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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疏影坐在桌后,神情冷静的可怕,她低声问道:“真的治不好吗?”

    医生无可奈何的摊了下手:“你要是早点来检查的话,说不定有治愈的可能,可是你来的太迟了。”

    “虽然还是中期,甚至是中早期,但是癌细胞已经开始向淋巴结转移了。”

    “癌细胞往别的地方转移,切除病灶后还有可能治愈,但是开始转移到淋巴结上,就真的没办法了。”

    医生想了想,换了个比较容易的说法:

    “类似于你喝白开水觉得淡,所以加了点糖,可是加过糖的水就没办法再用普通手段把它们分离开了。”

    方疏影没听见他后面的比喻。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医生给开的诊疗单。

    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眼神是涣散的,根本就没有看任何东西。

    没一会儿,方疏影轻轻的对医生说了声谢谢,把诊疗单装进包里起身走了。

    边上的实习医生见状傻眼:“哎,哎,还没给你开药呢,你别走啊。”

    老医生叹了口气,把眼镜拿下来擦了下:“不用叫她,让她走吧。”

    “这消息她得过个几天才能接受呢。”

    实习医生:“可是药……”

    老医生:“等她想开了再说吧。”

    反正又没有能真的治愈癌症的药。

    实习医生还是不安的很:“哎,早知道不告诉她了……”

    老医生严肃道:“不告诉她你想告诉谁?她又没别的亲人,不告诉她你是想让她莫名其妙的就死去吗?”

    其实这种严重的病,或者说绝症,医生们一般是不会直接告诉患者本人的。

    他们会选择告诉患者的家属,由家属来决定要不要让患者本人知道。

    可这位患者,他问了好几次家属,她都说没有家属,家里就她一个人。

    老医生实在难以相信这么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女人身边居然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他家有个闺女可时髦了,对各种名牌服装包包什么的了若指掌,经常跟他说这个多少钱这个多少钱。

    时间久了老医生多多少少能分辨出来,光这位患者上下一身行头,加起来怕不是有好几个W了。

    当然,因为方疏影长得年轻又漂亮的缘故,老医生也想歪了。

    觉得估计是这姑娘的男人们给她买的。

    所以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的年轻姑娘就这样啊,连生病这样最重要最脆弱最需要人的时候都找不到一个能靠得住的可以帮忙的人。

    在没有患者需要看病的空档,老医生就絮絮叨叨的给实习医生说结婚的好处。

    实习医生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低下头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他还年轻呢,想那么多干啥。

    方疏影猛然被噩耗砸中,本来以为自己会像许多癌症患者一样歇斯底里崩溃到无法接受。

    可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要冷静多了。

    她用了一星期时间去其他的医院复诊,有的甚至不是本地医院,但无一例外的,结果都是癌症,已经开始向淋巴扩散,没有治愈的可能,更不存在误诊的可能。

    最后的希望被击碎,方疏影在询问过自己还有多少时日之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自己的后事。

    一年后,她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四位保姆抱着四个孩子站在她的旁边,律师看看四个孩子,再看看方疏影,心里不断叹息:“方女士,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方疏影不舍得看着正呼呼大睡的孩子,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是为了他们好。”

    律师完全不明白方疏影所谓的为孩子好,就是把所有家产分一半给别人,再把孩子给别人。

    叫他说,有这些资产在,再加上一些限定条件的话,没有人会不用心帮她养孩子,哪怕她已经是了。

    是的。

    方疏影快要死了。

    她终究是个很有决断的人。

    在丧了几天之后,她很快接受了现实,开始打起精神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同时以更加疯狂的速度敛财。

    短短一年时间,她的财富就比以前翻了两番。

    在引起众怒之前,她又迅速把手里的一些实体工厂店铺之类的卖掉,不光有效降低了同行对自己的羡慕嫉妒恨,又迅速的敛了一笔大财。

    然后就是不断的想办法扩充自己的小金库。

    直到四个孩子降生,她这种疯狂的赚钱状态才算解除。

    四个孩子满月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很快方疏影开始浑身流汗,律师见状连忙劝道:“老板,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方疏影费力的摇了摇头:“去了医院,也治不好,还浪费时间。”

    “让医生过来,给我打个止疼针。”

    她这段时间全是靠止疼针熬过来的。

    律师:“去医院的话好歹能看着孩子长大一点啊。”

    方疏影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忍下疼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把孩子抱出去吧,别等会儿把孩子吵醒了。”

    四个保姆抱着孩子鱼贯而出。

    门刚关上,方疏影就疼的开始打滚,她还熟练的把一块竹片塞进嘴巴里,防止因为太过疼痛而把舌头咬伤。

    直到医生过来给她打了止疼针她的情况才逐渐好转。

    她蜷缩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宽宽大大的衣服下面是瘦到可怕的身体,然而她的脸却没什么变化,跟她没病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这一点,才让她在带病跟那些狡诈的商人们谈判的时候没有露馅。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疏影总算缓了过来,她疲惫的开口:

    “王律师,我的丧礼不要让孩子来现场。”

    “等丧礼结束,你就把孩子送到我之前说的那户人家。”

    王律师想到方疏影的奇思妙想,脸一下子就皱巴了起来:“方女士,你确定要这么直接把孩子送过去而不是先跟人家打个招呼吗?”

    哪有这样的啊?

    托孤呢,你本人不好好提前跟人家说明,非得要死了直接把孩子送上门。

    这哪儿是托孤?分明是胁迫。

    就是仗着人家心好故意的。

    王律师从业以来见过的奇葩事够多了,方疏影的行事风格依然是他无法预料无法想象的那种。

    方疏影已经没有力气跟他说什么了。

    刚才的疼痛耗去了她所有的体力。

    她现在呼吸都觉得痛苦。

    但是她还是想活着。

    想尽可能的和孩子多生活一段时间。

    这种痛苦的日子又过了三个月,这一次,方疏影没有撑住。

    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单身女强人,方疏影的丧礼和她的身份一点都不匹配。

    除了王律师外,现场只有严肃的殡葬馆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一个方疏影的亲友故交。

    四个刚四个月的孩子也按她要求的没有到现场。

    方疏影说了,怕吓着孩子。

    所以她发病的时候,以及下葬的时候,都不要让孩子在场。

    这个奇怪的葬礼结束后。

    王律师带着四个孩子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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