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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眸光一寸寸挪向萧之安,平日国泰民安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惊恐,手足冰凉。她震惊萧之安会如此直白地要她交出国玺,帮时煜他们夺权。
她恐惧萧之安那句百姓是无辜的,那是萧之安前世说过的话,还有之安那未尽的言语。
是不是之安知道了自己对赤烈的打算?
“之安?”
皇后缓缓蹲在萧之安身前,双手捧着他的脸,脸上皮肉轻轻颤着,“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萧之安双眸泛红,嘴唇翕动,良久,哽声道,“母后,小安的背上好重……”
“之安。”皇后突然嘶吼着打断了他的话,脑子轰然炸开。
她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上一世,他说,“母后,小安的背上好重,重到再也挺不起脊梁,再也无法立于这天地之间。
之安无用,母后为之安筹谋的,之安受不起,也不想要,之安能回报母后的便是毒杀时煜。
但之安无能,被他发现了,反被他灌了毒酒,也好,之安解脱了。”
说解脱的人,真就那样死在了她怀里,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做母后的孩子好辛苦,愿来生,再无纠葛。”
上上世,之安亦是躺在她怀里,满目恨意,“儿子只想一家人春看河边柳,冬赏天边雪,图的不过是家灯暖,亲常在。
母妃为何要争,为何要连累父王不得不替你顶罪,为何要散了我们好好的家,为何啊……”
为何?
为了她是林家嫡长女,却只能嫁萧沛那样的闲散亲王,而林千凝一个庶女却能贵为凤昭皇后,母仪天下,为她的不甘,为她只想做人上人。
可他们父子却不能理解她的苦楚,儿子更是怨恨道,“愿苍天怜悯,来世我再不要有你这样的母亲。”
他因劫刑场救他父王,被时煜一剑穿心,拼尽全力说出那句绝情的话,死在了她怀里。
两世,她的之安两世都躲不开死劫。
这一世,她费心筹谋,冒险生下先天不足的孩子,来换掉千凝的孩子,为报第一世时煜杀之安之仇。
她引导时德厚偷走时煜,又因两个孩子调换,而生辰有误,让时德厚这一世无法夺舍。
她以为真正的时煜,会比第二世夺舍归来的时德厚更容易对付些。
甚至不惜让之安冒险去大魏寻回时煜,为的就是让时煜对之安心存感激,不会对之安动杀念。
可,之安恢复前世记忆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曾两度误会她,不愿做她的孩子,她担心有前世记忆的之安,哪怕不被时煜所杀,亦会自己杀了自己。
那是她绝不能接受的。
她的之安死过两回了,这一次他绝不能死。
绝不可以!
一把捂住萧之安的嘴,她道,“之安,母后应允你,把那半块国玺交给太子。
母后并非贪权,母后只是受你父皇所托,不敢视江山为儿戏,母后原本也是打算考验你皇兄之后,便将一切交还于他的。”
她不知之安想起了多少,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安抚住他。
之安还年轻不知权势的好,等她为他铺好了路,等他君临天下成为天下之主,他定会感激她的,亦会明白她为何要争。
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之安活着。
她是上天眷顾之人,她重溯时光,是为向萧沛和之安证明,她没错,她是对的。
而不是如前两世那般,被他们双双厌弃。
总归这一世,她本也打算让时煜登基后再除了他,以此来改变之安前两世都死于时煜之手的命运。
不过是事情提前了而已,她不该慌的,交出去的还能再拿回来,一如当年她能从先皇手里拿到一切。
她紧紧抱着萧之安,她得赢回之安的信任,她不能叫萧沛看了笑话。
萧之安怔愣住。
梦中的母后那般执拗,可现实中的皇后竟这样轻易答应了。
以至于他又怀疑,那只是个虚无的梦?
母后其实并非梦中那般为了权势疯魔?
他还没理清,便听得皇后对众人道,“本宫的人已经接到了老宗正,不日他便会回京,钦天监那边亦算好了吉日,等宗正一到,本宫便会拥立太子登基。”
皇后的转变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尤其是追随皇后的查耀等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子登基,他们这些皇后心腹,又岂会如从前那般被重用,且,皇后这让得太草率,有几人开口劝阻。
皇后义正言辞,“这江山本就是萧家江山,本宫坚守这些年也算对得起先皇所托。
往后的岁月,本宫亦想同寻常女子一般,过过清闲的日子,陪陪两个孩子,诸位莫要多言,本宫心意已决。”
随后,她看向时煜,“你是母后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后从无一日忘记过你是母后的儿子。
这些日子是母后行事不当,本是想略加考验,也让你适应适应凤昭,到底是母后思虑不周了。”
“母后的想法,儿臣如今明白了,儿臣亦有做得不妥之处,还望母后见谅。”
时煜拱手一礼,“只赤烈一事,还未有名目,儿臣恳请母后即刻处理。”
皇后要演母慈子孝,他可以配合着唤她一句母后,但对于这个可能是他杀父杀母的仇人,他却不愿一直配合她演戏。
回来的路上,清晏便同他提过,或许皇后乃重生之人,所以,才对林兰亭上呈的情报不以为意,因她可能已凭自己的先知,有了对策。
而之安那些话,显然他也是知道皇后要如何应对赤烈的,但他没有当众说出来,说明皇后的手段极其不堪。
她今日这招以退为进,或许是害怕之安说出她的对策,亦或者是害怕别的,他刚刚始终留意皇后,她脸上的惊慌虽被很快掩饰下去,但他看得真切。
无论怎样,他得先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原本想煽情,却又被时煜拉回了正题,皇后身形微晃,很是疲累的样子,“本宫身子不适,牢狱调包案和兰亭的事便交由你去办,务必查个明白。”
她视线又落在青芜脸上,“青芜,由你协助太子,你可愿意?”
青芜一时摸不清皇后的反常是为何,她绝不会相信仅凭之安那些话,就能让皇后放下到手的一切。
但不管是何原因,皇后当众答应交出国玺拥立新帝,便是个好结果。
青芜自没有不应的。
但皇后是否能放走,她还不知,便看了眼时煜,见时煜微微颔首,就不再管皇后去留,当即命人开始审讯大理寺少卿。
皇后看了眼被拖走的大理寺少卿,心里并不担心他会供出自己,只有些焦灼,屠刀的人为何至今不出现。
只得搀起萧之安,“之安,随母后回宫,可好?”
萧之安此时脑子是乱的,梦里的太子哥哥和现实中的不一样,他也想好好理一理,便点了点头。
无人再阻拦她离开时,皇后却见到了一道鹅黄身影,那是她先前一直盼着,却迟迟不出现的人。
来人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见冬藏快步进来,他身后两个婆子合力搀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应是昏迷了,几乎是被两人架着过来。
皇后看清那女子面容,瞳孔骤缩,立即顿足。
她听得冬藏回禀时煜,“太子,属下竟在凤昭发现了被山匪杀害的嫣然郡主。
想来当初在益州,山匪并没要她性命,只不知如何来了凤昭,如今,人是昏迷着的,身上亦有不少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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