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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二月十五,花朝节。大梁朝国富民强,外无蛮夷侵扰,内无重税苛赋,每逢节日,大街小巷都异常热闹,颇有盛世之景。
花朝节是流传许久的节日,百姓常常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食花饼,姑娘们还会裁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晚些时候还有灯火通明的庙会和市集。
姜鸢一早便去了厨房,她会的菜不多,这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家常小菜还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迫于生计才学会的。毕竟在现代,她家境优渥父母疼爱,毕业后上班的公司也离家不过几公里,每天上下班回来都有热腾腾的美味饭菜等着她……
想到那恍如隔世的现代生活,姜鸢不由得湿了眼眶,缓了一阵,她方抬袖拭去眼角的湿润。
想也是没有用的,既然上天给了她新生的机会,即便身处异世她也得好好的活!
午膳时分,裴璟看着面前这桌与桌上琳琅满目的精巧菜式衬托下甚为“磕碜”的几道菜,唇角是止不住的笑。
姜鸢拎着酒壶起身为二人斟了一杯酒,待见了他唇角的笑便故意蹙眉:“怎么?殿下嫌弃婢妾的手艺了?”
裴璟连忙收敛笑意,正色看她:“怎会?我家阿鸢做的自然是最好的。”
他狭长的眸子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扫过桌上的菜式,道:“嗯……只是阿鸢的菜,略微出挑了些。”
姜鸢遂垂了头,不甚开心地搅着手帕。
裴璟瞧着,唇角止不住地翘起,只觉她今日可爱又鲜活得紧,连这几分小性子都让他十分喜爱。
他挥挥手,让一旁侍候的人统统下去。
姜鸢余光里瞥见她们阖上了门。
裴璟起身,将手放在姜鸢的膝盖上拢着她的手,低头去追随她的眼眸,语气温和得似乎带了钩子:“好了,阿鸢,别恼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说着,为了安慰她似的,去夹了一筷姜鸢做的菜送进嘴里,连连点头:“味道真不错。”
姜鸢面色这才好转了些,将被他虚握着的手抽出来闷闷低语道:“为了给殿下做这几道菜,婢妾的手都被烫伤了。”
闻言,裴璟松泛含笑的面庞顿时一滞,连忙拉过她的手察看,果然,食指处有一道泛红的印迹。
他脸色当即便不太好了:“底下人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也不知道看着点。”
说完又缓和语气问她:“怎么样,上过药了吗?”
姜鸢点点头。
裴璟抚了抚她白细的面颊,眸子里蕴了温情柔意:“方才实是对不住阿鸢了,这样吧,我许你一个愿望可好?”
姜鸢脸上略带了笑,思索了几秒后道:“好啊,那……殿下晚间陪婢妾去逛庙会和集市。”
她说这话时,故意将声调扬起,仿佛就是为了让守在门口的人听见一般。
裴璟没有察觉出其间的异样,俊颜含笑:“好,都依你。”
他用了些菜式便止了筷,反而频频饮起了酒。
姜鸢也不阻拦,甚至还在他饮完杯中酒后主动为他斟酒。
清晨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到了午间反倒是阴沉了下来,幸好饭前姜鸢便命人将屋中都点了灯烛。
清亮澄澈的酒液被斟倒入细瓷杯中,随之响起的是姜鸢轻柔缓缓的嗓音:“殿下素日便喜欢饮这桂花酿,今日是节日,殿下不妨多喝些,庆祝庆祝。”
她一面柔声说着,一面将杯子递给裴璟。
裴璟已是有些醉了,玉面上也染了些酡红,含笑直勾勾地盯视着身前柔婉笑着的姜鸢。
“阿鸢……”
酒意催化着他心中浓烈的情愫,他朝她伸出手,却没有接过酒杯,而是径直握住了她的手。
姜鸢被他突兀的一握,差点将杯中的酒液洒在地上。
她的面色也不受控制地微僵了下。
好在裴璟已醉,并未注意到她这一刻的失常。
“阿鸢……”
他轻轻喃语着,长眉入鬓,桃花眸里是化不开的眷恋温情。
“我们就一直像今日这般好不好?”
温馨自然,幸福安宁。
姜鸢眸光有一瞬间的闪烁,而后垂眸望了眼杯中的酒,含笑递向他:“好。”
“那你得将这杯酒喝了才行。”
得到她的承诺,裴璟这才展了笑容。
“好。”
他目光仍旧定在姜鸢面上,接过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下肚后,他醉得更厉害了,连姜鸢那婉丽白皙的面容都渐渐模糊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姜鸢,方一抬手,便失了气力地垂下来。
姜鸢见状,便知道是药效发作了。
她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裴璟不适的皱眉和逐渐阖上的眼皮,极轻地说了句——
“伯谨,别怪我……”
“我总得为自己挣一条活路出来。”
在这里日复一日的佯装柔顺,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一点点枯萎死去。
裴璟嘴唇动了动,最后不甘地望了她一眼,终是失去了意识。
等待确认裴璟完全没有了意识,姜鸢才起身走到床榻处,将自己藏在褥子下面的盘缠银票都塞到衣袖里。
她不知这迷药时效如何,因而一刻都不敢耽搁,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将内层的两个小瓷瓶一并藏进袖中。
这是她前段时间借口研习药理从街上买来的草药研磨而成的药汁。
房门吱呀一声地开了。
守在门口的江渡恭敬颔首。
姜鸢面色如常地阖上门,看了看天色语气自然地吩咐道:“殿下多喝了几杯,歇下了。”
“给我准备好车马,我要上街。”
同样候在门口的方庆含着笑道:“不知姜姑娘上街是想买些什么,今日天色阴沉,要不奴才直接派人——”
姜鸢掠了掠鬓发,凉凉打断他的话:“殿下应承我晚些时候去逛庙会,我自然得好生装扮装扮,少不了买些衣物首饰什么的。”
“……底下人懂什么,还是得我自己去选才行。”
姜鸢平日里可以出门,但都是以裴璟提前向底下人吩咐为前提,今儿个这遭,倒是头一回。
江渡抱拳,一板一眼:“没有殿下的吩咐,我等不敢擅命。”
“姜姑娘还是待殿下醒了后再作安排吧。”
姜鸢冷了面色:“江侍卫此言何意,难不成是将我当作犯人了?”
方庆见情势不对,连忙腆笑着上前打圆场:“姜姑娘别多想……”
姜鸢面带愠怒,似是懒得同他们争执一般地甩了下帕子:“罢了!既如此,你们俩便进去将殿下唤醒,问一问他到底允不允。”
“正巧我也想问问,我到底是不是这府上的犯人。”
气氛一时间静得出奇。
好一会儿,方庆才干笑了几声:“姜姑娘言重了,殿下待您如珍如宝,您自然是这府上的主子。”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您想出去逛逛,那奴才即刻便去安排,只是今日节庆,街上行人众多,恐冲撞了您,自然得多派些人手……”
姜鸢面色略微缓和:“既如此,公公安排下去便是。”
待出了院子,姜鸢方松开了手心。
里面早已是一片湿濡。
天色越发墨沉,颇有疾风骤雨的前兆。
姜鸢却不急不缓地悠闲逛着,她先是进了一家首饰铺子,一口气选了二十多件钗环耳饰,每个护卫手里几乎都拎了几件,掌柜乐得牙不见眼。
而后逛了一阵,她便又进了京城现今最火热的衣饰店。
今日天气虽不怎么好,到底是个大节日,这里的生意便比首饰铺里面的要好得多了,里面挤着的人亦是众多。
姜鸢走到门口,对着身后的护卫吩咐——
“你们便在这里等着我出来罢。”
为首的护卫有些踌躇:“姜姑娘,上头吩咐下来了,我们得片刻不离地跟着您才行……”
姜鸢不耐:“你们手上拎着东西,这些钗环都是些精细易碎的,等下进去指不定便被人群给挤坏了。”
”这铺子拢共便这么一个门,来来往往的都得从这儿进出,你们在这里守着便是了。“
护卫打量了一下这里间的店面构造,发现确实如她所说,这里拢共便只有这一个门,犹豫片刻后便道:“那属下便在这里恭候。”
姜鸢踏进了正热闹的衣饰店。
相比于方才在首饰店眼也不眨地买首饰,到了这里,她便有些兴致缺缺,店家见她周身绫罗绸缎,殷勤地同她介绍,可她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
良久,店家斜了她一眼,终是扔下这个挑剔的客人,改招呼其他人去了。
而姜鸢等的便是此刻。
她挑了一件低调不起眼的深蓝衣装,躲进了更衣的布帘后。
换上选好的衣服,又将头上身上的钗环一应拆下,只用一根木簪将头发粗略地挽在脑后。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拿出从房里带出来的几个瓷瓶,分别往头发上和面颊上涂了些。
待她再掀起布帘时,原先进去的那个年轻俏丽女郎,已然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面色发黄带斑的中年妇人。
她瑟缩在角落里,等到一位挑选好衣裳的千金小姐出门时,默不作声地垂首跟在其后。
门口的护卫神色警惕地看着从店里出来的每一个人。
同样也掠过此时的姜鸢。
目光几经在她身上转换过后,得出结论——
这人只是前面这位小姐的仆妇嬷嬷。
待走出了那严密的视线监视后,姜鸢便径直扭头,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朝城门口奔去。
那里有接应她的人!
门口的护卫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的脸色也随之愈加难看起来。
终于,为首的护卫首领忍不住冲了进去。
待将里边一张张惊慌不解的面庞扫视了几遍后,他又冲向了里边的更衣间,待看见堆在角落里、那略微熟悉的衣裳时,面色顿时变得青白。
大事,不好了!
待方庆和江渡惊闻姜鸢乔装失踪后,亦是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其他,闯进了屋子禀报情况。
裴璟伏倒在桌面上,眼眸紧阖。
方庆额角冷汗不停,恨不得将之前擅作主张的自己几个耳光,犹豫了好一阵才硬着头皮上前轻唤:“殿下……”
裴璟毫无回应。
江渡敏锐的觉察出不对劲,快步上前将裴璟从桌上搀扶起来。
下一刻,昏睡着的他竟然张口吐出一大口血来。
方庆望着地上发黑的血,腿一软差点栽下去。
殿下,这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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