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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田家院中。
一产妇正在生产。
“你去冲一茶杯冷热各五分的红糖水来!”
“水太红了,不能用了。”
“不能用去倒掉,即刻换三盆新的过来!要两盆滚烫的一盆温的!”
“剪子都拿来了,要用哪一把?”
“扔出去!叫族长即刻将家里翻一遍!要刀身够重,够锋利的!”
“可是剪子都是用来剪棉线的,就是将远郊的宅子也翻,也没有一把刀身重还锋利的啊。”
“去城内屠户家买一柄没使用过,刀身最重最锋利的来!”
“可是如今城内都歇下许久了。”
“让田家脚程最快的骑马过去!生产乃大事,不会追究夜奔!”
“哎呀!哎呀!”
“说事别嚎!”
“夫人不动弹了!“
三位产婆在产房内将诸事料理时。
田氏家祠中。
“九弟,你为田家又添一位好儿郎!族中都感谢你!族老已在备礼,孩儿满月便能收到。”
“三哥此言差矣。非我之功,实乃上天赐福田氏。”
兄弟两个心照不宣,互相笑笑。
“生了生了!九夫人生了!”
奴仆跑地灰头土脸,双手扶住膝盖边喘边道。
产房中。
九夫人虚弱地看着自己生下的孩儿。
“夫人貌美,小郎君面相贵气,将来定是不凡!”
三个产婆各说各的,都是一些吉祥话。
“几位辛苦了,夫人累极,请随怜儿去领赏赐,用些菜驱驱乏。”
怜儿将产房内不贴身服侍的人带出去,膳房早早备下姜汤为产妇驱寒,已经遣人送去。
一个青年郎君急急走往产房。
他放慢脚步轻声走近,单膝跪在床榻旁,小心翼翼地将妻子苍白又浸在汗中的手,贴在脸颊上。
感觉到手被人抓起,汗中浸着脸的美貌妇人缓缓睁开眼。
“檀郎。”
青年郎君深深地看着自己爱美的妻子。
妻子是隔壁一座城,有名的窈窕少女。
当年两人还未成婚,年轻的少年对这位传闻中的豆蔻少女非常好奇。
为了一睹芳容,少年磨了几位兄长三个多月。
最后家中老三扛不住,终于陪同弟弟去寻美。
少女十分干练,与寻常女子比起来更飒爽一些。
老三痴住了。
他从未见娇弱女流还可以如丈夫一般与旁人相交,隔壁城那些人对少女独特的作风,根本不以为意,整座城内没有一人觉得奇怪,仿佛少女天生如此。
渐渐地。
老三忘记此行目的。
没有带上弟弟。
老三开始频繁出入少女在的场合。
少女爱骑马,老三就和她谈论御马技巧。
少女听到老三无意间透露出,他非常不受马儿们待见,因此常常被甩下马,裹成一个泥巴人。
上天。
是上天指引!
我田老三才能遇到真命天女!
那天那个爽朗灿烂的笑颜,深深烙在田老三灵魂深处。
老三博学,和人相处时氛围非常轻快。
两人常常一同切磋。
这天,天上突然闪下亮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宀
突然一声雷响!
少女吓了一跳!笔也扔飞了!
飞笔长着翅膀飞到老三字帖上,他看到少女害怕的样子,心里生出怜爱。
“乌云还不多,一会就下雨了。”
少女点点头。
“今日你写了许久,咱们改日再相邀。”
天上果然只见打雷不见下雨。
老三目送。
少女已经走出很远。
那个平日在男人堆叱咤风云的身影似乎变小了一点。
“田老三啊田老三!你真是魔怔了!”
身影走出去过了一会,细雨突然落下。
少女在一颗大树下紧紧挨着。
下了一小阵,雨就停了。
细雨和太阳交了班。
泛紫的小手就着阳光搓了搓,再看看天空。
就是现在!
“姑娘慢些!”
少女闻声看去,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郎君。
少年郎君急急走来,靠近时,他放慢脚步轻轻走近,将身上的外披盖在水洼上。
“这里有些凹陷,姑娘蓝裳清逸,莫要染上尘埃。”
那天,一位豆蔻少女十里红妆嫁去邻城。
新郎以八匹马御车,入城迎出新娘。
出城时不见马车,一蓝色身影和红色身影在马背上飞驰出城。
田家张灯挂彩,不断有隔壁城中来的家族送礼相贺。
“檀郎,那么多东西是怎么一路送来的呀?听人说这是十里红妆,听着和看着一样气派。”
田老三反握住妻子握上来的手,道:“为夫有愧于你。”
那位妻子甜甜一笑,双臂一环,挂在丈夫颈上,道:“檀郎已经把最好的都给我了。”
俩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腹部,有一方稍稍隆起。
田家产房中。
瓷片相击的声音溅起一大片水花!
刚出锅的姜汤砸落在地板上。
一个身影赶忙护上前去,把刚生完孩子的产妇罩住。
身后打落姜汤的人惊声尖叫!
凄厉的尖叫划破温情的天空。
楚国。
芈纱初到丹阳宫那天夜晚的促膝长谈,后来草草了之。
面容姣好的紫裳少女,在一张嘴巴巴拉巴拉的说话声中收回思绪。
陈玥最后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闻言,田小妹自嘲地笑了。
“可能生不逢时。”
当今世间。
有一些症状。
千里良驹,万里挑一。
破产之家胎胎男婴,乃天官赐福。
男婴长成,可建功立业,为家族带来荣光兴盛还有钱财。
田家祖上积攒的金山,已经夷为平地。
开始享用金山之后,田氏一族皆无官身。
只闻奴隶如牲畜,实际却还不如花瓶,至少有人小心相待。
奴隶之上乃布衣平民乎?
非也。
奴隶之上是商,牲畜不贱,牲畜可产奶产肉,犁地拉磨上战场。
从商则贱,商要上下打点,方能赚一点钱财。打点也分请鬼推磨,还是请求别人让自己推某个磨。
商,要四处求人,你有实力别人求你,世间又有几个可以不求人?
贵族也要求人,为何鄙夷商人?
贵族无欲,你看到他的模样神态兴高采烈或郁郁寡欢。
他让你看什么,你就只能看到什么。
贵族往来只为利益。
如果价钱谈妥了,那就结为姻亲,子女的婚姻就是合作的契约。
故而贵族实际上不需求人,只谈利益。
田氏一族,再也没有出过某方面拔尖的后代,赚不到钱那就没办法建功立业。
但是人多力量大,你生一窝男孩长大全部出去打工,对于没落的田氏他们只有这一条出路。
田氏后代只出男丁之事,很快就满城风雨,很多人指指点点,私下里说难听的话,传闻也不堪入耳。
但儿郎们赚回来的钱财,弥补了田氏无才所带来的坐吃山空这个窟窿。
之后田氏每年都祭拜上天,感谢上天眷顾。
在当时,女儿出嫁的嫁妆是个人财产,是娘家给的防身钱。如果有夫家花媳妇嫁妆,是动了别人父母给孩子的救命钱,这种行为在这个世道是抬不起头的。
贵族嫁娶,嫁妆必须高于彩礼。
如果男方更富贵,女方嫁妆高也不会随便就被欺负,毕竟自己有钱花,不用看夫君脸色才能有零花钱生活费。
如果男方逊色一些,女方嫁妆高也显示家族实力,夫君不敢随意打骂妻子,唯恐受到家族报复。最好点头哈腰,大小事情妻子做主,那家里的难处也是娘家的难处。
如果是平时,一窝男孩里只出一个女孩,当然是千金闺女。
田氏看不上寒门,又自视甚高不愿被别人高攀。
田小妹出生,田氏是注定要准备厚厚的嫁妆。
若只是钱财也罢,田氏年年祭拜上天,谢上天赐男。田小妹的降生似乎动摇了上天的福祉,田氏惶恐上天不再眷顾。
所以田氏上下对田小妹之事闭口不谈,若事情传扬出去,被人说上天停了对田氏的眷顾,本就不被贵族待见的田氏更是雪上加霜。
真是生不逢时。
在从前的某一天。
一个青年被稚嫩的少年说服了什么。
“好吧,但三哥得先探一探。”
“谢谢三哥!”
少女干练飒爽。
老三从未见过娇弱女流也可同男子一般与人相交,城里的人都不以为意,仿佛少女天生如此。
他痴住了。
“马儿们似乎都不太待见我,我如果骑马,那我就是泥人儿。”
上天。一定是上天!我田老三才能遇到真命天女!
少女那天爽朗灿烂的笑颜,深深烙进老三的灵魂深处。
“天上有乌云,过一阵要下雨,你今天写累了,我们改日相邀。”
那个在男人堆里也能叱咤风云的身影似乎变小了一点。
“老三啊老三!你魔怔了!“
雨终于停了,远处一颗树下有一抹蓝色身影,身影似乎准备离开。
“姑娘慢些!”
我得快一些,不然人家就走出去了!
沐浴过细雨的地面都是小小的水洼,那颗大树下的水洼可能更深。
总算在人家走之前赶上了,不被水溅到衣摆真难走。
还好今日凉些,我才穿了外披。
“姑娘蓝裳清逸,莫要染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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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十里红妆,新郎八马拉车。
“檀郎,那么多东西是怎么运过来的呀?听说是新郎接到新娘,有人跟随马车,将一捆特别粗的红绸,铺到新郎家。新娘的嫁妆要由人抬着,踏在红绸上,走去夫家。”
“为夫有愧于你。”
看着心爱的人被围着祝贺,也许她是幸福的。
这位妻子甜甜一笑,抓着丈夫的手贴在腹部。
“你给我的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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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姜汤的婢女不小心将姜汤摔在地上。
一个身影一下罩住刚生完孩子的产妇。
时间仿佛回到那一天。
一件衣裳为少女的漂亮衣裙遮住泥水。
一个快走的身影往产房走去。
迈进门槛,脚步放缓轻轻走近一个泡在汗水中的苍白面容。
她那么爱美,却因我成了泥人。
睡梦中好像掌心凉凉的。
“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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