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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正是仲夏之初,不像冬季如此寒冷,也不像七八月份盛夏的暴热让人烦躁。终年集云不散的雾霾在今天也少见的消失不见,下午黄昏的天空有着一种明亮的蓝色,一弯新月悄悄升起挂在枝头,和远处的夕阳交相辉映。
此时,一辆黑色马车沿着落日缓缓行驶,车轮卷起黄色的尘土,在晚霞的映照下,飘在车厢后的细小尘埃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马夫拉起缰绳,一黑一白两匹毫无杂色的骏马停下了步伐。
随后,一名身着纯黑色西装,挺着大肚腩的男人在佣人的搀扶下艰难地走下马车,随后把头顶的高礼帽随手扔到车上。
去掉帽子的男人鼻直口方、发际线后移,倒三角眼为他的面目增了一分狡诈和阴狠。
他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哈克尼的沼泽区他不是没来过,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狩猎场是他家族拥有的产业,他在十四岁第一次和女人发生关系的地方也是在那。
在他的印象里,哈克尼沼泽是一处绝佳的狩猎点儿,这里保留了部分原始风貌区,还有一片真正的沼泽地,野兔、野猪在此穿梭,据说还有鳄鱼在沼泽深处盘踞。
100多年前这里还是天主教徒的地盘,可惜在新教崛起后,这里被议会纳为国有,统一受国王的管理。
远处,悠扬的风笛声混合着清脆的钢琴声,想来是舞台上正在演奏音乐,他竖起耳朵,辨别出这是《降E大调第一交响曲》。
说起来,他和这个曲子的作者莫扎特还有几分渊源。
1764年,还是个孩子的莫扎特和父亲一起来到伦敦进行巡演,也是在伦敦,年仅八岁的他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首交响曲,也就是现在舞台上演奏的这首。
当气势磅礴、浩渺浑厚的交响乐响彻皇家歌剧院大厅,整个伦敦沸腾了。
女王陛下多次召唤莫扎特父子入宫演奏音乐,那年,年仅十五岁的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名誉伦敦的音乐申通,也是他第一次对天才有了认知。
不过,做艺术的,也就那么回事,现在两人的身份如同云泥之别,他已经进入这个国家的权利中枢之中并身居高位,而对面还在为了生计混迹在市井当中。
据说这位音乐天才前段时间还在第七代埃尔金伯爵的生日宴会上盛情演出,自己也受邀参席。
只不过,当年用钦佩眼神注视天才的自己回过头,已经可以用俯视的态度去对待他。
男人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随后挤出笑脸,眯着眼,挎着外八字,不急不忙向音乐响起之地走去,路途上趁着落日余晖打量着远处的工厂。
据说这是那位有名的新晋男爵克里斯搞出来的纺织厂,走的是诺斯和格拉夫顿那条关系。
“嗤”想到这儿,查尔斯·詹姆士·福克斯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冷笑,两个年龄加起来100岁的老家伙还死站着位置不让。
美利坚的崛起明显已经不可阻挡,自己和托马斯·杰斐逊和本杰明·富兰克林这两个家伙当时在巴黎见面时,就觉得他俩不是易与之辈,现在的北美的战局也证明了自己当时的想法。
而且,乔治三世和斯诺勋爵对这件事一直持强硬态度,目的本身就不单纯,他竟然妄把自己的权利触角蔓延到一个充满了自由和反抗气息的地方,查尔斯相信,这场战争英格兰必败。
听说这位新晋男爵和小皮特、威尔伯福斯这几个年轻人走得倒是挺近,赚钱的门道也多。
斯诺、格拉夫顿这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该让位给年轻人了。
想到这儿,他吸了口气,努力想把自己西装的扣子扣上,但是发现却是徒劳无功,自嘲地笑了下,心想来有必要再去趟这位男爵的西装店重新定制一套西装了。
不过,自1月份在上议院发表过一次关于贫民窟改造发言后,就没再听到过他有过什么精彩的演讲,不知道他的屁股到底坐哪一边。
今天晚上倒是个机会可以聊一聊,让他知道谁才是英格兰的未来。
至于小皮特邀请自己时候说今天晚上有特殊的节目,笑话,他从14岁开始要了自己贴身女仆的身子到如今的32岁,经历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得有五十,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就在他准备跨步去宴会现场,听到后面传来马车声,他停下脚步,又眯起眼看着驶来的马车。
但不等他看清马车上的徽章,金色车顶,白色车身,两匹红棕色的拉车马已经告诉他马车的主人是谁。
“嘿,查尔斯”还不等马车完全停稳,一个年轻人探出头向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查尔斯回过神,迎着马车走了几步,也热情回应道:“乔治四世殿下,我刚才没看到你的马车,就说多等你一会儿,你看,刚好等到你吧。”
实际上他哪里知道乔治四世会来,但是既然恰巧遇上,只是撒个小谎就可以刷一波未来国王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威尔士亲王可是他所创建的布鲁克斯绅士会所高级会员,两人有着相同的家庭背景,诸多共同爱好,所以两人虽然年龄相差十数岁,但不影响两人成为好友。
乔治穿了一身蓝色西装,黑白相间的领带从马车上走到查尔斯旁边,拍了拍他的大肚子道:“说了不要叫我乔治四世殿下,喊我乔治就可以,走吧,一起参加宴会。克里斯神神秘秘地准备了一个特殊的节目,还专门不让我带着夏洛特公主来,我倒是有些好奇。”
说话间,一名身着白色印花丝绸裙子的美丽女人缓缓走下马车,查尔斯瞄了一眼,认出这是伦敦有名的交际花,寡妇伊丽莎伯·阿米斯德女士,现在是乔治四世的情妇。
乔治四世待伊丽莎伯挽上自己胳膊,和查尔斯闲聊着朝宴会方向走去。
宴会门口有三个穿着白衬衣、黑色吊带裤的门童站在原地,看到有人过来,两个上前接过男士的礼帽和手杖整齐地摆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另外一个引导着他们向宴会中央走去,边走边介绍:“今天的宴会场地布置以中央的舞台为中心,分为娱乐区、餐饮区、沙发休息区,以及后面的帐篷休息区……”
“帐篷休息区?那是什么?”乔治四世听到一个新鲜词,好奇地问道。
“殿下,晚点儿你就知道了。”不等门童回答,克里斯就迎了上来。
乔治四世打趣道:“哈哈哈,克里斯,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装神秘。”
“等待的时间越长,等到之后就会越幸福,来都来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克里斯站在乔治四世和查尔斯对面笑盈盈道。
乔治四世哈哈大笑:“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我就稍作等待吧,这位是……”
不等乔治四世介绍,克里斯就向查尔斯伸出手。
“这就是查尔斯阁下吧,我在小皮特口中可是听到过无数赞誉你的话语。”对于下议院领袖之一,克里斯早已关注多日。
查尔斯也伸出右手,两人双手相握,随即他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那想来你就是克里斯男爵阁下了,你看,我身上还穿着你家的西装呢!但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本人,去年的授勋仪式因为家中事务无法参加,错失了和克里斯你本人见面的机会呀。”
“不过,你设计的这款西装真是不错,穿在咱们男人身上还真是又方便又精神。”
“多谢你的夸奖,查尔斯阁下,我只是把西装的雏形给画了出来,最后确定这个版型的是乔治殿下。”克里斯丝毫不贪功,反正钱挣到手了,和王室的线也接上了,如果不是怕拍马屁拍得过于谄媚,让他把西装的发明全部送给乔治头上他也不介意。
乔治三世听得喜笑颜开,他自诩时尚界宠儿,西装的纽扣和袖口部分也确实接受了他的建议,所以克里斯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三人闲聊一会儿,见乔治四世旁边的女伴也略有不耐烦,克里斯指着十米开外的舞台说道:“今晚我邀请了皇家歌剧院的乐队,准备了精彩的节目,稍后亲王殿下可以带着这位女士一起欣赏到我精心准备的节目。另外,餐区那边有波尔多庄园进口的上好白兰地,有需要只管交代旁边的侍应生即可。”
“稍恕我再去检查一下舞会的其他地方。”
待克里斯离开,查尔斯朝乔治使了个眼色,乔治四世会意,先让伊丽莎伯去舞台观看节目,自己和查尔斯随意走动着。
“乔治,听说这位克里斯男爵还邀请了诺斯和格拉夫顿……”两人走到餐区,查尔斯拿起两杯白兰地,递给乔治三世说道。
乔治三世听到这两人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恨恨道:“这两个老家伙,呵,前段时间他们还向父亲告状。”
‘哦!国王陛下,威尔士亲王花在马厩上的钱太多了,再这么下去他会破产的!’
‘哦!国王陛下,威尔士亲王的情妇换得太快了,不如早早让他成亲吧!’
他压低声音,手舞足蹈,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两个老头的语气和动作,逗得查尔斯哈哈大笑。
“笑话,我看他们是因为自己年龄太大玩不动女人了嫉妒我!我花钱怎么了?情妇换得快又怎么了?我是国王长子,未来的英格兰国王,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乔治耸了耸肩,满脸嘲讽。
查尔斯觉得国王陛下应该是狠狠教育了威尔士亲王一顿,否则以他对乔治的了解,他不可能发这么大火。
乔治四世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絮絮叨叨的抱怨,查尔斯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乔治,你不觉得诺斯的内阁存在时间太长了么?”
“哦?”乔治四世虽然沉迷于奢华放纵的生活,但是这也是无奈之举。
他只能等待父王去世或者主动让位才能成为国王,在此之前,他没办法直接插足政治——这是传统,而在日不落帝国所有人眼中,传统是不可违背的。
至于现任首相,斯诺勋爵的内阁就是自己父亲的传话筒这件事,乔治四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再加上斯诺勋爵和自己父亲是好友。
所以,内阁会敬重乔治三世,这种敬重甚至会让他们做出逾越的事情,比如关心国王的家庭生活而不是把精力放到国事上。
这些老古板们会紧盯王室的每一个子女,以防止他们做出有损王室高贵尊严的行为。
查尔斯则不同,他和自己走得更近,如果可以让查尔斯成为首相,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乔治四世不是傻子,查尔斯想要做什么,他并不是一无所知。
于是,他端起酒杯,把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随后把头凑到查尔斯耳边低声问道:“我记事儿的时候就是诺斯内阁,他成为首相有多久了?”
“11年,我刚进下议院的第三年,他被任命为首相。”查尔斯回答道。
乔治转身又拿起酒杯端在手里,往后院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时间确实已经很久了,他应该是英格兰有首相以来任职时间最长的吧?”
查尔斯摇摇头:“第二长,任内时间最长的是罗伯特·沃波尔,第一代奥福德伯爵,在那个‘首相’一向没有得到法律官方认可的年代,他曾经履行首相职责长达21年。”
乔治四世挠了挠头,苦恼地发问:“好吧,那不管是21年还是11年,总之斯诺勋爵老是找我麻烦,你有什么办法么?”
查尔斯侃侃道来:“下次组阁时,我要支持罗金汉侯爵竞选首相一职,你知道的,罗金汉侯爵曾经和老威廉·皮特争夺过首相一职,虽然过往不认可他的政治主张,但是非常欣赏他的管治能力,所以下次换届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从你十六岁开始咱俩就厮混在一起,无论是一起去嫖娼还是一起去打猎,斯诺说你的时候肯定也多次提到过我,而且你父亲也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指责过我处事轻率。”
乔治和查尔斯远离人群,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这个地方的左前方是一片草地,上面密密麻麻的布着十来顶帐篷。
他回头看着查尔斯说道:“你知道父亲是如何在我面前评价你的么?他说你‘是个声名狼藉的赌徒,离经叛道的人,卑劣得令人作呕。’呵,我就不知道,在他心里,我这个儿子是不是也会得到如此的评价!”
乔治四世听不惯乔治三世说的这番话,最重要的原因是由于他和查尔斯在私生活上简直一模一样。
查尔斯面露苦笑:“我承认,我私生活是有点糜烂,但是这和我的能力有任何关系么?女人而已,我就是天天换一个不同的女人也不会影响到我的任何判断!”
乔治四世点了点头,查尔斯继续小声说道:“现在我们辉格党已经可以在下议院与托利党相抗衡,但是在上议院,我们的力量弱于他们,我可以向你承诺,无论是罗金汉侯爵还是我上任后均不会对王室的私生活多加干涉。”
“届时,罗金汉侯爵成为首相后会任命我为外务大臣,兼任下议院领袖一职,我们有足够的影响力让指责你的那些声音消失。这样一来无论你找什么样的女人当情妇,都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了。”
乔治毕竟只是一个19岁的少年,听到查尔斯这么说,不由大喜。
查尔斯故作皱眉,又装作心忡忡的样子:“可是斯诺背后站的是你父亲,我们想要一举成功,还需要争取到上议院足够多的议员支持。”
乔治不关心谁上任,只关心上任后的内阁不要再插手自己的私生活,这段时间他因为斯诺的小报告沦为整个上层社会的笑柄,于是他连忙问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么?”
查尔斯见鱼儿上钩,便抛出自己的问题:“我见你和克里斯的关系挺好,那我想问一下,你了解他的政治立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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