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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鸢实是痛得晕死了过去,那夜的兵荒马乱她是一概不知。第二日苏醒后,仆妇们倒是提了一嘴夜晚发生的事情,大抵都是替裴璟说好话、谈他如何重视她之类的言语。
姜鸢听着她们热络的话语,只出神地盯着自己脚踝上沉重的锁链,最后冷冷笑了笑,全当作没听见。
自那夜过后,裴璟倒足足有一个多月未到屋中来,姜鸢自然是乐见其成,恨不得他永远将她这号人忘在脑后再也不过来。
但事与愿违,在一个夜凉如水的夜晚,院门终是又被推开。
已经迷迷糊糊睡下的姜鸢被两壁骤然亮起的灯烛晃了眼,睁开眼,便正对上站在床前静静看她的裴璟。
侍女们点好灯便乖觉地出去了,屋内顿时只留下二人。
这是那夜后,他们二人第一回单独相见。
但姜鸢不知道的是,背地里,裴璟早就来过许多次,只是他并不进来,而是站在屋门口,远远地凝望她一阵。
她对上裴璟倾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以往,他过来时,望着她的眸光总是交织着恨怒与欲念,但今夜,他的目光颇为复杂。
少了戾恨,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裴璟这段时间都是在屋外远远地望她一会儿,有时甚至连她的脸都看不全,今夜一进来,他眸光便像跋涉于荒漠已久的旅人对清水极度渴慕一般紧随着她。
待眸光掠过她水亮润泽的眼眸和泛着健康色泽的唇瓣时,他心底便不受控制地窜出由衷的欢喜之情。
就算是迎上她冰冷厌恶的视线,他欢喜的情绪都分毫未减。
这些时日,他无数次回想起那日他掀开被褥,看见她惨白着脸躺在血泊之中那一瞬间从四肢百骸钻出、直达灵魂深处的惊恐无措。
那一瞬,他嗡鸣混乱的脑海中闪过许多过往的画面,有他冷笑着对她极尽亵辱的、有他如何强硬待她的,亦有那些个夜晚,她望向自己无声落泪的……
是他逼死了她!
这个念头如附骨之跙一般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冷意爬上脊梁骨,搅得他心口剧痛,几近窒息。
这段日子他亦是在思考自己对她的情感,他如今还说不清楚到底是恨还是爱,可有一点,他无比清楚——
他不想让她死。
姜鸢不知他站在那里时百转千回的思绪,眼看着裴璟噙着淡笑朝她走来,她只觉得分外怪异。
裴璟坐在床沿,在她警觉惊疑的目光中缓缓抚上她白细的面颊,待感受到手下的温热肌肤时,面上笑容不觉更深。
姜鸢被他脸上突兀的笑弄得毛骨悚然,她前些日子已经充分领教了他将她逼到崩溃的强横手段,几乎是应激性地打掉了他的手,往床脚缩去:“别碰我!”
裴璟手停在虚空,看着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厌恶与警觉,那充斥在胸口的喜悦方一点点消散。
他收回手,看着她道:“阿鸢,你不必如此……”
裴璟尽力让眉眼柔和下来:“你忘了吗,我们过去,明明不是这般的。”
姜鸢听了他的话,掌心紧握,控制不住地想冷笑,心底腾起积攒已久的怨怒。
过去?
不是他亲手将过去的伯谨和阿鸢毁了吗?
如今的他,只是势高权重、待她极尽凌辱的璟王裴璟。
而现在的她,只是被锁在这屋子,没了自由尊严的姜鸢。
姜鸢胸口几经起伏,才将那激灼的情绪压制下来,她忍受不了裴璟这突然的转变,径直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
她如引颈受戮一样合上双眼,冷声道:“你要什么直接来取就是,何必这么多废话。”
温暖的烛光丝丝晕染进床帐,裹在玲珑纤细的身躯上。
裴璟眸光难以自抑地落在上面,脑海中掠过些旖旎片段,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最后望了一眼紧阖着双眸的姜鸢,他终是缓沉了眸,熄灭了灯烛,俯身上床的同时将床帐放了下来。
床帐如柔缓的水波轻轻起伏,荡漾出别样的弧度。
帐子里气息缠腻滚热。
裴璟鼻息间皆是她身上细细的甜香,那醉人的气息激得戒了多日的他想要遵循本能的掠夺、发狠。
但最终,他终是抑制了念头,极尽温柔小意地待她。
姜鸢感受着异常,眉心蹙起,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攀住他汗湿的臂膀:“裴璟,你何必惺、惺惺作态!”
裴璟愣了瞬,片刻后心中却升起难言的欢悦,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语间的难抑与喘。息。
他不由得低笑出声,不顾她的冷语,更加小意温存。
姜鸢忍得眼角氤氲着醉人的绯红,在即将出声的最后关头,狠狠咬上他肌肉紧实的肩头。
裴璟极轻地皱了下眉,那点刺痛反而倒像是刺激到了他一般,使得他有些失了分寸。
云雨初歇。
他掀开床帐,唤人进来收拾。
不多时,二人便重新沐浴过,床榻也重焕一新。
今夜他只一回,此刻还正值深夜。
他没有如往些个夜晚直接离开,收拾过后,竟重新撩了床帐,与姜鸢同榻而眠。
灯烛灭后,姜鸢感受着身旁人的呼吸,不适地紧攥住被角。
他今夜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何如此反常?
思索良久,她都找不到答案。
姜鸢身上疲累,也不打算继续想了,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缓缓阖上眼等待睡意侵袭。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前一刻,一只温热的大掌突然从身后环抱住她。
姜鸢登时睡意全消。
裴璟抱着怀中香软的身躯,唇角隔着薄薄一层中衣轻轻贴上她的肩胛。
他依稀记得她这里有一处玫红色的胎记。
听到她微乱的呼吸,他不觉弯了弯唇,心头温软,将酝酿许久的话语说了出来——
“阿鸢,你想不想出去?”
帐中静默许久,姜鸢足足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到他话中的意思。
可听了这话的她却并未生出多少愉悦惊喜,静默了几刻,方背对着他道——
“你是想……换个地方继续囚着我?”
她只要还在他身边,便必须受他的桎梏,那不是她想要的自由。
对她而言,只是从一个小笼子换到大笼子罢了。
裴璟听出她言语间的讽刺,沉默不语。
他能放她出这个屋子,但是绝对不能允许她离开自己。
这,是他的底线。
帐中二人之间的温馨表象自此撕裂。
姜鸢自然知道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她喉间溢出轻而冷的笑,将他横在自己腰腹之间的手打掉。
闭上眼前,她平静道:“我想要的自由,只有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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