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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先前的声势浩大引来人们围观,那如今,张衍觉得一切付诸茶余饭后的笑谈也是好的。他初来乍到,实在不适合冒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
给他许多时间沉淀修为,尤其是每日看着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张衡,一脸忍辱负重的样子。
同时,他自己也知道,自家师父及门中既然默许定灵上人如此处置,也是有考量的。既然不能反抗,那就欣然接受好了。
总之,既来之、则安之。
至于那些不知是谁送来的东西,张衡那日面露疑惑之后,只告诉张衍两个字‘我的’,便欢欢喜喜拿去摆弄。
张衍也乐得他相安无事,故而又开始每日打坐练气、磨炼修为的日子,很是规律。
三川六陆,盘阳岛,南合赤霄洞天,霞光弥漫、宫阁连绵、亭台参差,有王氏唐姓一脉皆于此世居。
庭院中,流水潺潺、落英缤纷,毡毯卧榻上,两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正是王氏唐玖。
他对面坐着的中年修士,羽扇纶巾、美鬓长须,左手持着卷,右手时而摆弄着案几上的算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见唐玖时而叹气,索性放下手中东西,看向他道“玖儿,你乃我王氏唐姓一脉嫡子,自有你的尊贵体面,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此人王氏唐姓,单名一个修,也是唐玖的长辈。平日深居简出,且因是庶出,从来没什么存在感和话语权,平日少与人交流,也因此不知修为、名声不显。
唐玖六岁后,身为父亲的王氏族长,将他派到他身边,名为保护照顾,实为出谋划策、教导人心。
唐修倚几上,捋这颔下美鬓,道“这张衍,我是听过的。此人格贵天生,在良材集会上脱颖而出,入了定修上人的眼。怕是知晓已成众矢之的,将看似毫无根基、锐利进取,却是将计就计,利用两方牵扯,来为自己立威,心智、手段都大不简单。”
唐玖素来知道唐修大不简单,因此从不以仆从相待,引为自己长辈,很是尊重。
忙将前些日子赌斗一事说了出来,并将轩辕公令等态度复述一番。
唐修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道“公子乃我盘阳王氏一脉嫡系宗孙,出身尊贵,非是那等小门小户,只恒心修道才是,何必参与那等鬼魅计量?”
“修叔不知,侯冈苍已多次来信,我两家....”唐玖神情尴尬,道。
唐修摇了摇头,抬手打断道“我两家相交莫逆,确实早有来由,然本质上不过利益同盟罢了。我王氏助帮冈一脉谋得一份全真根基,侯冈一脉分利我等财货好处、宝物灵材。”声音中,已经有些冷意和不耐烦的看向唐玖,问道“但那又如何?此两家相交,与公子何干?”
“实不相瞒,那日我从鳞光玄庐回来后,家母翌日一早便找前去,说舍妹对侯冈旭有意,想与他皆为道侣。”唐玖知道他这叔叔向来善察人心,最厌遮遮掩掩,不禁面露尴尬,道。
唐修闻言一愣,随即失笑“两家正是同盟之际,乐儿有意侯冈旭岂不正好?”
唐玖闻言,摇头苦笑“修叔不知,正是如此,舍妹才一心为侯冈旭谋划,几次三番与我央求,不然我也不会如此。”
“那与张衍何干?”唐修撇了唐玖一眼,知道他没说实话,淡淡问道。
唐玖思索一番,说道“我家能举荐侯冈旭入定修上人门中,多赖轩辕一脉支持。然轩辕公令却实在顽固不化,对我等谋算早有不满。我担心那张衍如今还罢。若是趁虚而入,挑拨两家失和,如此岂非不美?”
“世家之间历代交情,利益盘根错节。轩辕公令虽是嫡子,却非主事家翁,如何能代表两家态度?”唐修不可置否,摇了摇头,挥手道。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见眼前这位据理力争,细细打量一番,沉吟片刻后,挑眉问道“公子如今修为几何?”
“正是练罡圆满,只待肃秋,便可凝煞。”唐玖一愣,一时也不及反应,便道。
唐修恍然,然后倚在几上,淡淡笑着问道“公子志向高远,欲承上古之法,练庚乾元合玄光。不知‘蓐收之煞’可寻到了么?”
“修叔心思灵敏,唐玖拜服。”唐玖闻言,神色有些尴尬的讪笑道。
“史皇氏底蕴丰厚,既然想要我家尽心筹谋,想来也自会打听一番,如此对症下药,自然不足为奇。”唐修摇了摇头,接着道“世家之间、礼尚往来、人情练达,此事无可厚非。”
“多谢修叔谅解。”唐玖知道这位族叔是应了这事儿,连忙拱手。
却见他抬了抬眼皮,接着道“公子乃是我盘阳王氏嫡系一脉少君宗子,不同小门小户的寒门子弟,修行资粮需搏命交换、利益权衡,也不必担心旁人鬼魅算计。需知一力破万法,任何鬼魅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恍然黄粱而已。”
这是劝谏,也是告诫。
唐修作为族中幕僚和长辈,向来自然知道什么最合适。
唐玖欣然应允,且再三保证后,见唐修面色稍缓,犹豫一下,还是看向唐修说道“事已至此,修叔可有高见?”
“公子这一番作为,可是想将张衍收入麾下?如果我所料不错,公子是想寻一契机来示好施恩?”唐修没有回答,却看着他,澹澹说道。
见自己心思被一语道破,唐玖顿时有些紧张尴尬,忙道“还请修叔不要多想,我.....”
说着,若非唐修眼疾手快将他按住,怕是就要起身行礼告罪了的。
重新落座后,唐修颇有深意的看了唐玖一眼,见他眼色躲闪回避,不由哈哈一笑“如你所说,这张衍天生神灵、贵华天生,不仅修为心性不差,且生得又样貌不凡、翩翩如玉,堪配我王氏旁系女。若我是你,我也属意此人,眼光不错,不错。”
唐玖没反应过来,不由一愣,随即恍然自家这长辈是在打趣他,哭笑不得的说道“修叔,我是在说正经的呢,你打趣侄子做什么?”
唐修乐呵呵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懂,所谓赤诚君子、君子赤城,也有坦然洒脱之意。而今,我有佳侄成长,心中甚喜,自然高兴。既高兴愉悦,当然要笑。”说完,呷了口茶,看着唐玖说道。“你不必在意我的感受,于私我是你家中长辈,于公我是幕僚你是主君。试问天下怎会有长辈和属下,不希望晚辈和君上有所成长,麾下良才济济,变得羽翼丰满呢?”
言辞恳切、语重心长,唐玖不由感动,叹道“修叔对我,不意父母之恩,玖何能报耶?”
修士闭关数十上百载的并非稀罕,便是唐玖的父母,盘阳王氏唐姓一脉家主夫妇也是如此。只是他们更加如此,生下唐玖之后便各自闭关,故而甚少感受如此关爱。
“看着公子一步步成长,即我所求也。”唐修自然也对唐玖有感情的,欣慰的笑道。
随着两人又是一番表白,唐修又拿起书简算筹,慢悠悠的说道“你也不必心急,此时不难解决。”
“哦?”唐玖眼前一亮,急忙站起,拱手道“请叔父赐教。”
唐修见状,挥挥手让其座下后,这才道“我让你送去的那些个器料可送去了?”
“正是”唐玖答道,不知唐修让他匿名送去那些金石灵材何意。
“啪”。唐修算筹摆出蛇行蜿蜒、首位相扣,看着算筹上那玉色光华闪动澹澹道“你既与张衡交好,既且定灵上人有言,说那张衡乃是找张衍修补飞剑的,那就让他修补一番便是。”
唐玖一怔,这算主意?
“瑞灵张氏?”唐玖不解,不由道“就算瑞灵张氏真的去告了张衍,也不能阻止他与侯冈旭相争啊。”
唐修老神在在,说道“你放心就是,只要他答应,便是那张衍最终修复好了,也在无法与侯冈旭相争了。”
“为何?”唐玖眼中俱是诧异之色。
唐修闻言,抬头微微一笑,道“那飞剑乃是瑞林张氏老祖,昔年从外头带回来的南山剑,一共六柄。虽说是制式剑的一种,可到底源头上古祝融氏,真要修这把剑修的材料,可远不是当今地仙界能随意寻到的。加之,其修炼又是黄庭存思之道,走的是百神镇体、诸神临身、固修脏腑的路子。”
唐玖闻言恍然,不由恍然大悟“是要逼着张衍来回奔波,使他误了正经道功么?”
“那张衍乃是天生神灵、天生钟灵,只是这等小道不过治标不治本罢了。”唐修摇了摇说完,便解释起来“这南山剑本体乃是祝融之岩所铸,最是刚烈迅猛,除却大神祝融少有能耐其火性。故而,最主要的几样材料,便是东海深处的幽阴重水。那东西,对五气升发之前的黄庭修士,简直致命一般。”
“可这张衍乃定修上人钦定弟子,瑞灵张氏能行么?”唐玖想了想,说道。
唐修自然要给唐玖解释明白,便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瑞灵张氏仅凭一个地仙老祖还能站稳门中巨室,便是因为这人虽是张氏出身,但却是与定修上人有些交情,曾在他危难时帮过他的。而且在地仙界也算交游广阔,无论是师徒一脉还是玄门世家谁都不敢轻易得罪,本来族中下了大本钱请他牵线,请他将侯冈旭与张衡一同送入定修上人门下,却不想出了个张衍,给搅了局。”
罢了,接着说道“到时这张衍因着幽阴重水五行颠倒、水法大增,只能另择金丹大道。届时你再施已援手,便是他不入你麾下,也不会在与侯冈旭相争了。”
唐玖低头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道“若按修叔之言,那那张氏老祖名望不小,如何愿与我等同筹?”
唐修知道唐玖素来不愿做无把握之争,也知自身职责便是为张衡出谋划策,便道“你也说了他名望不小,如何能任由最是喜爱他这嫡孙,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追的望风而逃?”
如此,唐玖恍然大悟,抚掌大笑“妙!环环相扣!妙!”
“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既与张衡平日素有交情,便没有人比公子更合适了。”唐修放下书简,说道。
唐玖闻言,立即抬手,扬声道“来人,取笔墨来,我自修书一封。”
待道童取来笔墨,他提笔顷刻写就,交予道童,道“你将此信带去瑞灵崖,务必亲手交给南官堂的人。若有人问,只奉了我的令信,自少不得你的好处,去罢。”
唐修冷眼瞧着其中道明经过,唐玖兀自忏悔等等诸语,点了点头,又加了几句“若问公子为何没有亲自前来,就说公子愧疚难当,羞于当面,唯恐冲撞。”
“是。”那道童眼珠一转,可见也是个机灵的,忙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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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光玄庐
张衡自然对张衍是有所愤恨怨念的,只是多日相处下来。
却发现张衍一心清修,从未苛待他,好似待客一般,并未与他为难。到底是年轻气盛,多有些沉不住气。
待一日张衍早课方罢,便见张衡总是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使人静不下来,便出言问道“你找我何事?”
“我....我自有老祖照拂,能找你什么事?”
张衍自然看到瑞灵张氏送来的东西,可谓是吃穿住行样样齐全,恐怕若不是摄去定灵师叔的威严,便是宫娥力士等仆从都要打包送来,而不是那些傀儡纸人了。
如今又见他又是这副别扭模样,不由好笑“你不过是受人挑唆,冤有头债有主,我何必与你为难?”
“可,可我先前那对你。”张衡疑惑道。
张衍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既知你只是受人挑唆利用,难道我为难你,他们就会让我入师父门下,成为真传么?”
“怪我自诩聪明,为了两本丹经,便为人利用,损了家中名声。”闻言,张衡一愣,不由点了点头,随即叹道。
听得此言,张衍不由心思一转,不由转头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且你我修道中人寿岁悠长,还有大好时光,唉声叹气做什么,不如稍后与我等饮酒一葫,一同享些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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