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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瑄说着，眼里翻出嗜血决绝的光芒：“朕，说到做到。”江青瑶与他不甘示弱地对视片刻，才倏忽地敛下长睫，沉默以对。
这个孩子，算来应是前两月他醉酒闯入她寝宫的那一夜怀上的。
裴瑄担心这孩子体质，于是又召来太医单独询问。
金漆龙纹屏风后。
一袭团龙常服的裴瑄坐在桌前，面前是恭敬而立的太医。
他沉吟片刻：“贵妃……三年前曾饮用过堕胎药，掉过一个一个孩子，这一胎无碍吗？”
太医：“回陛下，依脉象来看，贵妃娘娘胎象甚稳，只要小心呵护，定能平安生产。”
裴瑄幽眸看着他：“那……依太医所看，贵妃这一胎，是男是女？”
这位太医尤擅闺帷方面，医术尤为高超。
太医跪伏于地，好半晌，寂静无比的侧殿才响起他斟酌思量过许久的结语——
“依下官所见，贵妃娘娘这一胎，极有可能为……皇子。”
裴瑄凝眸片刻：“几成把握？”
太医额上的汗珠落在地上：“……七成。”
裴瑄默坐良久，方站起身，命这战战兢兢的太医从地上起身后，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他精细照料着贵妃这一胎，必定重重有赏。
裴璟回到正殿后，轻缓地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幔，墙壁上的宫灯透过纱幔影影绰绰地照进帐中，洒在绵软被褥间、紧阖着睫毛的女人身上。
裴瑄端详她片刻，轻笑出声：“瑶瑶，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直都不会装睡。”
江青瑶年幼丧母，父亲是为大梁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裴瑄的母亲，先皇后可怜这小姑娘，便总是将她接进宫和彼时还是太子的他在一起玩耍，照看他的嬷嬷看得严，到了时刻便要催着他午睡，小孩子精力旺盛又贪玩，哪里睡得着，于是他便和江青瑶骗过嬷嬷，待人走后便从床上爬起来继续玩，等来人了便飞快他们二人便飞快地回到床上躺好假装午睡。
但江青瑶装睡的技巧都太过拙劣，经常被当众拆穿。
这些年……他们是真的有过很多珍贵美好的回忆啊。
裴瑄低眸看着依旧阖着睫的人，唇角是温柔的弧度，将掌腹贴上她的小腹处，声音低缓下来——
“瑶瑶，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便封你做皇后。”
“我们的孩子，我也会封他太子。”
当说出“太子”一词时，裴瑄眼眸微深了几分，感受着手底下的温度，他默掀了睫——
黑如浓墨的眸中是不可撼动的决心与执念。
他发誓，一定不会让他的孩子再经历一遍他的处境。
不会让他自幼便生活在战战兢兢、草木皆兵的环境。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孩子降生前为他扫清所有的障碍。
*
特制的四驾马车在街道上平稳行驶。
市集正值热闹时刻，街道上熙熙攘攘，叫卖烟火气十足。
这架做工讲究、车后跟着守卫侍女，连外头御马的车夫都衣着齐整精细的马车自然也是来往小民热切关注的对象。
有些人目光在触及那车厢上皇室特制的图案时便低下了头，生怕惹怒了贵人。
姜鸢挑开车帘，眸光平静又百无聊赖地看着街道上的景象。
她如今恢复了身份，下月底又是婚礼，按照规矩必须回到母家规整待嫁。
在这个陌生的国公府邸闷了许多日，她难得出来逛一逛。
四周自由繁闹的景象让她略微舒展了眉眼。
就在经过一个路边小摊时，男人厉然的斥打声引起了姜鸢的注意。
一个身着寻常布衣、眼下显出青黑之色的男人狠狠地给了面前的女人一巴掌，摊位上的刺绣品也掉落一地：“妈的，昨天你守一天摊才挣这么些钱，你又想骗老子是不是？”
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因为凶狠神色变得扭曲又丑恶，他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径直揪起地上女人的头发：“说啊！”
地上的女人衣衫破旧，乌发蓬乱，当她带血的憔悴面容露出来时，姜鸢不由得露出极度的错愕。
银杏？
怎么会是她？
姜鸢再也顾不得什么，急声命车夫勒了缰绳，拎着裙摆下了车。
男人还待要毒打地上的银杏，却闻得一道微凛悦耳的女声——
“住手！”
姜鸢身着金丝镶边的纹花锦缎宫裙，珠饰玉环加身，端静美丽，加之身后跟着的婢女护卫，一看便知她身份尊贵。
姜鸢不顾加诸于自身的各异目光，俯下身将地上形迹狼狈的女子扶起来。
待她与姜鸢对视的那一瞬，她也猛地瞪大了眼，嘴里不自觉喃声轻唤：“姑娘……”
她嘴角眼梢都有被打出来的青紫，缓慢地渗着血，看起来凄惨又可怜。
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姜鸢面上流露出了疼惜与惊讶，她下意识地便想带着已经遍体鳞伤的银杏上车，回去请大夫为她疗伤。
但没走几步，身后一直站着的男人不干了，追了上来：“这是我的女人，你凭什么带走她？”
还没等他走近二人，守在一旁的护卫便将他挟制住，将他的手拧到背后，斥道：“大胆，敢对郡主无礼！”
郡主……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正因为疼痛而哀嚎的男人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但他还是忍痛咬牙道——
“郡主便能当街抢走平民百姓的妻子吗？”
话音未落，那护卫冷厉着脸，又加了几分力道。
这护卫名唤王简，原是裴璟部下的干将统领，因为她这些时日住在沈国公府，他不放心，便亲拨了一队亲兵来随行保护她。
“王统领，你松开他。”
姜鸢回过身，淡声道。
凡事都要讲个理。
这样不说清楚便带走人，确实会落下话柄。
姜鸢带着银杏走到他面前。
“你说，他是你的妻子？”
男人对上她寒凉幽遂的目光，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道：“是。”
姜鸢侧眸看了看身旁的银杏，她含泪羞愧地低下了头，算是默认。
姜鸢了然，看来眼前这人，便是她当初心里念着的那个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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