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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一早，李致洗漱完后，给许辞青煮了汤圆，又进卧室静静地看了她的睡颜一会儿，才开着车去他妈妈那边。给两位老人拜了年，又陪着他们拉了一会儿家常后，他钻进厨房，帮妈妈一起准备午饭。因为心里挂念着许辞青，也因为母子俩一向没什么话可说，他有点心不在焉，就因为开了一会儿小差，他差点打翻一盘菜。
管玉书看着他的样子，想到他除夕夜借口有事不过来，又结合医院的一些传言，忍不住试探地问了一句：“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难不成是在想女朋友？”
李致知道她应该在医院里听说了，也不隐瞒，干脆地“嗯”了一声，重新摆盘。
她一愣，有些讶然，然后认真地打量起儿子的神色。其实他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少了些冷淡，多了几分人情味。
管玉书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感慨，她悄悄压住那些复杂的情绪，一边切菜一边道：“什么时候安排我们见一面吧，我很好奇能把你变得这么柔情的女孩是什么样子。”
顺着这句话联想到许辞青惊恐的眼神，李致淡淡笑了一下，“再看吧，这得征求一下她的意思，她愿意来就来，她不来我不想勉强。”
管玉书的视线从刚刚开始就没离开过他，听他这样一说，她盯了儿子半晌，清冷的脸上沁出淡淡的笑意，“李致，我为感到你开心，真的。”
“我也为遇见她感到开心。”他终于抬眼看她。
吃过午饭，又陪着老人聊了一会儿，他驱车去城北的别墅，给爷爷奶奶拜年。
李锐和叔叔一家也在，他打了招呼，坐到爷爷奶奶身边，陪他们说话。两个老人不到七十，精神矍铄，看到他，爷爷有些严肃的脸变得慈祥起来，而奶奶则一如既往，优雅又温柔地询问他的近况。
“前段时间怎么都不过来了？你爷爷念叨得可紧了。”
“抱歉奶奶，前段时间医院有些忙。”他一面回答，一边给奶奶剥橘子。
顾新月细细地端详了他一番，发现他没有瘦，气色也不错，放了心，“你也是，明明以前还抱怨爷爷辛苦妈妈很忙，怎么自己最后还是选择学医了？你要是听奶奶的话，现在还需要在医院里熬？”
“胡说什么呢，学医怎么了？”李景琛不满地看了一眼妻子，然后对李致道，“别听你奶奶的，好好做，多攒经验。”
“嗯，我知道。”他把橘子递给奶奶，又给爷爷削苹果。
“按理说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我该让你放松些，但是现在你的学历不够看，要想再往上升得更轻松一些，你还是得读博。”李景琛苦口婆心地劝他，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初你就应该读完博再回来，明明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你自己放弃……”
“行了，又来了，大过年的。”顾新月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拍了拍李致的手背，“别听他的，你按你的节奏来，奶奶支持你。”
“谢谢奶奶。”他说完，又转向李景琛，把苹果递到老人手里，道：“爷爷不用担心，我有这个计划。”
“哦，准备回京市？”
“不，就在这边。”
李景琛想了想，点头，“也行，这边也不差。”
老人得到答复，满意了，不再揪着他的工作说事，转而开始念叨起他的终身大事。
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一声不吭，或者冷言冷语拒绝他们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没想到他今天一反常态，虽然还是对照片上的女孩没有兴趣，但是口头却开了一条口子。
“你们不用操心了，我有自己的缘分。”他说。
堂妹李晴雪一听，立马挨过来，满脸八卦，“哥，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两位老人也看向他，朝他求证，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神色平静如水。
“肯定是，你还是头一次这么不抗拒这个话题。”李晴雪更加来劲。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淡然地喝了一口水，对上李锐的视线，点头，“是，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准备要结婚了。”
结婚？所有人都一愣。
“我的天！哥你可真是，一开窍就要结婚了！”李晴雪吓得往嘴里塞几瓣橘子，给自己压压惊。婶婶也笑着开口：“是谁家的姑娘，我们认识吗？”
顾新月也不保持优雅了，急切地问：“什么时候认识的？多大了？做什么的呀？”
他略过所有人的目光，直视李锐，缓慢又认真地回答：“她比我小几个月，楚江人，毕业于S大，有一间摄影工作室。”
“楚江？那不是和玉书是一个地方的吗？”顾新月插了一句。
“对。”
“呀，那还真有缘分，你妈妈是楚江的，你喜欢的人也是楚江的。”她高兴地拍手。她是真喜欢那个冷静又厉害的儿媳妇，要不是李锐对不起人家，这个家根本不会这样。
李景琛听到前儿媳的名字，心中可惜了一下，然后狠狠瞪了李锐一眼。李锐毫不在意，只是低头抽烟的那一瞬间，眼神暗了暗。
“那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呀？”婶婶又问。
“很普通的家庭，没钱没势，父母重男轻女，比不得你们给我介绍的这些，但没关系，我很爱她。”他毫不避讳道。
李晴雪又被惊到，这次她不再开口，只敢在心里大喊一声“卧槽”。
婶婶想到自己的私心，尴尬地笑了笑，爷爷奶奶却是一脸欣慰，尤其是顾新月，心中感慨万千，拉着他的手叮嘱他：“那她挺不容易，你得好好对待她。”
李景琛问：“她的脾气性格怎么样？”
李致客观回答：“优点非常多，就是有点刚直，很倔强。”
“也行，你自己有事业，我们家该有的也都有了，你的终身大事不必要绑上这么多的利益，合得来就好。”李景琛点点头，“这样吧，哪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安排我们见一面吧。”
李致淡笑，“我尊重她的意愿，她愿意来就来。”
他什么意思大家一听就明白了。想到李致之前有多抗拒这个话题，顾新月赶紧体贴提醒：
“肯定要尊重她，别给她压力，等她愿意过来的时候再通知我们。”“好的奶奶。”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饭，饭后，李致没有留宿，和爷爷奶奶解释了原因，便出门准备回去。
刚准备去车库，李锐喊住了他。
“什么事？”
“你选在今天和你爷爷奶奶说这些事，是故意的吧？”
“也不算，我只是不喜欢说谎，也不想隐瞒，而且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致淡淡地看着他。
“你真决定要娶一个对你没有裨益的女人？”他抽了一口烟，语气有点疲惫。
李致不喜欢听别人贬低许辞青，他冷下脸，“谁说她对我没有益，她很重要，她能让我心情愉悦，生活幸福。”
李锐顿了一下，“这就足够？”
“不够吗？人生一世，多的是虚的东西，只有自己的感受才是真实的，而你拥有了那么多，可是到头来依然孤独空虚，你真的开心吗？”
他没有回答，用沉默回答。
李致看了看时间，不再停留，也不再看他，径直去了车库。
许辞青还不知道李致真的会回来，中午随便吃了一些之后，她百无聊赖地在家里玩了一下午的游戏，然后买了电影票，准备去电影院消磨晚上的时间。
春节档主打一个和乐，许辞青选了一个喜剧电影，内容无功无过，不是很好笑，也不是很难看。但是比较让她觉得开心的是，周围人很多，让她有种身处热闹的错觉。
电影过半，揣在大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瞥了一眼，开心地笑了一下。
李致：现在在干嘛？
许辞青：在附近看电影，你呢，吃完饭了吗？
李致：吃过了，现在在等绿灯。
许辞青：你要去哪里呀？
李致：来见你。
许辞青呆了一瞬，想要立刻给他打电话，但是反应过来自己在电影院里后，她背起包包，安静地离开了放映厅。
一出去，她迫不及待地拨通他的电话，“你现在在哪儿呀？”
“还有几分钟到东门，电影结束了吗？”
“没有。”
“那你慢慢看，一会儿我来接你。”
“不了，我也想去见你。”
南方的冬夜阴寒湿冷，风不算凛冽，但也不友好，扑在人的脸上，偶尔也会让人生疼。可是许辞青一点不觉得难受，她迎着风往前跑，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急切，带着尘封已久的期盼。
离东门还有几百米远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来人也看到了她，迈着长腿朝她走来。她看着他的乌发在微风中轻轻地凌乱，漆黑的眼睛闪烁着只有她看得到的柔和，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坚定，眼眶忽然发热，她奔过去，像是冲破了时间的壁垒，跨过那些分开的岁月，重重地扑到他的怀里。
“新年快乐，李致！”她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送出祝福。她的开心是那么显而易见，李致看着她因奔跑而泛红的脸，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仰头看着她，深色的眼瞳和夜空融在一起，深沉又温柔。
“新年快乐，许辞青。”
周围偶有人走过，时不时看他们几眼，可是许辞青不在乎，她轻轻低头，吻住李致。
她没吻太久，浅浅碰了一下便移开，但是眼里的喜欢却是怎么都藏不住，如同盛夏炽热的阳光，将他整个人都包裹。
“就这么开心？”他把她放下来，握住她的手，问。
“嗯嗯，我没想到你今天真的会回来找我。”
“我答应过你的。”他牵着往家走。
许辞青的脚步都轻快起来，她弯了弯眉眼，问他：“那你怎么和长辈解释？”
“我说，我要回去陪女朋友。”
“别和我开玩笑。”
李致停下来，认真看着她，“我没有开玩笑。”
她眨了两下眼，大惊失色。
“怎么了？”看到她表情不对劲，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得对。
许辞青搓了一下脸颊，又紧张又无措，“你干嘛这样说啊，大过年的，你不和亲人待在一起，反而跑过来陪女朋友，他们会觉得我不懂事，对我的第一印象也会很糟糕的。”
他不赞同道：“女朋友也是我家人，陪你有问题吗？”
“不一样的，他们都是你的血亲。”
“我不觉得，”李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你和他们一样重要，而且他们不会对你有意见，听我提起你，他们都很有期待，催我带你回家。”
“啊？”
看着她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有些好笑，继而莫名有些心疼。她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很讨人喜欢。
“许辞青，你那么棒，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所以不要怕，好吗？”他捧起她的脸，认真说道。
“可是……可是……”她想起被嫌弃的童年，想起他爸爸那些伤人的言行，还是没办法自信起来。
李致用拇指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安抚她：“没有可是，你勇敢又独立，漂亮又聪明，谁会不喜欢你。”
许辞青放松了些，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李致感受着指腹处的细腻，声调渐缓，“我已经和他们表明态度，我会和你结婚，至于见家长，你愿意见就见，不愿意任何人都不能勉强你。”
“结……结婚？这也太快了吧？”她没想到他已经和家人提了这个了。
“不快，我们已经认识十几年了，不是吗？”他放开她的脸，重新牵住她的手。
许辞青听着，有些晕乎乎的，今天他带来的信任息太多，让她有点难以消化，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说话，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家走。
快走到电梯口时，她又一次开口，语气有些无奈，“可是你爸爸应该还是不喜欢我吧，如果你坚持……”
她话未竟，但是意思已然明了。
李致按了电梯，想起李锐如黑夜般无边无际的孤独身影，冷了脸，“他不重要，也没资格做我的主。”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他转脸面向她，眼神重新变得温和，“相信我，没人会再伤害你。”
许辞青笑了笑，“我倒不担心这个，只是觉得你们之间如果一直存有芥蒂也不是个事，当然，我也不喜欢他，并不想替他说话，就是单纯怕你难受。”
她的神色很恬静，语气也平静有力，似三月的春光，洋洋洒洒地铺满他的心底，使所有寒冷的角落都得到了温柔的安抚。
李致又一次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最终没有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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