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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中。墨修尘独自拖着疲惫的身躯往自己的宅院走去。
他并未赶往军营,他现在的境况并不好,可谓是内忧外患。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虽然将窦书阳当场击杀,可他也被金色莲花的余波伤得不轻。
身躯上遍布伤痕,五脏六腑更是宛若在油锅中煎熬。
浑身灵力乱窜,让他承受着万蚁噬心的痛楚。
此刻他只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疗伤。
王铳的大帐内。
李元山将所见所闻一一陈述。
王铳眉头紧锁,沉声道:“山怪屠戮村庄,既然已经伏法,此事便算告一段落。倒是窦书阳,居然暗中跟随袭杀。”
李元山有些担忧地问道:“窦书阳身为朝廷中人,如今死于荒野,此事恐会被人大做文章,届时怕是会牵连到上面。”
王铳冷笑道:“窦书阳确是朝廷中人,可你们不知道他另外一层身份,他是定骞李氏的暗子。”
李元山瞳孔骤缩:“难道?”
“不错,李高朗当晚被那兔崽子当场击杀于大街,李氏虽然不太看中这个嫡子,却不会任由别人打自己的脸。”王铳缓缓道:“李氏在朝堂更有举重若轻的地位,如今这个嫡子被人杀死,他们会容忍这个打脸之人活下来吗?”
“那墨修尘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李元山叹声道。
王铳却是笑了:“危险,只要他在云霞城,就没谁敢在此地拿人,就算是身为县丞的温桓一样不行。”
“况且,我倒是很期待李氏蹦跶出来,因为他们不一定能在这兔崽子身上讨到便宜,比起心狠手辣,他比将军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认为他会束手就擒吗?”王铳意味深长地说道。
墨修尘表现出来的实力越强,性格越狠辣,王铳对他的期待便越高。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好人,但缺少那种有雷霆手段的好人。
毫无疑问,在他眼中墨修尘就是这一类。
当杀则杀,绝不心慈手软。
这种性情,才能在这个世上活得长久。
而以墨修尘如今展现出来的成长速度,边境绝对不是他的归宿,只有那壮烈河山方才能容纳这个怪胎的崛起。
李元山呼出一口气。
如此最好,他们这一行人都承墨修尘的救命恩情。
他们虽然是粗人,可知晓恩情二字,何况是救命之恩。
王铳吩咐道:“你抓紧时间休养,明日起便给我盯紧这个兔崽子,以他的性情,说不定会拿李氏之人开刀了。”
李元山应声离去。
墨修尘回到宅院,看了一眼主屋,房间内似乎并未掌灯,也不知道那女子是否离去。
他没有去敲响主屋的门,走向自己如今居住的偏屋,盘坐在床榻上开始养伤。
苏沐寒的目光在墨修尘推门进入宅院那一刻,便已经落在墨修尘的身上。
感知到墨修尘那一身尚未完全褪去的杀意,不由得皱了皱秀眉。
“不过数日,竟然已经破入聚元,而且一身法力极为凝练,就算是那几座宗门,在二境时也少有人能媲美。”
苏沐寒的眼界极高,能得到她的赞许,可想墨修尘如今的底子有多扎实。
但这一切墨修尘并未知晓,梳理自身筋脉,让灵力在身躯内有序流转。
《炁体源流》一遍遍在身躯内运转着,墨修尘也陷入深层次的入定中。
他的意识与那具阳神相合,感知着身躯的每一条筋脉、每一处窍穴。
丹窍海洋上雷霆遍布,紫气萦绕,海洋中大浪滔天,就仿佛一方大世界。
墨修尘沉浸其中,感悟着天地灵力的运转,身躯上萦绕着玄墨色光辉,完美融入黑暗中。
深夜,苏沐寒被一道气机惊醒,她抬头望去。
天穹上有一缕缕星辉洒落,最终被偏屋牵引而去。
可当苏沐寒的目光看向偏屋时,她越发震惊。
因为,若不是能瞧见墨修尘的身影,她都以为墨修尘不存在。
她的感知完全感知不到墨修尘的气机,仿佛自天地间消失了般。
墨修尘处于一种极致的忘我转态,盘坐于床榻,双手抱元放在丹田处,恍若神灵尸坐。
那一缕缕星辉自天灵进入墨修尘的身躯,随后被丹窍海洋同化为极致纯粹的天地灵力,最终被送入各大筋脉窍穴。
苏沐寒美眸中充斥着不可思议,星辉之力并不是谁都可以调动的,而且那种力量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虽然亦是天地之力的一种,却狂暴无比,只比雷霆稍逊一筹。
若无与之相契合的道法相助,下五境谁接触谁丧命。
正常情况下,就是一些中五境炼气士也不会贸然接引星辉之力。
可眼下,那个家伙就仿佛家常便饭一般,将牵引而至的星辉之力丝毫不漏的纳入身躯,并且没有半点不适。
“你到底藏着多少秘密?”苏沐寒喃喃自语。
眨眼便是三日过去。
夜晚。
那处被山怪屠戮的村庄,在墨修尘等人之后,迎来第二批客人。
五道高大身影,身披黑红相间的战甲,骑乘战马缓缓迈入村庄内。
“此地人烟灭绝,尸骨已经被啃食干净了。”一人环顾四周说道。
为首之人点头:“此地尚有是妖气残留,想来村子当是被妖物所屠。”
另一人沉声道:“将军命我等悄然至此,是查探三日前的异象,如今村子中毫无生机,从何下手。”
“往前走便是,若有大修士在此出没,定然会留下线索,到时也好便于将军推演。”为首之人冷漠的开口。
五人在村子中前进百丈有余,为首之人伸手牵住战马,说道:“等等!”
他翻身下马,望着眼前的残檐断壁。
其他人也下了马,看着眼前景象,有些愕然。
此刻一切生机绝灭,甚至连泥土内的生机都被灭杀个干净,没有半点生机可言。
为首之人站在一处墙壁旁,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见墙体宛若飞灰消散在天地间。
“好可怕的术法,一击之下,绝灭一切生机,如此有违天道,大秦究竟是哪方宗门下山了?”他呢喃自语。
当日墨修尘破境之时,紫气东来,浩荡三千里,便是位于千里之外的天赫边城都可见那等异象。
于是便有了他们此行。
只是这一切,当事者完全不知,只当是一场简单破境,得了些许好处罢了。
可在某些人眼中,这种景象近乎可以阻止一场大战的开启。
若是大秦出动那种可毁天灭地的炼气士,这场仗就算士卒冲阵能赢下来,可随军修士的战场根本就不必打了。
除非天赫王朝也请出这等炼气士,可这种炼气士,又岂是轻易便能出山的?
为首者伸手在地面摩挲着,感知着大地上的飞灰。
他眼中精光爆射,惊呼道:“好精粹的力量,这一切都只是一击而成的。”
众人环顾四周,发现方圆十丈之内皆是如此场景,清风拂过,一切都随风消散,没有丝毫痕迹。
为首之人在地面抓起一把尘土,将其装入一只锦袋内,冲其余四人道:“速速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他心中有了一个了怕的猜测。
但愿不会成真。
其余四人心有灵犀般,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往存在外围走去。
村子入口不远处,一个提着酒壶的邋遢汉子摇摇晃晃走向村子,口中哼着不知名的乡谣。
“大哥,难不成大秦有人暗中潜藏在此?”一人问道,虽然心中猜到了,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为首者苦笑道:“别忘记,这是在大秦地界上,只要他们想,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五人临近村子出入口,发现在村口有个汉子倚靠这牌坊喝酒的汉子,几乎瞬间头皮发麻。
汉子扬起手中的酒壶,含糊不清的说道:“贵客临门,都不给主人接待的机会,便打算不告而别,是看不起我大秦的待客之道?”
五骑中为首之人端坐马背,望着汉子道:“此行别无恶意,就此别过未尝不好?”
“呵,未尝不好?那是很不好啊,都偷摸来到家中了,还想悄然离开,觉得可能吗?”汉子一改醉态,语气雄浑。
身躯宛若爆竹,一点点拉开,佝偻身形逐渐站直,眼神熠熠的盯着五人。
“大哥,看来是要打一场了!”一骑出口道,杀机四溢。
汉子喝掉酒壶中的最后一口酒水,打了一个酒嗝,缓缓卷起双袖,盯着五人:“想要离去,那便打死我试试看。”
铮!
为首者不再言语,拔剑刺下。
一场大战拉开序幕。
战场被一道道刀光剑影与术法覆盖。
更有恢弘拳光如泼天雨幕倾泻。
月色下,溅起刺目嫣红。
……
翌日。
墨修尘自修炼中醒转,被一阵饥饿感折腾的不可自拔。
很早便出门买了菜。
一阵忙活后,简单的饭菜便被端上了桌。
自来到这方天地,他就没能好好吃过一顿饭菜,而且这方天地的饭菜并没有前生的可口。
至于那些上好的酒楼饭菜滋味儿如何,他没有想过。
但是闻见那扑鼻的香味儿,想来不会太差。
主屋内的苏沐寒被饭菜的香味儿吸引,缓缓睁开双眸,看向院子内的石桌。
犹豫了一下,苏沐寒起身往门口走去。
墨修尘从厨房内拿出两副碗筷,看向主屋:“吃……”
然后他闭嘴了。
因为苏沐寒已经推开房门,看向石桌。
墨修尘说道:“做了点饭菜,凑合着吃吧。”
他本来想呛两句来着,可想到之前借剑的恩情,便如此说道。
苏沐寒走出房间,坐在石桌前,看着简单的小菜,疑惑地问道:“这些饭菜为何有些不一样?”
墨修尘道:“没什么不一样,我家就这条件,实在没办法给你去做什么山珍海味。”
说着,他递过去筷子。
苏沐寒懒得理会墨修尘话语中的讽刺,夹起一块辣椒炒肉送入口中,辣味夹杂着鲜香味,令她眼前一亮。
墨修尘没有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吃着饭菜。
一顿饭,两人也没有说几句话。
墨修尘收拾碗筷的时候,苏沐寒说道:“借你的剑何时还我?”
墨修尘这才想起,那柄剑还在牢狱,便歉意道:“收拾好便去取来还你。”
苏沐寒却是意味深长的冷笑道:“若是取不回,就拿你的命抵吧!”
“靠!”墨修尘顿时来火了。
“这娘们儿疯了吧,想要我的命就直说啊!”墨修尘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宅院。
穿过大街,来到牢狱前。
他被两名士卒拦住:“牢狱重地,无诏不可入,擅闯者死!”
墨修尘退后一步抱拳,道:“兄台,我是墨修尘,此前遗落了一柄剑在此,劳烦通报一声。”
两名士卒对视了一眼,然后冲墨修尘道:“在此等待,这便去通禀!”
一名士卒快步离去。
片刻后,士卒带着一名中年披甲男子来此。
披甲男子见到墨修尘目露异色,因为之前就是他将墨修尘押入牢狱的。
那时墨修尘的境界只有开窍境,这出去一趟归来,竟已至聚元境。
披甲男子抱拳道:“墨公子来此可是为了那柄剑?”
墨修尘抱拳还礼:“兄台,确是为此物而来。”
披甲男子神色无奈。
将墨修尘喊道一旁:“墨公子,非是我不给,而是那柄剑已经被人取走。”
墨修尘眼神爆射两抹寒光,他终于明白苏沐寒那句话是何用意了。
“何人?”墨修尘简单明了的问道。
披甲男子为难道:“墨公子,既已踏上修行路,何必执着于物?”
墨修尘哦了一声:“为何不能,况且那柄剑非墨某之物,是他人借我罢了,自然需要归还。”
披甲男子思量道:“公子,奉劝一句,取剑之人非你如今可应对,别因小失大。”
“为人之本在诚信二字,若因此失信于人,恕墨某做不来。”墨修尘语气渐冷,一双眸子寒光迸溅。
披甲男子在此刻竟是感到些许压力,墨修尘那双眸子有寒光,更有深邃不可窥的沉寂。他叹了一口气:“罢了,取剑之人乃是全州丘氏子弟。”
“谢过兄台!”墨修尘抱拳道,而后自怀中取出两粒碎银,暗中交给披甲男子。
披甲男子并未拒绝,想了想提醒道:“丘氏是一尊庞然大物,墨公子还是三思而行。”
墨修尘笑了笑,转身离去。
庞然大物吗?
庞然大物的子弟便可不告自取了吗?
若丘氏敢吞下那柄剑,那他就能不择手段让这尊庞然大物知晓何谓疼痛。
一个李氏,一个丘氏,真当他这类人只能任人欺压宰割吗?
他不会怨这个世道不公,只是实力不够强罢了。
但绝对不会任由旁人拿捏。
他的身形在大街上逐渐走远。
披甲汉子掂量着手中的碎银子,有些恍惚地看着那道年轻的背影。
就好似看见了一柄出鞘的利剑。
将要划破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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