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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凛抱起她,问:“怎么突然想阿爹去读书?”

    赵宝丫指着仓库边上数钱的账房,把刚刚的事说了,又把自己在路上观察到的事也一并说了。很认真的分析道:“宝丫觉得道士爷爷说得对,阿爹要是能写字挣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赵凛有自知之明,他就不是读书的料。

    他不说话,赵宝丫急着追问:“阿爹,你去读书行不行啊?”

    赵凛窘迫:“……不行。”

    赵宝丫小脸一垮,鼓着腮帮子问:“为什么呀?”

    赵凛委实不愿意在闺女面前露短,只得随便找个借口:“读书要花很多很多银子的,你瞧你二叔,每年光束脩和笔墨纸砚就要十几两。要是阿爹去读书了,就没办法挣钱,丫丫就没有新衣服穿,没有肉包子吃了。”

    小宝丫连忙道:“没关系的,宝丫可以少吃,也可以不穿新衣服,宝丫还可以去当小道士挣钱给阿爹交束脩。”只要阿爹不去从军她都可以的。

    小姑娘急切又着急。

    这事说不清楚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黑云低压压的盖住了整片天空。赵凛拉了拉闺女的小斗篷,转移话题道:“阿爹先考虑考虑吧,快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小娃娃记性差,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就忘了。

    赵宝丫抬头看天,风有点大,好像真的要下雨了。她点头,噘嘴:“那好吧,阿爹要好好的想哦,明天我再问阿爹。”

    赵凛:“……”

    他抱着闺女加快脚步往城隍庙去,即便走得再快,半道还是下起了小雨。他脱下外裳照在头顶,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以及车夫的呼和声。

    “快让开,让开,全部靠边,别挡路!”

    前面的人纷纷让路,雨渐渐大了,赵凛抱着宝丫侧让到路边铺面的廊下,转身往马车看去。马车的一角被掀开,一个和宝丫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不老实的掀开车卷帘往外探头,跟过来的华衣妇人连忙拉住她哄道:“阿碧别调皮,小心摔了出去。”

    身侧的人指着马车窃窃私语:“这是县令家的马车,里面坐的是县令家的夫人和千金吧。听说县令家的千金身体不好,脾气暴躁是不是真的?”

    另一人道:“这么小,暴躁能暴躁到哪儿去?都是别人胡说的。”

    “怎么就胡说了,俺家大伯母在县令府上当差,那小小姐被宠得无法无天,经常打骂下人,连奶娘家的小孩都推到荷花池里去了,险些淹死……”说着她压低声音道:“那女娃有时候又一句话不说,拿簪子戳自己手腕,可吓人了……”

    她好奇的往马车里张望,赵凛惊讶,也往马车看了一眼:当初他继母就是要把丫丫卖给这个小姑娘当玩伴吗?

    周围的议论声刚停,坐在马车的小姑娘突然一拳头打在华衣妇人脸上,挣扎着要爬出来。妇人忍着疼,伸手拉住她,她尖叫,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外砸。

    那妇人劝道:“阿碧,别丢,那些是才买的,你不是很喜欢吗?”

    小姑娘尖叫:“才不喜欢,我就要丢着玩。”

    一只巴掌大缝得漂亮的布老虎被丢了出来,掉在地上被车轮子碾过,瞬间肚子破裂,沾满了泥。马车驶过,周围没人注意那只脏兮兮的小老虎,小宝丫突然挣脱他爹的怀抱,溜了下去,跑到路中间捡起来。圆溜溜的眼珠子里全是高兴:“阿爹,好漂亮的小老虎呀。”

    那布老虎还在往下滴脏水,泥沾到她小斗篷上,小团子却一点也不在意。

    赵凛伸手去拿:“脏……”

    小团子眼睛亮晶晶的,摇头避开他的手:“它一点也不脏,拿回去洗洗,缝一下又是只漂亮的老虎。”

    对上她欢喜的眼神的一瞬间,赵凛有些心酸:丫丫和那坐在轿子里的小姑娘一般大,却只能捡小姑娘不要的破东西玩。

    甚至差点被卖给那小姑娘当玩伴!

    这一切只因为那小姑娘是县令之女,是有钱人家的官小姐。而丫丫只是他一介武夫,赵凛的女儿。

    要是他也能当官,丫丫是不是也可以坐着轿子出行,有许多的布偶娃娃,也能被人称一声小小姐?

    小团子一点也不知道她爹在想什么,摸着脏兮兮的小老虎,还在兴奋的说:“我要给它做一件小衣服,这样它就不冷了。阿爹,我可以用我的小衣服给它做衣服吗?”

    小团子仰着小脑袋,殷切的看着他。

    那一刻,赵凛有一股强烈的冲动,他突然道:“丫丫,阿爹想好了,阿爹去读书。”

    抱着小老虎的赵宝丫愣了愣,反应过来她爹说了什么后,小脸上爆发出耀眼的光彩:“真的?”

    赵凛很肯定的点头。

    “那阿爹,我们去买书吧。”赵宝丫拉着他一只手,往对面的书斋一指,“那里有书斋,我们去买书。”做事要趁热打铁,只要书买回来了,就不怕她爹不读。

    他被赵宝丫拉进书斋,店里的伙计见有人进门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询问:“客官,想买些什么?”

    赵凛:“启蒙书。”虽然赵老二启蒙时买过启蒙书,但他已经记不得了。

    伙计眼珠子转转,瞥见小宝丫自作聪明道:“给闺女买书呢?客官对闺女可真好,能让女儿读书的人家可不多。”瞧着也不是富贵人家。

    赵凛老脸微红,胡乱点头。

    伙计带着人往书架那去,边走边介绍:“我们这孩童启蒙的书都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声律启蒙》……《幼学琼林》等等,您看您要什么?”

    有钱人家当然备得越多越好,赵凛摸摸口袋,道:“先买《三字经》和《百家姓》吧,多了娃儿也看不过来。”

    伙计点头,抽出两本书交到他手里。赵凛随便翻了翻,就开始头晕眼花,他克制着放下去的冲动,问:“多少钱?”

    伙计:“每本一百文,两本两百文。”

    赵凛手抖了一下:两百文,可以给闺女买百来个肉包子了。

    好贵!

    “能便宜点吗?”

    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笑道:“客官,笔墨纸砚向来是这么贵的,这两本只是启蒙算便宜了。还有更贵的书,几两十几两上千两的也有。”

    赵凛:这破玩意,特么抢钱!

    赵宝丫见他一脸肉疼,接过那两本书软糯糯的说:“阿爹,我们就要这两本了。”说着抱在怀里就往外走。

    赵凛见状只能掏钱了。

    赵凛这人做事讲究有始有终,书都买了,即便再难他也会读下去。他回到城隍庙,就找到权玉真,表示自己要读书考科举,请他教自己,会给钱的。

    权玉真正在画符,手一抖,一张符毁了。他盯着赵凛,颤巍巍问:“你……说真的?”

    赵凛:“比真金还真。”

    权玉真两眼一翻,装晕。

    赵凛无语:“起来,我习武知道你没晕。”

    权玉真爬起来,脏了的道袍也顾不上连连摆手:“不教不教,老道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自虐。”在读书这件事上,赵凛那脑袋十窍堵了十一窍,压根没救。

    他不想领教第二次。

    “放过自己也算普度众生。”

    赵凛:“……”

    读书路上的第一个困难:没人愿意教他。

    权玉真要走,赵宝丫哒哒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软糯糯的求他:“道士爷爷,求求了求求你了,就教教我阿爹吧,我阿爹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学的!”小团子仰着脑袋,大大的眼里沁着雾气,大有他不答应就大哭的架势。

    “道士爷爷,求求你了,就教教我阿爹吧。”

    “道士爷爷……”小娃娃不厌其烦的喊,喊得权玉真心都软了。

    他面露纠结:“不是老道不教,实在是你爹……”

    赵宝丫使出杀手锏:“只要道士爷爷愿意教阿爹,宝丫给你当徒弟。”

    权玉真眼睛一亮:“真的?”

    宝丫认点头:“真的。”她软糯糯的喊:“师父。”

    权玉真应了一声,激动欣喜:他终于有徒弟了!

    转而看向赵凛时又一脸沉痛:“老道看在宝贝徒弟的面子上答应你了,以后每日上工回来在正殿里读书习字吧。”

    赵凛严肃的眉眼笑了,朝他拱手:“多谢……那今晚开始教吗?”

    转过身的权玉真脚底一滑,险些摔死。等站稳后,轻咳一声:“且缓缓,明晚开始。”

    赵宝丫好奇的问:“师父,为什么要缓缓呀?”

    权玉真:“做心理建树。”

    赵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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