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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已经看着眼前的奏折许久,许久都未曾挪动分毫。

    眼前大理寺报上来的东西,皇帝只能用“心惊”两个字来形容,字字句句,都仿佛把自诩为明主圣君的他,变成一个笑话。

    而那个最有资格嘲笑他的人,此时上门请见,这让皇帝第一次生出了无颜之感。

    但是,据大理寺所说,此番他们所查之事之所以这么顺利,这么迅速,都是因为梁今殊提供了详尽的情报,一一把身后之人如何弄权,如何搅动朝局的手段指给他们看,桩桩件件的证据严丝合缝,有所考究,且各有旁的证据来证明,绝对不存在虚构的可能。

    甚至……按照梁世子所提供的证据与人选,大理寺也很快与内务府共同在皇宫之中纠察出了几个有问题的太监,果真搜查出了给他下毒的痕迹。

    皇帝只觉后怕不已,又心惊不已,但是,对于梁今殊的心绪又是万般复杂。

    他终究还是同意了梁今殊的请见,他想问问梁今殊,若他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可曾恨他。以镇南侯府的威势和他梁今殊的能力,他为何没有反?

    反而是在今日,把这桩桩件件的证据呈递到他的身前,迫他做出选择呢?

    梁今殊被太监带上前来,今日,梁今殊并没有像往日朝见帝王时那般武将装扮,他穿着常服,一身素衣,映衬出这位少年将军身上那有些清冽的气质。

    可却让皇帝看的愣了神,他惊讶到直接站立起身,愕然的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少年。

    那自门前长长步毯之上,向向他遥遥而行的的身影,恍然之间与皇帝年轻时的记忆重合。

    彼时他尚还年轻,与皇后琴瑟和鸣,镇南侯骁勇善战,是他最忠实的臂膀。

    他的皇位,正是因为镇南侯的力保才得以稳固,彼时他曾真心敬重这位岳父,也曾对皇后说:“你我夫妻多年,我敬你爱你,也愿护佑你享受这天下尊容,你是朕最好的皇后,永远没有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他说这话时是发自真心,他对皇后,也确实有真情。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皇长子,自一出生,就被立为先太子,皇帝也是倾尽了心血去培养的。

    那孩子也争气,他教什么,就学的很快,举一反三,很多时候的奇思,让皇帝都有些自愧不如。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有什么已经在悄然变化了吧。

    眼前的梁今殊,逐渐与先太子重合。皇帝这才恍然惊觉,梁今殊与先太子竟是这般相似,眉眼间更是相似,往日这些相似都被梁今殊隐藏在了盔甲与朝服冠顶之间,皇帝从未发觉,但今日得知了这么多的辛秘。

    皇帝这才惊觉。

    为何这些都是由梁今殊找出来的,他是一直没有忘记当年先太子被赐死的那件事,没有忘记当年他们镇南侯府受的那些冤屈对吗?

    所以这些年汲汲营营。收集了这么多的东西,在今日就这谢擢这个契机,一股脑的呈给他,对吗?

    皇帝陡然生了些惧意出来。

    他看着梁今殊,讽了一句:“梁世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皇帝一把把那些东西都扔在了梁今殊身前,他怒声道:“这哪里是大理寺在查谢擢,这无非都是大理寺借着你梁世子已经查到的东西再去逐一确认一遍,你这是要干什么?告诉朕朕冤枉了你们,告诉朕朕当年杀错了人对吗?”

    梁今殊看了看这满地的证据,又抬头看了看皇帝。

    “陛下不想知道真相吗?”

    “谢擢所谓的伪造,军需的泄露,甚至是那些欺瞒和造假,早在谢擢还未入朝堂就开始了。所以罪魁怎么可能是他一个小小 兵部侍郎?”梁今殊不顾天子震怒,顶着这威压,诉说着。

    “这么多年,上到皇子,尚书,下到小官小吏,许多人都曾有意无意的帮助那些想要攫取我朝军需与物资之人,为他们开启方便之门。此人已经在朝堂已久,积弊甚深。”

    “梁今殊!你放肆!”皇帝震怒,一把拍了拍自己身前的案几。他不想听这些,他不愿听这些!

    梁今殊应该惶恐,应该告罪才对啊!为何还敢当庭说出来。

    可梁今殊并无所惧,他依旧看着帝王,用无波无澜的语气继续说出他查询出来的真相。

    “永顺九年到永顺十年,先太子府中案件频发,许多官员都因各种罪名落马,您大怒,怒斥先太子无德无能纵容寮属与民争利,责令圈禁先太子府。但那些犯案之人都被判流放,路上不是被报假死就是在路上被人替换,那些所谓贪墨的银钱,有几分是真的进了先太子府,您查过吗?”

    “你闭嘴!”帝王气的一把把案几上的书全部扶落在地。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梁今殊,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先太子选贤举能,恨极了贪墨军饷和空吃粮饷的将士,为您纠察出来多少腌臜之事,可当先太子被诬陷弹劾之时,您以党争之名复了几人官职,所以,当先太子府被查抄之时,您的旨意是。若先太子负隅顽抗便当场诛杀。”

    梁今殊抬头看向帝王,眼中尽是嘲讽:“可先太子当时明明已经束手就擒,却依旧被满门屠戮,想必最后放在您案牍上的折子,把先太子当时的嘴脸形容的可恶至极,对吗?”

    “你闭嘴!闭嘴!”皇帝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愤怒的对身边之人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镇南侯世子在以下犯上吗?怎么不制止?你们都在干什么?”

    可皇帝的愤怒并未让身边随侍之人挪动半分,他们依旧那般恭敬的站着,宛如雕塑一般,放任皇帝在独自怒吼。

    皇帝这才看出几分端倪,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些宫人。

    “你……你们莫非都要陪着梁今殊,以下犯上不成?”

    他这才恍然惊觉,梁今殊能查到这些东西,前朝后宫的势力怕都是被他渗透了,而今日梁今殊这种悖逆的态度,似乎代表着,这位原本一直表现的忠诚的镇南侯世子,已经在向他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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