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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书?一时间,谢玉英瞪大了双眼,显然是感到不可置信。
“这这是主母送给我的家书?”
谢玉英问道。
家书这两个字的份量太重了。
说到底,让谢玉英感到自卑的地方,无外乎就是自己的身份——‘艺伎’,难登大雅之堂。
扪心自问,一位是国公府独女,在京城享有极高威望的雁门郡夫人。
一位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艺伎。
这让谢玉英心中怎能不生自卑?
更遑论说,平日里,让她感到又惊又惧的那名女子,竟然给她写了封信,此信竟还是家书。
信封完整,显而易见,卫渊并未打开来看。
谢玉英怀着复杂情绪,将信封缓缓打开,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信首名讳——张桂芬
起首——玉英妹妹见字如面
当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谢玉英脑袋似‘嗡’了一声。
“主母,居然唤我玉英妹妹?”
她在心中喃喃一声。
重点是妹妹二字。
这代表着张桂芬对于谢玉英的肯定。
更代表了当家主母对于‘妾室’的看法。
同等于认同了她的身份。
她心中岂能不感激?
仅仅是妹妹那两个字,就让谢玉英对张桂芬的好感倍增。
甚至生出一种,恨不得立即与这位主母见面的心思。
她继续看着书信的内容。
张桂芬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她怀孕时的经验都写了上面,包括一些注意事项。
将家书内容看完以后,谢玉英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见状,卫渊好奇道:“信上都写了什么?”
谢玉英将书信揣在怀里,竟是一改往常对卫渊那种千依百顺的性子,摇头道:
“请侯爷见谅,奴家不能将这封信给侯爷看。”
卫渊微微皱起眉头,“为何?”
谢玉英正色道:“因为夫人未让。”
嗯?
夫人不让?
卫渊被她逗笑了,“你主母在家中也是听我的。”
谢玉英应声道:“夫人如何做,奴家管不到,但这封信,是夫人给奴家的,夫人未让奴家给侯爷看,奴家就不能给侯爷看,请侯爷恕罪。”
其实除了一些怀孕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外,还有一句话,是说,【侯爷血气正盛,应谨慎克制,望玉英妹妹多多留意】
留意什么?
不就是看着卫渊么?
但谢玉英敢吗?
明显是不敢的。
也因此,张桂芬的信,她不敢递给卫渊看。
当然,这只是理由之一,更多的,如她所言,张桂芬并未让她将信再给卫渊去瞧。
虽然整个侯府,都是卫渊说了算。
可说到底,管着家里女眷的,是主母,不是卫渊。
主母听卫渊的话,谢玉英也要听,也要尊敬。
卫渊又道:“你主母没有让你将信给我看?”
谢玉英摇头。
卫渊继续道:“既如此,我看看又有何妨?”
谢玉英道:“可是主母.也没让您看这封信啊。”
嗯?
卫渊深深看了一眼谢玉英。
这娘们,何时这般钻牛角尖了?
罢了,女儿家的私语,不看也罢。
想到这里,卫渊摆了摆手,道:“下去休息吧。”
谢玉英作揖告退。
待她回到自己房间里。
有婢子见到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首饰匣子,问道:“姑娘,这是侯爷送给您的?”
谢玉英没有回应,只是来到梳妆台前坐下,将怀里揣着的书信展开平稳的放到首饰匣子里。
至于里面的御用首饰,她是一样未取。
有婢子看到了那匣子里的精美首饰,惊艳道:
“这都是侯爷送姑娘您的?侯爷对姑娘您还真好。”
另有婢子忧心忡忡道:“侯爷对姑娘好是好,可是谁能确定,待有朝一日,咱们跟着侯爷去了京城,那位当家主母,也能待姑娘这般好?”
另外一個婢子附和道:“是啊,那位可是将门虎女,我曾打听那位一些事,说她治家如治军”
“这事都传到咱们江南来了,只怕将来,有得姑娘苦头吃。”
闻声,谢玉英一改常态,语重心长道:“以后,这样的事情,莫要再说了,那位主母很好,这些首饰,都是那位主母差人送来的。”
说到这里时,她的嘴角都挂着一抹微笑。
两个婢子一听,顿时露出惊诧的神情。
居然是忠勇侯府的大娘子给的?
因这两个婢子与谢玉英关系都是极好,所以,对于一些事情,谢玉英干脆告诉了她们。
这两名婢子,一个叫做小红,一个叫做小杏,都是江南本地女子,年龄不大,约莫十四岁左右的样子。
她们不解道:
“姑娘为何不将这封信给侯爷看?”
“是啊,若是因此被侯爷不喜,反倒不美了。”
“.”
谢玉英莞尔笑道:“你们觉得,待回到京城之后,侯爷会不会将此事告知主母?”
两名婢子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许久,最终得到一个答案——会。
谢玉英继续道:“既然会,若是主母得知我的原话,是喜是怒?”
小红顿时恍然大悟,“姑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届时,主母必然欢喜不已,毕竟,您可是因为尊重她不让侯爷看那封书信。”
谢玉英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谁说艺伎就没有手段了?
谢玉英承认,自己是用了点儿手段,但,她没有害人的心思。
她只是想在张桂芬那里搏一个好脸看。
顿了顿,她嘱咐小杏说道:“杏儿,将针线拿来。”
针线?
“姑娘都好久没动针线了,可是衣服哪里刮蹭了?”
小杏询问道。
她摇头道:“曾听侯爷说,侯爷的大姐姐送给大娘子一幅绣画,是李娘子镇守娘子关,我绣的虽然不好,但也能绣幅图送给大娘子。”
小杏释然,好奇道:“姑娘打算绣什么?”
谢玉英想了想,道:“就绣郭忠武克复长安城。”
郭忠武?
他是谁啊?
小杏不解,但也没继续问下去,而是给她准备针线。
在此期间,谢玉英嘱咐二人道:“如今我已有了身孕,你们再叫我姑娘不合适,就唤我谢娘子吧。”
二人点了点头。
——
嘉佑八年,三月十二。
汴京收到消息,耶律仁先一日连破七镇。
洺州守将郭耀、新安镇守将杨师投降。
一时间,邯郸城岌岌可危,就连汴京也是人心惶惶。
汴京城内,已有达官显贵借探亲为由,举家逃离汴京,去往江南。
而民间,亦有各种亡国声音出现,
“听说辽军不日就要攻到咱们汴京城了!”
“是啊,朝廷无力阻挡辽军!”
“为啥不让卫侯掌兵啊!”
“你没听说吗?太子赵曦,屡次上奏禀明官家,要请卫侯爷返京主持大局,结果却差强人意”
“官家这是听信谗言了?不会吧,咱们那位官家如此英明”
“什么听信谗言?不是那回事,而是官家身体不行了,伱没听说,官家时而昏厥吗?英国公张辅又遇刺,朝廷里现在是奸臣当道!”
“也苦了太子,据说他还不到十岁,如何能抗衡那些奸佞啊?”
“是啊,听闻太子每每听说辽人在咱们大周境内大举屠刀,都是泪流不止,甚至还用自己的性命要挟奸佞,要求卫侯回京。”
“苦了太子了,将来太子登基,必能扫荡奸佞,成为一代明君!”
“.”
一些亡国之音的出现,必然是顺理成章。
但对于其它声音的出现,很难让人不会想到,是有大人物在背后推波助澜。
谁是最终的受益者,谁便是那位大人物。
此刻。
宫城里。
赵曦正在龙榻前伺候。
如今,赵祯清醒的时日越来越少了。
往常,一日里,可能有那么半刻钟的功夫是清醒的。
可如今,大多数时日里,都在昏睡。
赵曦已经得知了耶律仁先南下攻城掠阵的消息,语重心长的向昏睡中的赵祯开口道:
“.”
“父皇,耶律仁先来势汹汹,代州那边正陷入恶战,大名府一时也难分胜负。”
“那些个国公们,老的老,死的死,儿臣实在是无人可用了,今日朝议之上,儿臣就要调卫渊回京抵抗辽军入侵。”
“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能够打赢此战,儿臣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绝不会让您失望。”
“.”
为何新登基的皇帝,都想着没事找事干,打一仗呢?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立威。
顿了顿,赵曦特意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父皇,儿臣已经暗中扶持了辅国公嫡长子秦振,由他全权指挥大名府一战,他打得很不错,首战告捷。”
“将来,年轻一辈的武将里,能出现一位与卫侯抗衡的将领了,不会让卫侯一家独大。”
“儿臣认为,如今已经到了最为危难的时刻了,若再不用卫侯,儿臣担心.儿臣要扛不住了.”
“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用心,一定能够接住咱们大周的万里河山。”
“.”
言谈间。
不远处的朱总管一直在朝着赵曦使眼色。
仿佛再说,朝会的时间已经到了,百官都已经等了老大一会儿了。
再不去,就有些不好看了。
赵曦也明白,言尽后,缓缓起身,那双稚嫩的眼神顿时凛然一变。
朱总管瞧见了,不由得心中一惊。
小小年龄,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那种眼神好像是.气吞江山万里如虎?
他暗自做了个比较。
如果说,赵祯的眼神,乍一看是仁善,那么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那种眼神无比深邃,似让人如临深渊,心惊胆战。
但是赵曦的眼神却与赵祯截然相反。
那是一种极具霸气的眼神,是一种四野八荒,惟我独尊的眼神。
“大周,要出一位武帝了!”
跟在赵曦身后的朱总管暗自想到。
朝殿之上。
原本议论纷纷的百官,忽然见到赵曦出现的身影,一时间,都陷入沉寂中。
待赵曦落座。
百官才开始拜见监国太子。
赵曦脸色阴沉,目光扫视众人,道:
“洺州,新安,等诸镇失守之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辽帅耶律仁先的军队,已经逼近京畿,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说说看,现今情势,当如何?”
当如何?
还能如何?
“太子殿下,臣建议,自大名府调十万兵阻挡耶律仁先!”
“殿下,臣建议,让秦振将军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击溃耶律信先部,回援京畿!”
“殿下,代州尚有二十万大军,秦老将军是以守城为主,无需二十万大军坐镇,更何况,代州边军原本就有数万人马,不如,再从代州调兵十万!”
“也可以从延边调兵!”
“.”
听到百官议论,赵曦眉头紧皱成川。
从大名府调兵?
朝廷费这么大心劲儿,就是要打赢大名府之战,好让辽军损失部分主力。
代州雁门,乃是大周最重要的屏障。
雁门不失,纵然耶律仁先夺下诸多州府,不拿汴京,终归到底,仍旧是无根浮萍。
至于延边
若非卫师紧急发动军改,用来应对夏国的六大军司。
只怕,偌大延边,就要易主了!
“你们.还能再出点馊主意吗?!”
这句话,赵曦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馊主意?
听到这三个字,百官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相互对视,继续议论纷纷。
能打仗的人,几乎都离开朝廷去打仗了。
剩下这些没怎么经历过战争的人,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今日朝议,韩章没来,是因为他知道,赵曦已经有了主意。
赵曦先是看了看王安石,又看向范纯仁,见他们二人始终无言沉默,索性也就豁然开口,
“既然你们没有好主意,那么不妨听听本宫的主意!”
“调江南、福建、广南一带的军队北上勤王!”
调南方的军队这不失一个好法子,只是,以眼下的守备力量,能撑到南方的军队赶来吗?
诸多士大夫们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但是他们害怕遭遇战火,害怕敌军真的打到汴京了。
平日里说杀身成仁那是玩笑,真到了那个节骨眼上,又有多少人,有着士大夫精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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