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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沐牵着马正在街道上,思索着住在哪一间客栈方便九天后看灯,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乌大哥!”
他扭过头,有些哑然。
又是夏侯淮。
夏侯淮穿着一身水绿色祥云绣劲装,腰间系着一条金色蛮文腰带,正是十五岁的好年纪,浑身带着少年特有的俊爽。
丝毫看不出当时在草原上断手断脚的狼狈。
“真的是你!”
夏侯淮见到乌沐转头,如一只狼狗,撒腿就要扑上去。
被身边的一个穿着同样绿衣的男子一把揪住了后背衣襟。
那人呵斥道:“不得胡闹!”
乌沐这才注意到,绿衣男子大概三十岁上下,长相和夏侯淮有几分相似,也是浓眉大眼,整个人稳重又清离。
他转身走上前,对着绿衣男子拱了拱手,而后对着夏侯淮道:
“你怎么还是这么闹腾?”
夏侯淮不停挣扎。
“大哥,放了我!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救命恩人,乌大哥。”
绿衣男子松开了夏侯淮,对着乌沐拱手回礼,脸上挂了一丝尴尬。
“在下夏侯霄,是阿水的大哥。对不住,我刚才以为阿水要上去冲撞你。”
夏侯淮站直身子,捋了一下衣服,愤愤不平。
“大哥,我说多少次了,不要喊我小名!阿水,阿水的,难听死了!一点也不威风。”
夏侯霄瞪了一眼夏侯淮,眼神凌厉,夏侯淮立马闭上了嘴。
夏侯霄以为能和夏侯淮混到一起的,一定是同样的混小子。
当他听到夏侯淮说乌沐和心爱之人的故事后,有些唏嘘。
他没想到,一个商贾之子如此有情有义。
对爱人忠贞不渝,生死不弃。
哪怕抛弃身份放弃一切,也要娶心爱之人。
对旧友忠肝义胆,大仁大义。
救了夏侯淮以后,还送他三颗珍贵丹药,事后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了。
这样的人,当真算得上一条好汉。
今日见到乌沐真人,看他双眸璀璨,气质沉静内敛,忽然生出一种结交为友的想法。
“乌兄弟,你在虎克草原救了阿水一命,我们山海楼欠你一个人情。”
“你不嫌弃的话,这次在星城就住在我们山海楼的客栈,我们把酒言欢可好?”
夏侯霄的语气颇为诚恳。
乌沐摇摇头,正要拒绝,夏侯淮上去拽住了乌沐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乌大哥,我求你了,别再拒绝了。”
“我大哥最怕欠别人人情,他知道你救了我,整天念叨着要见你一面。”
“你不让他还了这个人情,他一定吃不下筷子、咽不下碗。”
他随口扯谎,非说夏侯霄整天念叨乌沐,惊得夏侯霄瞪了他好几眼。
夏侯淮假装看不到夏侯霄的眼神,继续对着乌沐道:
“你总归是要吃住的,不如住在我们山海楼的七濯客栈。”
“七濯客栈可是星城最高的客栈,位置绝佳,和皇上登城的高楼正好遥遥相望。”
“你不是要带你喜欢的姑娘看万灯升空吗?”
“你只有住在我们的客栈才能看得最清楚……”
“站在我们客栈楼顶,我保证能看到最美的万灯升天情景。”
乌沐被夏侯淮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
见夏侯霄也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他沉吟片刻,低声道:
“好,那就叨扰了。”
夏侯淮立马雀跃不已。
“乌大哥,我一会带你尝尝我们客栈的石斛豆腐和当归鱼头,我们七濯客栈的药膳可是一绝。”
“我给你说,那个石斛豆腐,比小姑娘的手都嫩。”
“还有,还有,我们客栈的桑葚酒,你喝完不想回家……”
“回头我再带你尝尝当归鱼头汤……”
夏侯淮手舞足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乌沐无奈瞥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夏侯淮,刚好和夏侯霄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俩人同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都带着无奈。
这一幕被夏侯淮看到了,他激动得哇哇大叫。
“大哥,我就说吧,我看中的拜把子兄弟不是一般人。”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想和乌大哥结拜?”
“大哥,你听我说,我乌大哥当年在南疆可厉害了……”
夏侯淮像一只青蛙,一路呱呱不停,乌沐和夏侯霄同时选择沉默不语。
※
大丰,句城。
裴修衍正在屋内作画,他画得极为认真。
此时的他,身上的锐利和凛冽全然不见了。
他的左眼被黑色玄铁遮住了,右眼中满是柔情,身上裹着淡淡的孤冷和忧伤,整个人有种特殊的神秘和朗俊。
画好后,裴修衍放下狼毫,痴痴的看着这幅画。
画上的叶楚颜,笑得得意狡黠,满目带光,左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右手举起另外一串冰糖葫芦,仿佛要递给正在看画的人。
这是二月二的时候,自己陪阿颜去逛庙会,她拿到两串冰糖葫芦,递给自己一串的情形。
那天,是她第一次喊自己“阿策”。
裴修衍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画中人的红唇,红唇上描绘的朱红尚未干,顿时糊成了一小片。
他立马收起手,脸上有些慌乱。
“阿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屋里并无人回应。
画中人依旧在对着他笑。
红唇糊了一块,如冰糖葫芦的糖皮粘在娇唇上,更显动人。
裴修衍的脸上慢慢染上了痛苦和绝望。
“阿颜,对不起,若一切能重来,我永远都不会再欺负你了。”
“我从小失去了父母,老天爷把你补偿给我,我却不知道珍惜,我真是该死。”
“你知道吗?我现在想想,二月二那天你陪我像寻常夫妇一样逛庙会,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就算你那天晚上弄瞎了我的左眼,我也不怪你。”
“阿颜,我……”
他的声音忽然哽住了。
眼眶有些酸胀。
他攥紧了拳头,喉咙滚动了好几下,好半天才低声呢喃道:
“阿颜,我真的好想你……”
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窗外,今日的天碧蓝一片,一缕缕白云,如轻纱悬挂,可他无心欣赏。
他活着的唯一的动力就是夺到皇位,重新迎娶阿颜,让阿颜再次成为他的妻子,光明正大的成为大丰最尊贵的女人。
然后,他要下黄泉去找阿颜,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踏平北荣,杀死那晟找来的那个顶着阿颜脸的女人。
他不许这世上有人冒充阿颜。
一想到这里,裴修衍身上的冷冽再次回来了。
寒气渐渐笼罩了他。
一个信鸽从碧蓝的天上俯冲而下,冲着裴修衍飞了过来。
信鸽落在窗台上,看着裴修衍,咕咕叫了两声。
裴修衍微微蹙眉,他在清王府的暗卫全部都被裴烨杀了。
到目前为止,他培养的新一批暗卫还没出师,信息网尚未完全建立起来,这只信鸽从何而来?
他带着疑惑,从信鸽腿上取下竹筒,信鸽扑棱两声飞走了。
他掏出里面的纸条,忍不住有些惊诧。
纸条是严削写的。
【主子,速杀南恭离,秘密前往京都。】
裴修衍将这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
对着太阳照了一下,看到信的右下角有三个并排的小针眼,这才确认,这是严削的亲笔信。
这三个针眼,是他在清王府的时候,对手下规定的专用送密信标志。
他刚逃到滇州的时候,严削来找过他,说誓死追随他。
他有些恼火。
他既然把严削送给了阿颜,那严削就要听阿颜的话,怎么能叛主?
阿颜死前希望严削和白芷好好在一起,他不能毁了阿颜的安排。
他要赶走严削,严削死也不肯。
他冷静下来后,决定给严削一个秘密任务。
让严削混进宫里刺杀裴烨。
若是此事能成,他立马就可以夺下大丰。
裴烨年轻,子嗣不多,南宫玥蓉生下的皇子,在南恭离造反的那天被掐死了。
裴烨现在膝下只有两个年幼的公主,并无皇子,若是裴烨死了,能替代他的只有自己。
他没指望严削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
这件事风险太大,而且裴烨见过严削几面,对严削有些印象。
他当初做出这个决定,不过是恼严削背叛了阿颜,让他冒死一搏。
没想到,今日严削会送来这封密信。
严削真的混进了皇宫,还有把握能一举杀死裴烨?
裴修衍还在沉思默想,南恭离推开门,不请自入。
裴修衍瞬间收起信,不动声色的在袖口下将纸条捏为齑粉,冷脸不悦道:“你怎么进来了?”
自从上次俩人因为是否停战一事争吵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尖锐。
都在私下加强对自己兵马的训练,只想着哪天撕破脸皮,立马鱼死网破。
裴修衍现在还不能杀南恭离,是因为他还需要滇州兵马的支持。
南恭离不能杀裴修衍,是因为他需要裴修衍这个天子身份来夺权。
俩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只是尚未捅破窗户纸,继续保持着诡异的合作关系。
南恭离微微一笑,递上一张密信。
“北荣退兵了,裴烨很快就要来对付我们,我来和你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裴修衍接过密信匆匆扫视了一眼,上面写的是北荣连续大败,北荣兵马两日前退守北荣境内,那晟目前并无再战计划。
裴修衍敛眸沉思一会,连连冷笑。
“那晟能在边疆蛰伏十几年,一举登上北荣帝位,他可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只是败了几场就轻易退兵,必然有诈!”
南恭离似笑非笑道:“哦~此话怎讲?”
“他此时退兵,无非是想让裴烨快点来收拾我们,等到我们两败俱伤,他再趁机侵袭。”
南恭离收起了笑意。
“按照你的意思,只要北荣不死心,大丰就永远不能内讧?”
裴修衍抬起头,阴桀的盯着南恭离。
“是,大丰在面对外敌来袭的时候,永不得内讧!”
所以他要火速取代了裴烨,去打北荣。
那晟这个敢肖想阿颜的狗东西,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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