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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樾和杨采薇回到梧溪客栈,芸儿迎了上来,面露欣慰。“潘大人,杨姑娘,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芸儿收拾出一间更隐蔽的屋子,潘樾扶杨采薇进屋休息,路上杨采薇突然闷哼一声,踉跄着捂了捂脚踝。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潘樾关切地问。
“不是,应该是走路走久了。”
潘樾扶着杨采薇坐到一边,拉起裙摆,发现脚踝已经红肿了一片,心疼不已。
“我让芸儿去买药酒。”
“这点小事,哪那么娇贵啊。以前背尸体的时候,磕着崴着都是家常便饭,我休息一阵就好了。”
潘樾轻轻地抓起她的脚踝,郑重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对着手掌呵了口气,搓热手掌,温柔地按摩。
“以前是以前,现在有我,只要是你的事,就不是小事。好点了吗?”
杨采薇莞尔一笑:“嗯,比药酒管用多了。”
青帝远远走了过来,问:“杨姑娘的脚怎么了?”
杨采薇回答:“之前练了几天云间舞,从那以后每次走路多了,脚踝就开始疼。”
“跳云间舞就是这样,因为一直在高纵轻蹑,浮腾累跪,对脚踝损伤很大。我当初脚踝骨头都练到变形,才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你只是皮肉浮肿,休息两天就好了。”
杨采薇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猛地站起。
“青姑娘,刚方才说什么?”
青帝不解:“我说你只是皮肉浮肿,休息两天就好了。”
“不是,是上一句。”
“我当初脚踝骨头都练到变形,才渐渐感觉不到疼痛……”
杨采薇激动地说:“我不过练了几天云间舞,脚踝就这样,长时间练习云间舞的
人,脚踝是不是都会变形?”
“是啊,无一例外。”
“可我记得天师案中的四具白骨,没有一具脚踝是异样的!”
此言一出,潘樾和青帝都大为意外。
潘樾顿悟:“也就是说……那四个死者里面,根本没有云裳?!”
“不错!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的是,水波纹组织要杀云裳她们灭口,为何要选择这么大费周章的方式。在罪恶之城,杀几个无依无靠的外地女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晒。”
潘樾接着她的话头推理:“杀手之所以会效仿陆天师,用铜水浇筑尸体,不是害怕被官府追查,而是为了瞒天过海,让人以为死的就是云裳。”
杨采薇想象着当时的画面,左惊飞把一个女子放进模子里,将烧热的铜水从头浇下,青烟直冒,女子发出惨叫,云裳在一旁看着,似是不忍,别过头去……
青帝听着,仍不敢置信。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与云裳情同姐妹,云裳心性纯良,她怎会欺瞒于我?”
杨采薇说:“青姑娘,我知道你对云裳的感情,可你真的了解她吗?”
青帝一怔,想起当时自己挽留云裳的情景。
“要不你搬来百花宫跟我一起住,万一有什么事……”
云裳打断她:“不行,阿姐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你。这两年的日子,仿佛是偷来的,我也想开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云裳拿出一根帕子,递给青帝,上面绣有一只金色的辟邪桃拔,桃拔有鹿角,形似狮子,身有双翼。
“阿姐,这帕子送给你,上面的桃拔是我亲手绣的,希望能保佑你无灾无病。以后我不在了,你看着它,也算是个念想。”
云裳眼中泛泪,青帝听着,也十分哀伤。
青帝回想往事,怔怔地说:“现在想来,云裳仿佛知道那是见我的最后一面,难道她真的……”
杨采薇打断她,说:“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那个,今天大家都应该累了,要不先休息?”
杨采薇向芸儿使了个眼色, 芸儿会意,扶着青帝说:“走吧,姐姐。”
青帝仍然一副不敢置信的哀伤表情,跟随芸儿离去。等她们走远,杨采薇喃喃道:“这样的真相,会不会太残忍了……”
“只要是真相,她就有知道的权利。”潘樾说。
杨采薇黯然点头,潘樾问道:“对了,你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嗯,青姑娘曾经说过,云裳在最后一次见她时,提到京城有个爱慕她的男子,而且我当时潜入莳萝苑的时候,万妈妈也曾经说过。”
当时,万妈妈望着那个聋婆子,轻蔑地对杨采薇说:“你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十年前她也是莳萝苑风头正盛的姑娘,因为打了头牌一巴掌,被左苑主惩罚,最终,落得这个下场……”
杨采薇分析道:“十年前的头牌,无疑就是云裳。左惊飞这样为她撑腰,她跟那个左惊飞关系匪浅。”
“如此一来,这一切都说得通了。贾太尉一定非常信任左惊飞,才会将莳萝苑这么机密的地方交予他打理。云裳等人出逃到禾阳后,左惊飞奉命追杀,他不忍心杀死自己心爱的女子,又不敢背叛贾太尉,所以就想出了这样一个李代桃僵的计划。”
“如果我们能找到云裳,她就是扳倒贾太尉最有力的人证。”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潘樾警觉,持剑隔门问道:“谁?!”
“我。”
声音熟悉,正是卓澜江。杨采薇惊喜,打开门让他进来。
*
一盏油灯,潘樾、杨采薇、卓澜江坐在房间中。
桌上摊着一张纸,潘樾一边作画,一边复盘所有跟贾太尉有关的线索。
“二十多年前,贾荃从姜胡来到我朝,他收拢了卓山巨、顾雍、陈掌院等人,分发令牌,许以富贵,在禾阳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罪恶之网。银雨楼为他敛财,济善宫为他杀人,新郑书院为他走私青盐。与此同时,他在京城秘密经营莳萝苑,以财色开道,一步步爬上太尉之位。”
杨采薇说:“如今时机成熟,他贿赂司盐都尉,搞到通关文牒,将私盐运往西北,低价抛售,引发军队哗变,趁机夺取兵权,为姜胡进犯大开方便之门。”
卓澜江告诉他们:“这个月十五,贾太尉会在太尉府接印,拜大司马。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阻止他。”
潘樾说:“只剩七天了。兵权一旦到手,一切都将无法挽回。贾荃的阴谋已经昭然若揭,只可惜我们没有一点切实的证据,就算上书呈情,皇上根本不会相信,只会认为我们诬告。”
杨采薇问:“阿江,你可知道一个叫左惊飞的人?”
“是贾荃的亲信,就在太尉府里,怎么了?”
“我们在找一个叫云裳的歌伎,她就是当年给我爹写告密信的关键人证,左惊飞跟她关系匪浅,你可见过?”
“没有。据我所知,左惊飞身边并没有亲近的女子。”
潘樾沉吟:“看来他行事十分隐蔽,能把贾荃瞒得毫不知情,只怕找到她,没那么容易。”
杨采薇笃定地说:“不怕,既然已经锁定了左惊飞,只要云裳还活在世上,那就一定能够找到线索。”
卓澜江看着潘樾画的画,突然注意到新郑书院后山,陈掌院被圈了出来。
“为什么单单圈出陈掌院?”他问。
“陈掌院从禾阳逃走时,带走了一本账册,里面记录着走私青盐的来往账目。若能找到这本账册,就能证明贾太尉所做的勾当。只可惜,陈掌院不知人在何处。”
卓澜江说:“我知道,他就在太尉府,他很可能已经将这本账册交给了贾太尉。”
“那就是说,只要找到了这本账册,我们就有证据了!”杨采薇眼里闪过光芒,感觉抓住了一线希望。
“我找机会,在贾荃府里一间一间地搜查,肯定会有线索。”卓澜江说。
“不行。”潘樾看着卓澜江,“这太危险了!”
“之前你挨了我一剑,贾荃对我还算信任,潜伏在他身边这么久,总该有点用处吧。”
杨采薇有些难过:“阿江……”
“我已经做过决定了,此事不光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件事情我若是没有尽全力,我无法给自己一个交待,也无颜再做你的朋友。授印仪式之前,我会将账册交到你们手里,扳倒贾荃以后,带上小笙,我们一起回禾阳。”
卓澜江微笑着说,杨采薇和潘樾看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阻拦。
“好,今日我们以茶代酒,干了这杯,等功成之日,我们再大醉三天。”潘樾说。
三只茶盏相碰,卓澜江说:“一言为定。”
*
次日,卓澜江躲在角落处,远远看着仆人走进陈掌院的房间,拿着空的食盒从房间出来。
卓澜江悄悄跟着,仆人走到了暗门前,卓澜江从身后敲晕了他,将人拖到僻静处。
须臾,卓澜江穿着仆人的衣服,拎着食盒从角落走出,推开暗门,进入太尉府。
卓澜江一边走一边观察太尉府环境。只见太尉府雕薨绣槛,庭院几重,不知何处才是机要之地。
账册到底会藏在哪里?
此时只听前方的花厅里,管家正在吩咐仆人:“把这份贺礼送去书房给老爷过目。小心点,要是磕着碰着,你几辈子都赔不起。”
“是。”
管家带着偶人出来,下人手里捧着一个雕金镶玉的盒子,二人沿着走廊迎面而来,卓澜江赶紧低下头,侧身让过。
卓澜江向前走了几步,待二人走远,突然返身,跟上二人。
太尉府书房里,贾太尉和贾夫人正在说话。
“夫人,你这些日子白天不吃晚上不睡,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的了?皇上很快就要正式册封我为大司马,届时皇后看到你这副模样,定要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贾夫人说:“我不会去册封大典的,那本应是箐儿出阁的日子,我哪里都不想去。”
贾太尉俯身,温柔说道:“可皇上是为了稳定西北军心才特意操办这次大典,朝堂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若不去,岂不显得我们因私废公不知好歹。”
贾夫人这才点点头,贾太尉吩咐丫鬟:扶夫人回房好好休息。
“是。”
丫鬟扶着贾夫人离去,贾太尉满脸的柔情蜜意瞬间冻结成霜,眼神中还透着一丝轻蔑。
此时管家进来禀报:“老爷,这是王将军送的升迁贺礼。”
贾太尉微微颔首,掀开盒盖,黄色的绸缎上放着一颗通体发亮的夜明珠,璀璨夺目,价值连城。
贾太尉摸着夜明珠,爱不释手。
卓澜江躲在角落处,看到管家离开。
过了一会儿,贾太尉也离开了,卓澜江见左右无人,偷偷潜入书房。
卓澜江先小心地将后窗打开虚掩,再环视屋内,只有笔墨纸砚等书房寻常之物,然而方才管家送进来的礼物却不见了。
下人送进来的东西不见了,这里面定有暗室!
*
另一边,街上人来人往,阿泽戴着斗笠,推着货车,扮作货郎在太尉府门口附近摆摊,一边假装清扫摊位,一边紧盯大门。
没过多久,左惊飞独自出门,阿泽赶紧跟上。
左惊飞走路警惕,时不时回头看看,阿泽为防止引起注意,不时在路边摊位前停步,装作在买东西。
只见左惊飞来到一个叫“宁世居”的医馆,阿泽在医馆门口的茶摊前坐下,点了一壶茶,静静窥视。
大夫正在门口晾晒药材,看见左惊飞到来,迎了上去。
“左先生,头痛病又犯了?”
“是,还需神医再扎几针。”
“里面请。”
左惊飞跟着大夫走进医馆,门口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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