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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解缙坐在上首位置,焦头烂额不停地擦着汗水,似乎他的额头上有擦不完的汗水一样。
胡广气定神闲地坐在解缙左手边,看着手忙脚乱的解缙,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胡俨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朝解缙问道。
“唉!”解缙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恼怒地问道:“这洪清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就敢去敲登闻鼓?”
胡广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又立刻睁开,捋着胡须道:“敲登闻鼓其实不算什么,只要他能够把魏明拉下来,那就是一件好事。可惜,他也太不中用了,被魏明几句话就给活活气死,成了京城的笑柄!”
“难道这洪清是胡兄安排的?”解缙立刻看向胡广,好奇问道。
胡广连忙摇头,“不是。”
“那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解缙怒气冲冲地问道。
可惜,无论是胡广,还是胡俨,都没有办法回答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齐齐转头朝解缙道:“或许,只是恰逢其会吧。”
恰逢其会......恰逢其会就敢去敲登闻鼓,还把自己的性命葬送......
解缙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胡俨沉吟一下,抬头望着解缙道:“现在有个问题......”
见两人同时看向自己,胡俨继续说道:“洪清死了,但是他的后事却成了问题。不管他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现在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那里吧?”
“他都死了,还要怎么样?难道还要咱们去给他收尸?”解缙本来就对洪清十分不满,认为是洪清坏了他的计策。
现在听胡俨的意思,还要料理洪清的后事,他当然不愿意。
胡广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胡俨叹息一声,“洪清死了,若是两个收尸地都没有,未免也太凄惨了一些......”
就算洪清不是他们的人,但是洪清至少也算是为了他们而死。若是连尸体都没有人去收,那岂不是让人心寒?
别的人或许不知道此事和他们有关,但是他们的人一定知道。如果不怕下面的人生出兔死狐悲之心,那就放任洪清不管吧。
显然解缙也想到了这一点,明白胡俨话里的意思,这个洪清他们还真是不得不管。
有些头疼,解缙伸手揉了揉额头,转头看向胡广问道:“胡兄,你有什么高见?”
胡广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收肯定是要收的,否则没有办法向下面的人交代。不过,却也不必让咱们的人去。”
“咱们的人不去,那怎么收尸?”解缙满脸不解地望着胡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很容易。”胡广捋着胡须说道:“让咱们的人去看看这洪清还有没有随从跟来,如果有的话,那就让他们传个话,让洪清的随从去给他收尸。若是没有的话,那就让他们出钱找几个做这行的人,把洪清给弄走!”
“好,就这么办。”解缙闻言大喜,胡广的办法天衣无缝,十分符合他的胃口,直接决定下来。
胡俨对此也没有意见,反正他只是要有人给洪清收尸,不让他暴尸荒野就行。
随后,胡俨又问道:“魏明那边,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一落,不管是胸有成竹的胡广,还是领头的解缙,脸色齐齐沉了下来。
解缙更是深吸口气,感叹道:“本来只是想要给魏明一个教训,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如此难缠。不仅没有丝毫损失,还让咱们吃了大亏!”
胡广本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从容淡定的。但是提到魏明,他都不得不皱起眉头。
迟疑片刻,抬头看向解缙说道:“要不,此事到此为止吧。现在看来,魏明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不堪一击,还是从长计议为上。”
魏明总是能够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化解他们的攻势,谁能够想到魏明年纪轻轻的竟然就写出农政全书了啊?
谨慎起见,胡广决定把魏明先放一放。
“在下同意胡兄的想法。”胡俨看了胡广一眼,沉声说道:“现在皇上已经下令让解兄担任编撰总裁了,此事为重,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两人见解缙始终没有开口,不由得担心起来,齐齐看解缙。
解缙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也好,此事就此作罢,一切以编撰《文献大成》为重。”
呼......
胡广和胡俨两人无声地出了口气,他们还以为解缙不肯罢休呢。
还好,还好!
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有些事情,并不是说他们不愿意,就不会发生的。
就在洪清的随从把洪清尸体收走之后,士子当中议论魏明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最初,士子都认为魏明骂他们太狠,提到魏明都是咬牙切齿地咒骂。可是还不到一天时间,就出现了不同意见的人。
这些人认为魏明的话很有道理,治理地方的确是他们这些士子的弱点。他们虽然寒窗苦读十几年,但是对于如何治理地方却是一窍不通。
更加要命的是,他们若是高中之后,大多数都会很快被任命为各地县令。若是在此之前,他们当然信心满满。
可是经历过此事之后,他们心里却一点底气都没有了。知道想要治理一县并不容易,他们便逐渐转变了对魏明的态度。
虽然魏明骂他们“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恨铁不成钢呢?
于是,这些人议论魏明越多,便不自觉地去深挖关于魏明的一切。
而皇庄作为重点,当然是首当其冲。
这些人在了解到是魏明向皇上提出把皇庄租种给没有田地的佃户,并且教会佃户耕种之法之后,有识货的士子顿时就将魏明惊为天人!
“把皇庄的田地租种给没有土地的佃户,光是这一手就没有几个人能够想到!”
“没错!在下对皇庄略有耳闻,之前皇庄的田地百姓都是敷衍了事的耕种,几乎和荒地无异。可是现在诸位看看,这一片田地里的稻子被种得整整齐齐,甚至比在下以往看过的任何稻田都好!”
“淤泥堆桑,桑叶养蚕,蚕沙养鱼,鱼粪肥田!天地自然循环不休,这是天道!”最让士子激动的,还是这桑稻养鱼之法。
在他们看来,如此完美的一个循环,把一亩水田利用到了极致不说,而且每一个环节都能够获得丰厚回报。如此手段,怎么不让他们惊为天人?
“记住这桑稻养鱼之法,将来咱们不管去哪里为官,仅此一法就足以让百姓丰衣足食!”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不止如此!你们可听说过育苗法?”
桑稻养鱼,育苗法,沼气池,种种事务让所有士子大开眼界。
正所谓,恨有多深,爱起来的时候就会有多激烈!对魏明的风评也从一开始的谩骂,变成了无止境的崇拜。
甚至逐渐开始有人认为,魏明才学过人有天下第一的趋势。
......
“砰!”
“砰!”
“砰!”
......
接二连三的瓷盘被解缙砸到地上,可是满屋子的碎瓷片都难以消除解缙心头的怒气。
“解兄,这是......”胡广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根本无从下脚。抬起来的脚又不得不重新放下,站在门槛外面,朝解缙问道。
解缙看了胡广和胡俨一眼,沉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胡广和胡俨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是解缙府里的人跑去请他们来的。
胡俨看了解缙一眼,连忙脚解府的仆人来把这里打扫干净。
刚才仆人根本就不敢进来打扫,管家这才派人去把胡广和胡俨请来。
解缙并没有阻拦胡俨,等仆人打扫干净之后,伸手示意道:
“两位,请坐!”
胡广和胡俨分开在解缙左右两边坐下。
“来人,上茶!”解缙朝着外面大喊一声。
仆人连忙提着茶壶走进来,把茶水给三人倒上,便退了出去。
胡广好奇问道:“解兄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觉得很奇怪啊,最近解缙已经开始编撰《文献大成》了,应该正是解缙意气风发大干一场的时候。而且最近也没有听到过不好的消息,解缙怎么会如此生气呢?
“解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胡俨也关切问道。
解缙本来都把茶杯端起来了,听到两人的问话,顿时又生气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两位难道最近没有听说?”
“听说什么?”胡俨心里一惊,难道真出了什么他不知道事情?
胡广捋着胡子沉吟道:“解兄还请直说!”
若是真的有事情发生,那也要先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胡广才能想到对策。
解缙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最近魏明可是风光的很呐,都有才学天下第一之名了!”
嗯?
胡广和胡俨齐齐一愣,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想到解缙竟然在为此事生气!
这件事他们也听说了,但是并没有在意,但是却没有想到解缙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忽然,胡广想起一件事来。
眼前的解缙,可是号称天下第一才子啊!
难道他竟然是因为魏明有了才学天下第一之名,对此感到不满?
“解兄的意思是?”胡广双眼紧紧盯着解缙,试探着问道。
胡俨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胡广,似乎领悟到什么,也朝着解缙看去。
解缙重新端起茶杯,如同饮酒一样猛地灌了一大口,神色凶狠地说道:“我要和他一较高下!”
果然是如此!
胡广顿时心里一颤,看向解缙的目光充满难以理解和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他看来,什么天下第一才子,什么才学天下第一,不过只是一个虚名而已,有或是没有,有什么用处吗?
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解缙,竟然如此在意这一个虚名!
仅仅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虚名,就让解缙乱了方寸,这根本就不是成大事者该有的胸襟气度。
心思沉吟之间,他有些后悔和解缙走得太近了。现在的解缙在他眼里,就如同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若不是当初解缙对他有举荐之恩,胡广都会就此抽身离去,再也不管解缙的任何事情。
不过,现在胡广还是不得不再劝说一下:“解兄!”
解缙侧头看向胡广,只见胡广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劝道:“现在编修《文献大成》才是解兄的第一要务,只要解兄编撰成功,那么皇上论功行赏,解兄必然平步青云。甚至一举超过魏明,都不是难事。”
“解兄何必为了一个虚名,而与魏明争执?从而耽误了大事?”
胡广的话就说得很清楚了,为了一个虚名和魏明相争,先不说能不能胜。就算是胜了,只要耽误了编修《文献大成》,那就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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