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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之前,天降暴雨,连绵半月,受灾的百姓多达数十万,一夜之间,感染瘟疫流离失所的更是不计其数。朝中大臣争论不休,都没有两全之计。
仅凭一个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就有良策?
“在陛下与诸位大人面前,小子不敢说有良策,只是有些许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既是不成熟的想法,那与他们之前的建议,多半差不多。
说与不说,用处怕都不大。
众人心中的想法,在宋言话音落下之后,恐怕是出奇的一致。
特别是高颠,他一听闻宋言只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便心中暗喜。
“但说无妨。”
惠文帝神色不变,眼中倒是多了一抹期待。
对于宋言的谦恭,他颇为欣赏,不骄不躁,与坊间的传闻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是宋景明特意交代,还是他故意隐藏的。
“受灾的流民太多,若是国库充盈,自然可以拨银发粮救灾。”
此法自然是首选,也有人提过。
但大燕内忧外患,与北荒连番征战,国库早已空虚。
宋言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吴定就摇了摇头,
“天灾爆发之后,各府县就已经安排了钱粮救灾,但灾民的数量颇多,根本无济于事。”
国库与地方捐献的钱粮,与之灾民的数量相比,根本就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流离失所的灾民,不断南迁,都集聚在天京城周边的各大城县,主管地方上的官员,早就焦头烂额。
加上有些地方氏族、官员,还要中饱私囊,自然是治标不治本。
“眼下,不仅天京城外聚集了大量灾民,周边府县同样如此,若是收纳灾民,恐感染瘟疫,造成更大伤亡,若是不收纳,那这些灾民唯有等死一途。”
宋言颔首点头,将众人的眉眼变化,尽收眼底。
“如果将灾民迁回故地呢?”
工部尚书赵康,目视宋言,问了一句。
宋言一听这话,便知道,刚刚在大殿外,提议将灾民赶回归地的便是他。
这猪脑袋不知道怎么想的,受了天灾的流民,本就因为求生,来天京城避难,如今朝堂不但不给救济,反而将人赶回去。
那岂不是加重民变?
到时候,各地必然会有百姓揭竿而起,反对之声也会越发增重,朝堂又要费心费力去处理。
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当着惠文帝和其他官员的面,宋言又不好直接落了他的面子,只能委婉道:
“若是放在平时,大人这法子自然可行,但是……”
宋言话锋一转,赵康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变得难看,宋言心中微微一叹,继续道:
“灾民的故土早就因为天灾不复存在了,他们因为求生,这才长途跋涉来到天京,若是这时候将他们全数赶回去,怕是会引起民变的。”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是倒吸了口凉气。
就连端坐在龙椅上的惠文帝,眼角也是一跳。
民变可大可小,万一成了气候,那对于朝堂而言,便是致命的威胁。
“你这话,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
“是啊,区区过万灾民,如何引来民变?”
“若是收纳灾民,安置在何处?”
“大胆妄言……”
作为天京城府尹,高颠自然是首当其冲。
“并非小子言过其词。”宋言对众人作揖,
“而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虽然仅有过万灾民,但是朝廷如此处置,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此事?如何看待朝堂?”
这小子,倒是个治世之才,但顽劣的性子还需要敲打才行。
惠文帝闻言,眼前顿时一亮。
好一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朝堂若是草草了事,那天下百姓明面上不敢有怨言,但心中怕是会有芥蒂,谁敢保证,天灾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到时候,上告无门,下无求生之路,还要这朝堂有何用?
“那你以为如何?”
惠文帝冷眼一扫,宋言便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赶紧道:
“小子以为,想要妥善安置流民,需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
在场的众人,都是智慧通达之辈,一听这四个字,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特别是惠文帝,直接从龙椅上起身,看向宋言的眼神,不断地闪烁。
就连高颠的呼吸,也在瞬间急促起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为宋言设下的必死之局,反而成了宋言的垫脚石。
当真该死!
此刻,哪怕他心中恨得要死,但表面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反而还要欣然接受,宋言的法子一旦被惠文帝采纳,他也有举荐之功。
怎会变成这般境地?
若只是高亮与宋言之间不和,他断然不会对宋言赶尽杀绝,此事追究起来,还是宋景明与他之间的仇怨。
“好一个以工代赈,此事丞相以为如何?”
惠文帝冷静之后,再次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落在王鹤年身上。
“恭贺陛下。”
王鹤年深深吸了口气,
“真是天佑我大燕,只要朝堂阔修水利、城寨,扩充军役,灾民不但能够得以温饱,还能够赚取钱粮,此乃两全其美之策。”
王鹤年此言一出,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惠文帝心中也悄然松了口气。
仿佛压在胸口月余的大石,终于一下子落地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而以工代赈最重要的弊端,便是瘟疫,只要宋言能够医治瘟疫,那便能轻松解决。
“如此说来,此法可行?”
惠文帝不动声色,
“等灾变过去,再发以灾民稻种,让他们回到故地栽种,同样不会影响秋收。”
众人纷纷跪拜,
“陛下圣明。”
宋言紧绷的身体,也感觉轻松了不少,斜眼看了高颠一眼,心中却想着,来日方长。
惠文帝视线一转,又落在宋言身上,眯着眼睛笑道:
“宋言,你献策有功,要何封赏,皆可向朕提出。”
什么封赏都行?
若宋言信以为真,怕是讨不得好处。
宋言微微抬头,看着惠文帝,
“小子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不敢居功。”
惠文帝一怔,刚要开口,又听宋言继续道:
“不过,小子想向陛下讨要一块牌匾,不知可否?”
不要封赏,只要圣上亲笔题的一块匾额?
不仅惠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宋言,就连王鹤年也轻轻撇了宋言一眼,此子不简单啊!
“这有何难,你说来便是。”
“小子的家姐在中街开了一间酒楼,想改名黄鹤楼。”
不等宋言说完,惠文帝的笑声已经回荡在整个太和殿中。
尚和也是大喜过望,看向宋言的眼神满是赞赏,自从天灾降临,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惠文帝笑得如此畅快了。
“稍后,朕便命人将匾额送到黄鹤楼。”
“多谢陛下。”
这可是古今四大楼之一,宋言想都没想,就把黄鹤楼搬到了大燕,加上惠文帝亲笔题名,以后也必将名流千古。
惠文帝此刻,确实无比舒畅,相比其他大臣,他越看宋言越是喜欢,不居功自傲,胸中也有谋略,表面看似荒诞,实则内有乾坤。
若是能够为己所用,倒不失为一个大才。
但还需要观望才行!
“朕与诸位爱卿还有要事相商,你先退去吧!”
走出太和殿,宋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但后背的湿冷,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他一直谨言慎行,哪怕多次想要用言语挤兑高颠,都强行压了下去。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别说宋言小命难保,整个宋家也得跟着受累。
只是,他原本混吃等死的形象,突然有如此大的改观,到底是好是坏?
唉,不管了……都是这厮留的烂摊子给他,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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