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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县公署。“老舅,您说徐州能打赢吗?”
在县长办公室里,站着一个国军军官,询问办公桌后梳个油头中分,戴着小眼镜的中年男人。
“李大帅,带着十几万杂牌军,够呛!”
这中年男人,低头看着一幅军事地图,正在研究。
此人,就是归德县公署县长,马佩忠!
也是这个国军军官,归德县驻防军的连长,苗春来的亲老舅!
“沪市打了三个月,死了几十万人,惨啊。”
“金陵,十几万国军,几天就被打垮了。”
“哎呀,这个小鬼子厉害呀,徐州我看也够呛!”
苗春来一听急了。
“那孙司令让我大年初九就开拔,这不是当炮灰吗?”
马佩忠斜乜了一眼,满脸嫌弃说:“噫,恁咋那么傻呢!你不会跑幔一点……”
“老舅,我也这么想。”
苗春来嘿嘿一笑,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旋即推卸道:
“就是我那个连副,唐玉龙,那天天跟我对着干。”
“这个人不难对付。”
马佩忠智券在握道:“他是个职业军人,有的是胆,缺的是圆滑。”
“那老舅,我出发的时候,您能不能给我送送行……”苗春来堆笑说:“您是县长啊,您给官兵们鼓舞鼓舞士气,外甥脸上也有光,您说呢?”
马佩忠挺直胸膛,沉吟点头:“嗯,有道理!”
话毕,办公室大门被人“嘟嘟嘟”敲了三下。
“进来!”
马佩忠沉稳的话音落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眼镜青年,进入办公室里,对马佩忠恭敬行礼。
“县长,辫子爷的管家老顾递来一封拜帖,说辫子爷请您赴宴。”
说罢,恭恭敬敬递上来一封大红底子的帖子。
“咦?”
马佩忠吃了一惊,道:“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辫子爷居然主动请我赴宴嘞?”
他嘴角含笑,看上去很意外,也很高兴。
把拜帖拆了,阅览完毕,不禁“梆”一声拍了桌子。
“我就知道,宴无好宴,辫子爷这是给我摆鸿门宴呢。”
马佩忠大声说。
“老舅,啥意思?谁要给你摆鸿门宴,外甥带兵宰了他!”苗春来怒目圆睁,流露出几分杀气。
“去,没你事。”
马佩忠骂了一句,摆摆手先让秘书退下,然后坐在办公桌后,拿着拜帖说:“辫子爷这是拿我当冤大头,想从我兜里掏钱呢。”
“从您兜里掏钱,那……”
苗春来撇嘴一笑,露出一副谁这么没脑子的脸色。
“你啥意思?!”
马佩忠瞪眼,道:“你意思是说,你老舅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呗。”
“这是您说的,我可没说。”苗春来连忙摆手,但挤眉弄眼的表情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噫,你个瓜怂。”
马佩忠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把拜帖递给苗春来,道:“你好好看看,那上面写着谁,写着【本初大师】呢。”
“知道这是谁不?”
苗春来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道:“不知道。”
“所以说,你就是个带兵打仗的粗人,啥球也不懂。”
马佩忠一边骂,一边提醒道:“在国府里当官,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消息灵通!”
“无论是官面上的,还是私底下的。”
“这本初大师,传说是少林寺的一个俗家弟子。
年纪轻轻,就颇有神通法力。
据说把少林寺七十二绝技都练成了。
是继达摩祖师以后,中原禅宗第二个七十二绝技大成之人。
刀枪不入,水火难伤。
少林寺的和尚都称呼他为‘天生佛子’。”
苗春来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老舅,你听他胡吹呢!
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什么神通法术!
再厉害的人,也抵挡不了枪炮子弹!
他要站我面前,我非一枪崩了他!”
苗春来满脸不屑,从枪套里拔出手枪,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
“噫,你个信球货!”
马佩忠瞧见,不禁骂道:“在俺县长办公室里拔枪,你想干啥?赶紧把枪收起来,一天天的丢人现眼!”
苗春来嘿嘿一笑,把手枪重新装入枪套里。
“我信不信不重要,你信不信也不重要。
关键的是,上面的人信,哪怕你心里不信,也得装着信!
这是为官之道,你懂不懂?”马佩忠一脸语重心长的说。
“哦,那我懂了!”苗春来恍然大悟。
“你懂个屁!”
马佩忠习惯性的又骂:“那【本初大师】不光是武功厉害,还擅长书法。据说是抄经书抄出来的,笔力浑厚,俨然已成书法大家。
他随随便便一幅字,在外面就能卖几十几百块大洋!”
苗春来听傻眼了。
“一幅字几百块大洋?老舅,写字这么赚钱吗?”
马佩忠摇头道:
“你写字不赚钱,我写字也不赚钱,他写字,就赚钱!
人家写得好,这是书法,是艺术,是能够青史留名,流传千古的文化传承!”
说到这里,马佩忠表情里透露出一抹羡慕之色。
“像这种人,千万不能得罪。”
“这都是一尊尊活牌坊嘞。”
“人家夸你几句,你就能青史留名;人家骂你几句,你就得遗臭万年!”
苗春来傻眼了,无语道:“这么说,您还必须去?”
“去,必须去!”
马佩忠郑重点头,沉声道:“不光去,还得拿钱去。无论如何,也得求他一幅字。”
“为啥?”苗春来疑惑。
“你傻呀!”马佩忠骂道:“他的字,官面上的大人物们都求之不得呢。这哪是字?分明是青云直上的垫脚石,咱们结交关系的敲门砖。”
苗春来眼睛一亮:“有道理!”
旋即,他表情崇敬的望着马佩忠,竖起大拇指道:“老舅,怪不得您能当县长,掌管归德县一方水土平安呢。”
“姜还是老的辣。”
“高!”
“真高!”
马佩忠得意一笑,对外甥苗春来的吹捧很享受。
“老舅,那您能不能带我也去见见这个本初大师?
外甥也想求他一幅字。
我这连长都当几年了,马上又要跟小鬼子打仗。
如果能有件趁手的宝物。
那外甥不但能在战场上保命,还能趁着孙司令扩军的机会,往上走一走,做个营长、团长什么的,您说呢?”
马佩忠沉吟点头。
“你说得对。”
“咱们身处乱世,握紧枪杆子才是活命的保障。”
“你娃带的兵越多,你老舅我也跟着沾光。”
苗春来一脸赞同:“就是啊!”
“那行。”
“我带你一起去。”
“就是听说这个【本初大师】,性子古怪,流传出来的作品很少。
他给不给你写,我可不敢保证。”
苗春来不以为意,拍了拍腰里盒子炮,满脸自信道:“你忘了,你外甥腰里有枪啊!”
“在咱归德县的地盘,还有人敢不给我苗春来面子?”
此言一出,马佩忠表情凝固,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
“滚!”
“刚夸你娃聪明,你娃就犯傻!”
“我不是说了,像这种活牌坊,尽量少得罪!”
“他们这些人,结交的大人物,比你带的兵都多,谁知道认识些什么人?
“你娃敢动他!”
“人家朋友一纸调令,就能把你连长给撸了,让你去跟小鬼子拼命!”
苗春来听了,心里不禁一颤,忍不住连连点头。
“老舅,你说得对,是外甥鲁莽了!”
“那我带钱!”
“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欢钱?”
“可是,老舅你说带多少好呢?”
“多了我可不干!”
“我当这个连长,就是为了挣钱。”
“升官当营长,也是为了挣钱!”
“要是让我自己掏钱。”
“那我买他的字干嘛?”
“我还不如直接送钱贿赂上官呢。”
“真金白银更显眼!”
马佩忠骂道:
“所以说,你一辈子就是个莽夫!你以为给人送钱这么容易呢?没有关系,你连送钱都送不对路!
“说了多少次。”
“咱们买的不是字,是敲门砖,是关系,是门路!”
“上面的大人物,就喜欢这些面子功夫,咱们这叫投其所好。”
“当官为了挣钱,这话没错。”
“可如果,舍弃一部分小利益,走通门路,当更大的官,挣更多的钱,这就不是亏本生意,是政治投资了!”
“你懂不懂!”
马佩忠语重心长的,把人生经验传授给苗春来。
“老舅,我懂了!我都听您的,我这就回家拿钱去。”
“您说,拿多少?”
马佩忠眼神闪烁一下,沉吟道:“先拿1000块吧。”
“啥?一千块?”苗春来惊呼,心里在滴血。
“买块敲门砖这么费钱呢!?”
马佩忠瞧见苗春来吝啬的小气劲,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就甭来,回你的军营去。”
马佩忠懒得理他了。
从办公桌里拿起梳子,又掏出一个小圆盒,挖了点从沪市买的外国头油,认认真真梳了个新发型。
接着,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披了,准备锁门走人了。
“舅,你等等我,我没说不拿呀……”
苗春来跟了上去。
******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接近晌午十二点的时候,马佩忠、苗春来这对甥舅,各自回家取了钱,来到了宋府门前。
“老舅,您来啦。”
“嗯。”
“老舅,您拿了多少?”
“问这么多干啥,一会进去别乱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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