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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鸢按照蔡婆婆所说的,取走了底床下的匣子,用里面的大部分银钱,为她置办了葬礼,将她葬在女儿和孙女墓的旁边。永兴三年四月,姜鸢踏上了去江州的路程。
一路风餐露宿,省衣节食,花了一个月终于到了江州,城里的房屋太贵,她租不起,便住在距城不远处、名唤梨花村的村庄中。
永兴三年四月。
晨光熹微,姜鸢背着背篓将木门掩好。
“阿鸢姐姐,这么早便出去了啊!”
仅隔着一道篱笆的隔壁园子,一位年约十六七的清秀少女笑着同她打招呼。
这名少女名唤荷儿,正是她隔壁园子里房屋主人兼租给她屋子的主人柳大娘的女儿。
姜鸢罩着面纱,对她笑了笑,闲聊道:“荷儿,你们今日怎起的这般早?”
荷儿打了个哈欠:“前些日村长不是说了我们这儿要来个夫子吗,我娘便把你旁边那间屋子收拾了一番,又赶着去城里买些好酒好菜,等着那夫子过来招待一番。”
荷儿笑着补充:“我娘说了,把阿鸢姐姐也叫上。”
“好啊,那我得去啊。”
姜鸢欣然应允,想的却是等会儿去山里采了药得早点进城换钱,买些糕点果子回来。
人家请你吃饭,总不能空着手就来罢。
姜鸢望了望隔了一道篱笆的屋子,点了点头。
柳大娘的丈夫去得早,幸得给母女俩留了三间祖上传下来的屋子,母女俩这些年便依靠着租住屋子过活。
姜鸢搬过来时,旁边住的是一位举子,整日埋头苦读闭门不出,去年终于考上了,临走前还请了附近几家邻居吃饭以表谢意。
距那人搬走,已有好几月的光景了,失去了一半收入这么久,好不容易等来了租客,柳大娘高兴也是很正常的。
姜鸢背着背篓,走进那还弥散着薄薄雾气的山林中。
这处村落也是她考察多日才打算住下的,村子后山水土肥沃,植茂丰盛,这样的地界,草药是不稀缺的。
姜鸢一路上走走停停,累了便掏出袋子里的馍馍啃两口,喝点水靠着树干歇一歇。
背篓逐渐满当起来,日头也悬在高耸入云的林木末端,姜鸢擦了擦额角的汗,估摸着时间打算回去了。
背篓有些沉,直直地坠在身后,压得她颇有些吃力。
但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姜鸢下了几个陡坡,望着前面这片绿树成荫的林子,心里松快了些——
只要穿过这林子,再走十多分钟便下山了。
她一路走,一路在脑海中思索着待会儿进城该置办些什么东西。
果子……是不用了,她背篓里还有些方才采下的野果,这个季节正是野果成熟的季节,酸酸甜甜,好吃又多汁。
唔……就去城里买些她想吃的蔬菜鸡蛋,对了,若是钱还算多,还可以买些卤好的猪头肉回来明后两天吃。
想到这里,姜鸢不由得摇头叹气。
她这厨艺,做几个素菜还能勉强入口,一旦涉及肉菜,真是一塌糊涂。
绿意繁盛的山林间,水蓝色的衣角便显得十分明显了。
姜鸢望着前面林木间神色苍白,低垂着头的男子,原本轻松的神情蓦然一僵。
然后步伐快又急地踩过草木枝叶,视若无睹一般地掠过了那人。
有了……那人的前车之鉴,她已经不想再冒然施救了。
回想起前些时日进城时听到茶馆里谈论当今陛下率领将士一路势如破竹、打得敌军节节败退的叫好话语,她内心复杂的同时也有些释然。
就这样吧。
他独揽大权,享万民敬仰,而她隐姓埋名,在乡野做着她的无名采药女。
这样的结果,对两人都好。
姜鸢走出山林,又回头看了看那隐在林木中的男子。
当日……若不是得蔡婆婆搭救,自己也会殒命的。
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间滚过,将她压抑的善意轻轻牵扯出来。
她又看了看四周,希望能够找到些旁的人帮忙,周围却静寂无人。
像是一次仅针对她的无声考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姜鸢暗骂自己一声,旋即背着背篓快步朝林中折返。
就看一看,如果在能力范围之内,她便救他。
姜鸢放下背篓,走到那人面前,抬起他的脸拍了拍,发现他毫无意识。
男子生得白净清俊,头束墨冠,一身飘逸长衫,一看便是个文弱书生模样。
姜鸢很快便发现了他不正常、如中毒一般的唇色与虎口处两点小小的血印。
原是被毒蛇咬了……
正在她察看他状况之时,这人虚弱缓慢地睁开了眼,待见了面前蒙着面纱的姜鸢后,靠着树干,朝着她略微颔一颔首——
“不敢污损姑娘清誉,还望姑娘速速离去罢。”
想来他也是知道自己被毒蛇咬了,要想解救最快的法子就是将蛇毒吸出,可这样一来便相当于有了肌肤之亲。
姜鸢是不在乎这些的,经历过那些后她对这个朝代的男子都没了任何心思,一人过活便一人过活罢。
瞧着这人文质彬彬的,虽临危难之际还照顾着陌生女子的清誉,想来是个好人。
姜鸢不再犹疑,直接取下面纱,将他的手抬起,不顾他微弱的挣扎吸出了毒血,然后又从背篓里翻找出几味清热解毒的草药,嚼碎涂在他的伤口上。
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慰凉之感,他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她面上,察觉到失礼又很快地移开。
姜鸢从他衣摆处扯了一条布下来,利落地缠在他伤口处。
笑话,她自己才几身衣裳,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撕一条下来给他?
他似乎是有些缓过来了,微弱道:“多谢姑娘相救……姑娘还未成亲,只恐污损了姑娘清名……”
姜鸢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发黄药汁和几颗麻子,语气自然道:“不必为我担心,我自知面容丑陋,已在佛前发过愿这辈子都不嫁人。”
丑陋,怎会呢……
世人容颜,在心不在貌。
姜鸢见他唇色渐渐回转,便提起背篓重新朝外面走去。
一句话都不给他留。
他有些慌了,想站起身却没有力气,只好在她身后虚弱喊道——
“姑娘大恩,小生还未报答……”
姜鸢头也不回:“不必如此。”
他更急了:“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姜鸢淡定胡诌:“王二丫。”
反正她是不想再和他见面了,随口说一个名字,唬唬他,就算日后他想找人,也是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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