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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方遥抱着俩孩子走后,景郁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苏明画和他过了几招,见他心神不定,便也没了切磋的兴致,见天色不早,于是同他御剑打道回府。
经过谢听院落的院落上方时,景郁的眼神不住地往他院子里瞟。
两进的院门半掩,透出暖黄朦胧的烛光,里面飘出阵阵饭菜的香气和谈话声,还有小孩子的笑声。
苏明画看了一眼满脸落寞的小师弟,不由得劝道:“大师姐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你那心思还是收着点吧。”
“……”
景郁自以为自己藏得深,结果就这么被没面子地抖露出来。
他装作不在意:“不过是个凡人,顶多熬个百年,大师姐又是单身了。”
苏明画“哈”了一声:“你思路倒是清奇,不过这么想也没毛病,但就怕你苦等百年,大师姐照样看不上你。”
小师弟虽然长得也不差,但是跟那凡人一比,还是逊色了些。
苏明画向来说话直,专门往人心窝里扎。
景郁冷沉着脸,丢下一句“用不着你管”,迅速落剑回院,甩上屋门。
“啧,真是犟骨头……”苏明画摇头叹了声气,也转身回了屋。
-
小弟子送来的荤菜是香酥烤鸭和红烧鲤鱼。
烤鸭的皮香酥油亮得泛着光泽,红烧鱼上面棕红浓稠的汤汁,一看就烹调得很入味。
方遥看着那两道荤菜,心下奇怪,宗门饭菜的口味一向清淡,从不会有大鱼大肉。
“娘亲,你怎么不吃呀?”
阿圆见方遥不动筷子,于是乎直接动手撕下来一只烤鸭腿儿,递给方遥:“娘亲,给你吃鸭腿。”
爹爹和哥哥都更爱吃鱼,这一盘子的烤鸭都是她的,于是毫不吝啬地把她最爱吃的鸭腿分了一个给娘亲。
方遥看着她手里油乎乎的鸭腿,她幼时入宗,饮食已经养成习惯,实在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不等她拒绝,身边的男人开口制止方圆把鸭腿往她手里塞的行为:“你娘不爱吃荤食,你自己吃吧。”
“唔。”
阿圆听话收回鸭腿,放到嘴边咬下一大口,眼睛愉悦地弯成了月牙,不过因为娘亲在,她控制自己没有把狐耳飞起来。
方遥看了看哥哥阿正,正在安静地吃鱼,他好像有点强迫症,把挑出来的鱼骨鱼刺,按照原本的结构拼在桌面上,一只鲤鱼的形状已经颇具雏形。
谢听好像没有俩个孩子那么爱吃肉,和她一样基本都在吃蔬菜,偶尔夹两口鱼肉。
“阿正和阿圆还吃不太习惯宗里的饭菜,这些都是雨花阁的菜。”谢听道。
方遥知道这个名字,是山下凡人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景郁和苏明画有时嘴馋了,也会跑去搓一顿,但她一次也没去过。
方遥问:“雨花阁还提供上门送菜的服务?”宗里并不允许凡人随便出入。
“我找了个弟子,每月付他三百灵石帮忙送来。”
方遥点头,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宗门忌食五荤三厌,以修上清之气,但他们还是小孩子,还在长身体,荤素搭配才更合理,不必讲究这些。
方遥虽觉得这钱花的很值,可仔细一算,她的月例才五百灵石。
剑修穷三代,她平日对灵石没什么概念,主要的花费就在养剑上面,买一瓶剑油保养一下就要几百灵石,若打架不慎将剑磕碰一下,维修费又要上千。
所以这么些年,她也就存下一万多块灵石。
方遥不禁抬眸,看了眼抱着饭碗吃得认真的俩崽崽,又看了眼看起来很貌美贤惠,但是方才连衣服也晾不明白的凡人道侣。
一时若有所思,看来以后,要多接点宗门任务,多赚点些钱养家了。
她刚想到这,身旁的男人忽然放下筷子,腰间解下她前两日给他的那只储物袋,放在桌上,推到她手边:“这些灵石还是你留着,我们用不了那么多。”
“没错,爹爹有钱……”阿圆嘴里咬着鸭腿,含混地跟着附和。
在她的印象中,她跟哥哥去市集上逛,根本就不用带钱袋子。那些商人小贩,还生怕他们拿得不够,一直往他们的怀里塞。
最初,阿圆还有些不解,问随行的卢砚叔叔:“为什么别人买东西都要拿钱袋,我们却不用?”
卢砚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因为整个城都是你爹爹的啊。”
“爹爹有一座城?”
“不是一座,是七十二座。”
有七十二座城的爹爹,怎么会缺钱袋子花?
看着俩孩子快把碗吃到肚子里的吃相,方遥很怀疑阿圆这话的真实性,然而谢听知道,俩崽子的吃相并不算差,只是前几日总吃素憋出来的。
方遥把储物袋推回给他:“还是你拿着用,养两个孩子不容易,我平时没什么开销,更用不到。”
她以前没有尽到伴侣和娘亲的义务,他带着两个孩子多有不易,只能在这上面多补偿他了。
谢听似乎读出了她心中所想:“你若是想要补偿我们,不必用灵石。”
那用什么?
方遥轻皱眉,不解地看向身侧长相俊美的男人。
她总觉得此人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他照顾孩子时很细心,但好似并不擅长家务琐事,他之前声称是一边赚盘缠一边找到灵霄宗,可他身上和俩孩子穿的衣物布料,都不是凡人常穿的粗布麻衫,而是上等的云锦。
他来时只背着一个装着些衣物的包袱,透着无处可归的清贫,可他气质俊逸疏朗,言谈举止间又有些慵懒的贵气。
方遥心想或许是落魄了的世家公子,家中突遭变故,所以才带着俩孩子找到了她。
可他又不图灵石。
两个吃饱饭的小团子不知何时离开了饭桌,爬到了竹榻上,竹榻靠墙的那边有一扇小轩窗,窗外月色似霜,树影随风晃动,点点光芒浮在空中,似是流动的繁星。
是几只萤火虫。
两个孩子却看得专注,并肩坐着,两双乌黑的瞳仁跟着虫子的轨迹,从左边追到右边。
“阿圆,阿正。”两个崽崽听到爹爹叫他们,齐齐转过头。
“娘亲问你们,想要什么补偿?”谢听问。
两个崽崽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平时什么好事都是妹妹抢着先,这次倒是哥哥憋不住先开口:“娘亲,你能不能教我练剑?”
阿正的眼眸期待地发亮,他觉得娘亲今日在擂台上挥剑斩四合的样子特别帅气,不由心向往之。
方遥却果断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你年纪太小。”
五岁的孩子个头甚至还不及她的剑高,万一再把自己给伤着了。
阿正闻言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方遥无奈地语重心长道:“学剑没有那么容易,天赋和毅力缺一不可,等你长大了些,再学也不迟。”
方正觉得娘亲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是晚几年再学,于是收起失落,顺从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方遥继而看向另一个半天没吭声的崽崽,后者脸上一派天真无邪,歪头看她:“娘亲,外面的天都黑了,晚上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们一起睡呀。”
“……”
一起睡?
方遥没想到阿圆想要的补偿竟是这个。
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男人,他天生眼尾狭窄微微挑起,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带着三分笑。听到阿圆的话,他眼里的笑意更浓,长睫之下,眸光深邃微亮,透出勾人又缱绻的意味,丹凤眼下的那颗朱红泪痣,在暖色的烛光下愈发蛊惑人心。
方遥腾地站起来。
“我晚上还得回去练剑……下次再来看你们。”
谢听抓住她话中字眼,温声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宗里忙完招新,还得七……”
方遥顶着一大俩小的目光,勉强改口:“三日。”
继而像上回一样,步履匆匆地走了。
“娘亲,又走了。”
两个小团子有些失落,也不藏耳朵了,两对毛茸茸的狐耳弹出来,耳朵尖没精打采地垂着。
谢听知道她性子孤冷慢热又别扭,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得慢慢来。
“不过爹爹……”阿圆想到什么高兴的事,狐耳重新支棱起来,“今天娘亲抱我了。”
“今天娘亲也抱我了。”阿正也向爹爹炫耀。
两个幼崽第一次享受到娘亲的拥抱,到现在还回味无穷。
“娘亲打架超厉害……”
“娘亲还关心我们……”
“娘亲身上好香……”
“爹爹,娘亲有没有抱过你?”
谢听眼皮直跳,轻呵一声,这俩崽子,还挺会气人的。
两个崽崽见爹爹不理他们,只好自娱自乐地继续看萤火虫,虫子飞来绕去,看得他们心痒,忍不住伸出胳膊去抓,抓了一会儿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抓到。
崽崽们有点累,也有点犯困了,躺倒在榻上,照例让谢听讲睡前故事。
“爹爹心情不好,今天休息,不讲故事了。”
谢听把被子铺好躺进去,双手枕在脑后,一副今日歇业摆烂、准备就寝的样子。
“啊,怎么这样……”
两个崽崽敢怨不敢言。
可是他们今日疯玩了太久,又翻了半座山头去找娘亲,精力已然全部耗光,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谢听像往常一样,放出身后狐尾,捂在俩个崽崽的肚子上当加厚棉被,顺便放出了神识,看看那个负心剑修到家了没有。
神识刚散出去,便发现了方遥院落门口徘徊的少年身影,谢听的双眼蓦地眯了起来,眸色深晦。
方遥那厢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刚准备关上院门,忽然在墙根藤萝枝叶的影子里发现一抹人影,关门的手微顿。
景郁已经在她院落附近守了快半个时辰了,听到有推门声,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月色下,神色难辨地唤了她一声:“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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