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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在府里休息了几日,准备月底前出发。上次叶老夫人写信说顾嫣大概就在五月中旬左右生产,叶楚颜算了一下,现在应该已经生了,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她的心完全被这件事塞满了,这几天对裴修衍也格外好,只盼着能早点去宁古塔。
她不停收拾细碎的东西,恨不得将叶老夫人曾经喜欢的京都用物都带上。还买了好多婴儿食物,吃的喝的用的都有。
明日就是出发的日子,今晚裴修衍一直在书房没回去,叶楚颜担心裴修衍忙碌太晚耽误明日的行程,准备到书房去寻他。
严削和白芷刚刚大婚,被叶楚颜强行命令休息一个月,都不在府里。
裴修衍尚未给她指派新侍卫,只有修颜苑里面的两个丫鬟每日跟着她,走到书房院外,叶楚颜便让两个丫鬟在外面候着。
裴修衍的书房是重地,一般丫鬟和仆人未经允许不得靠近。
守在院子外的侍卫们自然不敢拦叶楚颜,她便这样走进去了。
穿过曲折的长廊,走到书房门外,听到里面有低沉的对话声,隐隐约约有乌少主这个词,叶楚颜不禁提着心,悄悄蹲在了书房窗下,偷听里面的对话。
“什么?乌沐没事?你们这群废物,是怎么办的事!”说话的是裴修衍,有些气急败坏!
“乌少主现在的功力与从前大不相同,我们去的十八个人只能勉强和他打成平手,一时半会伤不了他分毫。”
“属下见他一直护着主屋,以为屋里藏着对他重要的人,就想挟持了里面的人威胁他。谁知,里面是个八岁的女童,那女童被我们挟制后,见我们逼着乌少主自断右臂,她当场自戕了。”
“我们也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女童,会如此有气节,死也不愿意连累别人。”
“乌少主看到那个女童死了,疯了一般,不惜透支所有功力,红着眼杀光了我们所有人。我当时也被刺了一剑,不过偏离了心脉一指,晕死了过去,并未真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乱葬岗。我偷偷回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那个女童是叶菀。”
“蠢货!让你们去废了乌沐胳膊,你们居然误杀了叶菀!!!”
伴着裴修衍的怒吼,屋里传来一声闷哼,似乎是说话之人被裴修衍踢碎了膝盖。
那个人还在咬牙继续汇报。
“我也是打听完才知道,叶菀当时是找乌少主求助的,顾嫣难产,叶家女眷都陪着顾嫣走不开,她想让乌少主帮忙去寻几个好点的大夫。”
“乌少主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觉察到我们的人包围了院子,偷偷把叶菀藏在了主屋里。”
“结果,阴差阳错之下,造成了误会。”
“顾嫣呢?”裴修衍的声音阴冷的噬人。
“顾嫣本就难产,知道叶菀死了,当时就大出血去了,孩子也没保住。叶老夫人受不了刺激,没撑过当天晚上,也去了。”
“现在,宁古塔那边只剩下叶家一些旁支的女眷,叶家嫡支都没了。乌少主帮忙办完了葬礼就回京了。”
“主子,这些都是属下的过错,属下自知失误,未能伤到乌少主,还连累了叶家女眷,特地回来受罚。”
裴修衍并未出声。
随着一声闷响,窗户上炸开了一朵血花,汇报之人被裴修衍一掌震碎了心脉而亡。
屋外的叶楚颜,蹲在窗下,如一尊石像。
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切,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屋里人的对话变成了一张网,将她网的密不透风。
叶菀是叶楚卿最疼爱的女儿,是自己的亲侄女,今年刚刚八岁,冰雪聪明,活泼伶俐。
她继承了叶家风骨,宁死不连累别人,她到死都想不到,挟持她的人是自己的亲姑父派去的。
嫂子顾嫣死了,一尸两命。
娘亲年纪本来就大了,如此刺激下,去了也好,不必生不如死地活着,日日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因为裴修衍想要戕害乌沐引起的。
乌沐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与自己在天狼寨一别后,并没有任何纠缠,只是默默去边疆帮自己探望母亲。
裴修衍居然丧心病狂到跟踪乌沐,还要废了他的胳膊。
所以,这一切,归根结底是自己的错。
如果自己当时就死在天狼寨的地下,也许就没这么多事了。
叶楚颜越想越是迷茫。
她没有眼泪,也没有呐喊,更没有痛苦。
她的灵魂似乎从身体内抽离了出来,整个人轻飘飘的在空中,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原来,人的本能是如此神奇。在痛到极致的时候,会因为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痛失去一切知觉,进入忘我状态。
过了许久,叶楚颜无声道:“该结束了。”
她缓缓起身,轻轻扣了一下门。
裴修衍正在屋里对着尸体发怔,他在思索,如何向叶楚颜掩饰这件事,如何应付明日的宁古塔之行。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吓了一跳。
“谁!”
“阿策,是我。”
听到叶楚颜的声音,裴修衍有些慌,“阿颜别进来,我在处理密事。”
“嗯,阿策,明日还要启程去宁古塔,你别太累了,早点回来休息。”
叶楚颜的声音中带有隐隐的担忧,并无异常。
裴修衍暗暗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叶楚颜应该是刚来书房,并未听到自己和暗卫的对话。
“阿颜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去。”
叶楚颜又叮嘱了两句,这才离开。
她走出了院子,对着门口的丫鬟道:“走吧,王爷说一会就忙完,让我先回去等他。”
院子外的侍卫和丫鬟以为叶楚颜和裴修衍见了面,聊了许久,完全没有怀疑其中有事。
裴修衍喊人将尸体处理干净,自己洗漱了两遍,直到身上和指缝间彻底没了血腥味,他又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出府,这才悠悠回了修颜苑。
当他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抱着叶楚颜的时候,发现叶楚颜早已入睡,呼吸均匀,他暗笑刚才只是虚惊一场。
第二日,叶楚颜早早起了床,坐在床边看着裴修衍,以至于裴修衍醒来的时候惊了一下。
叶楚颜笑道:“阿策,今日就要出发去宁古塔了,你快起来啊。”
裴修衍佯装无事,如平日一样温柔道:“是啊,今日就要出发了,都怪我太累,多睡了一会。”
叶楚颜静静看着裴修衍起身洗漱,她有种错觉,眼前的人似乎不是裴修衍了。
他如今冷漠暴戾的可怕。
他能在听到叶家女眷的死讯后,若无其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骨子里,到底有多薄情?
事到如今,他还要假装带自己去宁古塔,他要带自己去看谁?看死去的娘亲?嫂子?侄女?
她真想扒开裴修衍的心,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俩人收拾好,如约坐上马车,带上一众侍卫和丫鬟出门了。
叶楚颜坐在马车里不愿看裴修衍,一直望着窗外发呆,裴修衍忍不住问道:“阿颜,在想什么?”
叶楚颜回头看了一眼裴修衍,扯了扯唇角,佯装开心道:“阿策,你能带我去看阿娘,我真的很开心。”
裴修衍心窒了一下,脸上表情依旧,“阿颜开心就好。”
时辰尚早,城门还没开,街上并无行人,马车行到城门口,车夫亮出清王府的腰牌,要求开城门。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不见城门打开,只见时鹿带着一群官兵堵在路前,高声道:“停车!”
裴修衍掀开帘子,见是时鹿,沉下脸道:“时鹿,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马车你也敢拦!”
时鹿打马上前,跳下马后,绷着脸拱手道:“王爷,皇上说你赈灾辛苦,最近好好在府里休息,勿出远门。”
裴修衍面色一凛,声音不悦,“时大人此话何意?”
时鹿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王爷请回,下官奉命行事,王爷勿让下官为难。”
他做了一个挥手的手势,一排官兵横直拦在了马车前面,大有死也不放行的意思。
裴修衍正要下车和时鹿对峙,叶楚颜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幽幽叹了一口气。
“阿策,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裴修衍不愿,还要继续下车,叶楚颜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摇摇头。
“不要!今日若强行出城,就是抗旨不尊。”
“可是,阿颜,我答应过你要去……”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阿娘她们在那边又不会跑,过段时间再去看也一样。”
这场戏,她演得快要作呕了。
她没想到,裴修衍如此快就想到了对策,现在裴烨正忌讳裴修衍,此时不许他出京,也属正常。
若是她没有提前知情,这场戏简直天衣无缝。
裴修衍手背上的青筋渐渐平复了,他狠狠吸一口气,冷声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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