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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前，方庆对着院中的一行内监提点——“送你们来这儿，是好生看顾着娘娘，查验坤宁宫中的人有无异常，以防上次的事情出现。”
“你们都是咱家精挑细选出来、平日里又颇为信得过的人，可不要辜负了信任！”
这一行内监约莫有七八个，他站在末端，躬身应是。
暮色四合。
银杏端着没动几口的膳食从内殿走出，眉宇间满是愁态。
唉，娘娘病刚好，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偏生她什么也不想吃。
这可怎么办呢！
一直候守在殿门，并不打眼的内侍突然低声开口——
“姑姑留步……”
银杏略显讶然的看着眼前这个面上有疤的人。
姜鸢记挂着被拿走的玉佩，一点胃口也没有，白日里又睡得多了，眼下便枯坐殿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银杏端着托盘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模样。
姜鸢回过神，看着那散发着腾腾热意的瓷碗，不由得轻蹙了眉：“银杏，我真没有胃口了……”
银杏为难又心疼道：“娘娘，您病才刚好，整日里不吃不喝的怎么行啊？”
姜鸢：“不是我不想吃，是真的没有胃口。”
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银杏上前两步：“这是桂花糖粥，您就尝一尝吧。”
一股桂花独有的清甜蜜香飘入她鼻端。
看着眼前点缀着细密桂花瓣、熬得香浓的粥羹，姜鸢瞬间愣在了原地。
好几息过去，她才点了下头，喉腔里发出的声音也不像自己的——
“……好。”
粥被放在面前的案桌上，她低头凝看了许久，才尝了一口。
粥熬得稠浓香醇，加上桂花蜜佐味。
甜而不腻。
银杏在一旁提心瞧着，直到姜鸢尝了一口后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她才放下心，脸上的愁绪消解开来：“看来那内监出的主意还不错……”
话音未落，她脸色顿时一变：“娘娘，您怎么了？”
姜鸢平缓地拭去眼角的湿润，才抬起微红的眼睫：“我没事。”
她将还剩下小半的粥碗推到一旁，用丝帕擦了下嘴角：“对了……你方才说这碗粥是谁出的主意？”
银杏：“是陛下派来看顾的一个内监。”
蛊虫事件已经告一段落，坤宁宫中那个卖主求财的小宫女也被处置了，陛下为了杜绝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便差方庆派人手来一一查验坤宁宫中伺候的人。
姜鸢听后，眼睫颤了颤，而后道：“让他进来。”
他一如既往的躬身垂着头，走到下首熟稔自然地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姜鸢望着殿中的人，心脏没来由地紧缩了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颤音：“你……抬起头来。”
他平放在地上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很快又松开。
他终是缓缓仰起了总是低垂的面容。
一张带着疤痕的面容映入姜鸢眼底。
与此同时，二人四目相对。
他近乎贪慕地看着她。
这是他入宫以来，唯一一次在她面前能够与她对视……
一刻、两刻。
姜鸢终是移开了目光，方才那一瞬间的紧张恐骇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只是看身形，瞧着像是从前相识的故人而已。”
她如是解释道。
“如今看来是错了。”
他听了，唇角似有若无地划过一丝很淡的笑，漾着无尽涩苦。
*
养心殿。
裴璟望着手心修补好的玉佩， 眼睑垂敛，不知在想什么。
当日还以为这玉佩是他送去的，可回来后细细一想，他这几年送去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可她并未对任何一物表现出热忱喜爱。
这玉佩他早已查看过许多遍，除了玉质稍微好些，并未有什么出彩。
甚至远比不上他从前送给她的任何一件。
那她为何会如此珍视这玉佩？
裴璟指腹不断在其上摩挲，眼眸晦暗不明。
一旁的夏喜察觉到陛下的情绪不好，连带着心也提了几分。
等到出了殿，他才松一口气。
余光里瞥见方庆朝着太监住的下人房而去，他脸上立刻扬起笑，跟上前：“干爹……干爹有何事直接吩咐我便是了。”
方庆只瞥了他一眼，步伐不停：“呵，你不是今日当值，还不快回去伺候着。”
这话说得像是玩笑，可也能理解成变相的拒绝。
待看清方庆找的人，他脸上的笑便更淡了。
“你小子怎么青天白日的便缩在屋子？”
猝不及防地被二人闯进来，一向情绪平缓的他面上一闪而过些许慌意，随手将手中的东西塞到被褥下，才慢慢起身。
“这几日害了风寒，有劳公公记挂了。”
方庆问了他几句，知道他已无大碍后便道：“既如此，便跟我一道去办差事吧。”
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对这个年轻人是越看越满意。
做事细心缜密又不贪功急利。
是个好苗子。
夏喜几乎挂不住面上的笑，望着二人的背影眼里满是嫉恨与不满。
呵，什么重要的差事都是这小子办！
皇后那儿和今日这次，加之平日里一些零碎的小事，积加在一起，已经足够将他内心积攒的怒火一齐点燃。
不甘嫉恨的火焰愈烧愈烈，他最后恨剜了一眼面前的屋门，便要转身离去。
可才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
脑海中飞闪过那人在他们进来时面上一晃而过的慌乱。
夏喜当了多年差，对人的情绪判断最是敏锐精细，那样的神态，其中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夏喜侧眸望了望四周，白日里大家都在各处当值，一般都没人回来。
确认周围没人后，他回到房门前一阵捣鼓。
他幼时家贫，还被拐子弄去当了几年偷儿，这段并不光彩的经历他从未同任何人吐露过。
多年未做这行当，手生，额头出了汗他才总算将门撬开。
门开以后他几步上前便掀开被褥，一块玉佩顺势落了出来。
一块玉佩？
夏喜捡起仔细端详，发现这玉佩质地温润清透，倒是个宝贝。
哼，肯定是那人不知从何处偷来了这玉佩，所以才这样藏着掖着，如此心虚！
夏喜眼中一闪而过阴狠与得意，打算等方庆回来便向他告发。
眸光一掠而过那玉佩，他眉毛皱了一下，一股莫名的相熟感浅浅划过。
他甩了甩头，又纳罕地瞅了这玉佩好几眼，最终还是没想起这股熟悉从何而来，索性将它往袖中一揣，出去当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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