷了些，说道：“我此生所为，一切皆为人族！”
——
丰城之中。
观天神镜。
劫烬的第三太上长老，竟是在这观天楼之上，静静看着前方的动静。
“圣师到了。”
只见三老爷神色平淡，说道：“听说是个年轻人，从这观天神镜的反应来看，修为远不是老夫可比……”
他面色依然平淡，然而心绪万般复杂。
百余年的修行，竟远不如一个后生。
他的前半生，为人族效力，历经艰险，在生死之间走过不知多少回，也没挣得多少名声。
这后生却已是将要名传万世的圣师。
他冷笑了声，道：“可惜快要死了。”
在他身侧，有一人衣着朴素，低着脑袋，听得这话，忽然抬起头来，赫然便是曾经的柳尊神庙第七庙祝。
“此人虽然嗜杀，但每次恶战，总能得胜而归，他必有大秘，圣地这位大长老，不见得可以将他埋葬在这里。”
“那你觉得他凭什么取胜？”三老爷平静道。
“不知道，从明面上看，他确实没有胜算。”柳七爷皱眉道：“但我就是不认为，他会死在这里。”
“那就让这位圣地的大长老，来掂量一下他的本事。”
三老爷缓缓说道：“当代教主，也对此人，抱有极大的重视，同样没有把‘杀局’，放在这里！”
他这样说来，忽然冷笑了声，道：“其实，尽管那圣地大长老，敌友不分，让我等无法进入其中，与他联手，可他毕竟在这里，是人族的大敌！”
“如果引来‘玄尊’在此设伏，那么就有两大超越品阶的存在！”
“任他圣师，惊才绝艳，本事通天，也要栽在这里。”
“不过，玄尊的杀局，放在了另一个地方，明显教主也不认为，他会死在这里，而是另选给他这圣师，挑了埋骨之地。”
三老爷停顿了下，问道：“柳七，他强闯这禁地，就算得以存活，不，就算他得胜归来……想必也已力尽了罢？”
柳七爷低声道：“三老爷想要亲自出手，摘下圣师的头颅，换得大功？”
“此等大功，谁不想取？”
三老爷抚须道：“老夫寿元仅存不到半个甲子，如若立此大功，神恩赐福，至少延寿二百！你说……用这二十余年的余生，博取二百年的长生，如何？”
柳七沉吟着道：“三老爷有把握？”
三老爷说道：“他此战过后，无论胜负，势必力竭，唯一需要面对的，只是出自于丰城的这些家伙，老夫有手段压制他们。”
柳七沉默不语。
三老爷见状，不由得皱眉道：“你好像并不认可老夫的想法？”????柳七思索了下，继续说道：“在高柳城时，陆公突破炼神境，圣师当时还是监天司的一名总旗使，为陆公护法，各方云集。”
“有人想杀陆公，有人想分一杯羹，有人想悟得炼神境的气机。”
“那一夜，他展露出了足以镇压高柳城的战力。”
“但每一次，都有人觉得，他久战之下，定然力竭。”
“可每一次，这样认为的人，都会被他砍下脑袋。”
“后来，他连出自于黎城的高副教主，也都砍了。”
“在高柳城当中，上层武夫无一例外，都认为他真气无穷，深不见底。”
停顿了下，柳七爷说道：“我个人认为，想要杀他，就得拥有直接镇压他的强大力量！想要依靠着消耗他，来将他拖死，基本没有希望！”
“……”
三老爷低声道：“助益炼气境的真气，这类法门倒也不是没有！听说那个谁，高柳城的刘家老祖，不就是借用宝物，储藏真气种子，以八九倍的全盛真气，强行突破的么？”
“但是，他已突破炼气境之上，用的应是法力。”
“他初成此境，法力本就微弱稀薄，不可能有雄厚的积累。”
“若说天赋神通，论古往今来，老夫也没听说过，有法力无穷之辈。”
只见三老爷面色变幻不定，迟疑着道：“要不然，等他出来了，再随机应变？”
柳七爷笑了声，说道：“三老爷变得好快，如今也已觉得，他能从禁地之中生还了？”
——
禁地之外。
林焰已命丰城众人，退至附近的各方净地。
包括蛟鳞马，也暂时交由丰城指挥使。
说来这匹马，当初也还是他从丰城得来的。
“老爷，丰城指挥使给出来的情报，确实少得可怜。”
小白猿说道：“标记了百余处的异状，看似平常，但藏有毒气漩涡，堪比机关陷阱……如有不慎，就会被毒气邪瘴灌体！”
“百余处的标记，足以让咱们穿过外围的区域。”
林焰说道：“至于内层，只要咱们多耗费点儿真气，自己闯过去就是了，犯不着拿人命去填。”
他的食煞神通，已经变成了食气神通。
在进入毒气范围之后，他甚至可以尝试吞噬毒气，补益真气。
只不过，一旦吞噬毒气来补益真气，那位正在全心全意稳固内景神域的大长老，必然察觉。
到时候，大长老隐于其中，调动内景神域，就会将“地势之利”，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点一滴消磨林焰。
而林焰来时的打算，其实也是正面碰撞，径直杀入其中。
但眼下有着丰城诸位义士替他探明的情报，便也用不着蛮横硬闯了。
只见他施展了变化之术，气机全消。
如今他的技法，多为相近法门，融合而成。
例如这变化之术，便蕴藏着一门圆满的敛息诀。
“老爷打算，凭着敛息诀，潜行于外围？”小白猿顿时明白了过来。
“不过，悄然越过外层，逼近内层的毒气范围。”
林焰说道：“只要范围缩小了，我应该可以直接锁定大长老的具体位置，直接迎战他的真身！”
声音落下，他张口吞下了避毒丹，贴上了护身符，大步往前而行。
没有动用真气，没有凝练法力，没有施展其他手段。
他气机全消，光凭护身符，抵御毒气。
而呼吸之间吞入的毒气，则被避毒丹的药力消去一部分。
余下的部分毒气，便需要凭着自身的生机硬扛。
而寻常武夫，一旦生机被消磨殆尽，便死于禁地之中。
肉身逐渐瓦解，魂魄逐渐消融，成为这座禁地的养分。
“根据圣地方面的记载，如今这位大长老的内景神域，乃是万毒邪狱。”
林焰目光微凝，心道：“毒气弥漫，所及之处，皆为道场！凭这毒气扩散的范围来看，大长老在内景神域的进度，已不比我慢了……”
周身茫茫大雾，浓郁至极。
但这雾气，充满了剧毒，侵蚀人身。
如今雾气的范围，已经覆盖了三座山。
要是大长老选定的道场，在无人踏足的深山老林之中，林焰未必会这么急着解决。
可无奈毒气覆盖的范围，已经将丰城前方的道路囊括其中，从而断了一条极为重要的运粮之路。
“老爷，往左转，前面是深沟，底下毒气积存，一旦踏空，毒气宛如火山喷发，瞬间冲起。”
“第一批的人族，就是这里，折损了五人，尸骨无存。”
“什么避毒丹，什么护身符，全都瞬间毁去，就算是老爷这等存在，可以抵御毒气，但若踏错这一步，至少也要消耗千余真气。”
小白猿对监天司的情报，已经了然于胸，双眸闪烁，金光流转，勉强穿过迷雾，视线能看到三十步以外。
而林焰维持敛息诀，没有动用诸般手段，也就勉强看见十步之内。
“前面有个小水洼，得绕过去，那是毒气过于浓郁，凝练成‘毒水’了。”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内层区域，但是攀山途中，得注意周边的岩石，千万不能碰到，这个是完全被毒气腐化了的，一碰就炸！”
“这片区域之内的生灵，无论妖物邪祟、飞禽走兽，还是人族，都已经被彻底毒灭，连骨头都腐蚀干净了。”
“第三批的人，似乎在这里，遇上了一小片游走的乌云。”
“……”
林焰目光微凝，看向不远处，浓雾之中，一片颜色较深的“阴云”。
但不同于此前的那些毒气所化，这“阴云”游走于空中，竟然像是活的。
邪祟！
毒气之中诞生的邪祟！
类似于“沼灵公”那样的存在！
是大长老的万毒邪狱，已经开始诞生出这般邪祟？
还是外界的邪祟，被大长老纳入了内景神域之中，特意保留下来，化为己用，成为万毒邪狱的看门狗？
“要不是敛息诀，祂估计就杀过来了。”小白猿咕哝了声：“这里除了那大长老，居然还有活的？”
“不！”
林焰微微皱眉，说道：“这里除了大长老，没有活的了！”
“这邪祟不也是活的？”
小白猿先是一怔，旋即惊愕道：“祂是大长老？”
“是大长老的一部分。”
林焰低声道：“大长老化成肉身邪祟了，他已不是人形，很难断定，祂是什么样的方式存在……”
但现在看来，大长老的一滴血，哪怕一根头发，只要散在这内景神域当中，都有可能化作邪祟，各自成活！
“无处不在啊？”小白猿惊愕道。
“外围的这些，应该是最低浅的，甚至连‘本能’都不具备，更形成不了智慧。”
林焰继续前行，低声道：“但是越靠近祂的真身，散出来的‘毒气邪祟’，应该会更灵活一些……”
再行百余步。
小白猿直接缩进了林焰的掌心之内，藏在了涅槃神卵当中。
第三批丰城探路的义士，最后一人是死在这里的。
前方是没有探索的区域。
究竟是深渊还是高山，是岩壁还是泥潭，都不清楚。
监天司提供的情报，就到此为止了。
也就代表着，从这里开始，得要自己去探索前路，没办法隐匿潜行了。
“整个万毒邪狱，覆盖三山之地，范围颇广，如今排除了外层……”
林焰微微沉吟，心道：“单是内层的区域，只有方圆五千步！差不多了！”
他解下了神弓。
张弓搭箭，指向天穹。
瞬息之间，浑身真气流转。
他没有借助内景神域的力量，将六千四百八十道真气，化为九道法力！
而是直接以真气催发，射出了这一箭！
真气所化箭矢，瞬息离弦而出！
轰！！！
整个禁地，都似乎颤动了一瞬间！
金光璀璨，威势凌厉，穿破浓雾，射破云空！
“兵！”
却在此刻，林焰一手持刀，低喝了一声！
只见那射向空中的金色箭矢，在刹那之间，倏忽散开，宛如雨滴落下！
细看之下，每一点“雨滴”，都是一支从天而降的箭矢！
总计六千四百八十支箭，倾泻而下，如瓢泼大雨！
覆盖了万毒邪狱的核心内层！
轰隆隆！！！
每一支箭矢落地之后，都轰然炸开！
泥石破碎，毒气爆开！
整个禁地的中间地带，都仿佛被炸翻了过来！
唯独西南角落，有十二支箭矢，尚未落地，在空中就被摧毁。
“找到你了，大长老！”
林焰眼神凝重，立时一步踏出，足下生莲。
而后便听得无比愤怒的苍老声音，在西南角落的方向，骤然响起。
“找死！”
气势冲天！凶悍无匹！
整个万毒邪狱，无穷毒瘴翻涌，宛如大海狂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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