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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凝曦看着主持那坚定的眼神,也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对着主持叩头答谢,接过那颗药丸吃了下去。顿时,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了许多,有接过小沙弥送来的油纸伞,向他们微微行礼就向外走去。
小沙弥看着人逐渐走远,见自家主持还是没有回过神,忍不住问道:“主持,这是为何?”
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虽然这点他不应该过问可还是开口了。
主持那深邃的眼神望向那尊金尊玉佛,双手合十,满是虔诚道:“世界万物皆有它自己的道义,老衲这次即便干涉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主持说完,就往自己的禅院走去。
小沙弥也看向那尊大佛,佛渡众人,也能渡一人吧?
他抓着自己的光头不禁疑惑,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赶紧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强逼着自己的脑子避开这些杂念,又打发其他小沙弥下去了。
刚刚还是大雨如那黄河之水一样泻下来,楚凝曦走到这台阶时,雨水也渐渐小了。
但还是淅淅沥沥下着,她也松了一口气,总起码她的衣裳不会被淋湿得太多,即便是这样,走上去时,周围的杂草野花都带着水珠,就算楚凝曦尽量避开,还是打湿了鞋子。
楚凝曦看着自己满是泥垢的鞋子,这双鞋上面还绣着小珍珠,不禁回想起当初第一次和魏蠡有交集时,他带着她去买这买那。
看中了一双鞋子,大手一挥也给她买下来了,虽然她身为公主,什么好东西不是往她宫中送来,但她就偏偏喜欢上了魏蠡送她的第一双鞋子。
那上面也有小珍珠,现在这双也是,看这绣样应该是四大名绣中的湘绣,想必他还是记得她第一次说的那些话吧?
一想到这,楚凝曦的脚步不由加快,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自己裙子,让自己动作更加麻利一些。
每走一步,她心中也就更加沉重一分,然而这里面也带着满心欢喜和数不尽的担心,她看着这望不到头的台阶,此时也接近半夜。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走了多久,走到她的腿都开始发麻打抖,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那主持故意框她。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了,人家到底也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何必针对她一个姑娘家呢?
可现在,她看着脚下的路,漆黑一片现在每走一个台阶都是凭着感觉走,好几次她差一点就摔了一个大跟头,这让她不禁有些后怕,要是真的摔跟头了。
这样一滚下去,她可就老遭罪了,她赶紧摇摇头,逼着自己清醒一点,她得加快步伐赶快上去。
楚凝曦自顾自地走着,她还不知道自己这才走了没有一半,而已经到达半山腰的魏蠡,早就精疲力尽,明明没有力气了还是一步一步地走着。
若再往上走几十步台阶,就能发现那山顶上有一座小屋,小屋旁种满了花花草草,还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树。
这要不是现在是下雨天,八月桂花香,这香味飘得在山下的烧香拜佛的人们都能闻到,也更加感叹这弘法寺就是佛气灵验,沁人心脾。
此刻,屋内元一法师悠闲地坐在躺椅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漫不经心地翻了手中的经书,本来没什么心思看书,只是想做出样子看看雨中的山水。
可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一瞥,经书上的一行字瞬间吸引了他。
质感粗糙,泛黄的纸张写着几个大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眉头不由一挑,像是来了兴趣一般又接着往下看:心无杂念,可破障碍。
他看着这黑压压的天色,又看着这书中的文字,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沧桑有力的声音喃喃道:“终究是我错了吗?”
此话一出,他自己都摇头失笑,又走进这雨中,瞥了眼山下的情形,离他这个位置还有几十步台阶,那有一个满是血的年轻人,正在一步一步向他这里爬来。
他摸着花白胡子,微微眯眼,又伸出自己的右手掐指一算,再拿起一个竹筒似的放风镜,就看到一个少女撑着把油纸伞,也一步一步向这里来。
元一法师看着那把油纸伞,不由失笑,“师兄,你也于心不忍吗?”
说完,就放下放风镜转身就回到屋内,门吱呀一声就被关上,远远望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屋舍一样。
大殿上,只有几座烛火寥寥点着,主持跪坐在大殿中央,紧闭双眼不断转动着自己手中的佛珠,突然一阵风袭来,大殿上本来就少的烛火一下就全都被熄灭了。
主持叹了一口气,睁开眼语气平稳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元一法师走到主持身旁,看着那尊大佛,周围也有无数的小佛相伴,他爽朗一笑。
“师兄,你太心软了,那些本来就是他们的劫。”
“我知道。”主持站起身来,漆黑的月色笼罩着他们两人,他还是看到了面前这个也接近花甲之年的人。
不禁回想起,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后来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从此也就恨上了自己。
“对,你知道?所以呢?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救救霜儿!为何要我们这样阴阳两隔!”元一法师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不断的对着面前他口口喊了数十年的师兄咆哮,呐喊,好像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主持叹了一口气,“师弟.你知道我……”
“不要叫我师弟!我叫宋经!”元一法师大声打断他,把自己的架势也丢下,里面是他当初来这里的第一身服装,一件看似普通的却有价值不菲的青绿色圆袍,腰间还有一块墨绿色玉佩。
主持的手忍不住发抖,所以这就是他师弟为何一直住在那山上的原因,他为自己也为了心爱的人铸造了九十九步阶梯。
因为他听闻只要有了这九十九步阶梯就可以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他师弟在这世间不断寻找还是没有找到,干脆自己搭建了这阶梯,他也知道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从此他师弟就一直躲在山上,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出家人,可……究竟是不是也只有自己知道。
“方圆大师!我宋经再问你,明明当初也是这样的场景,您为何就对我的霜儿见死不救,不是说出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慈悲为怀吗?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吗?”最后一句,宋经是指着大殿上这些佛像骂着。
他心里是恨极了这些笑得慈悲为怀的大佛,说什么渡他,那为何不渡她呢?
主持没想到他现在这样疯,又想起魏施主和楚施主两人,这样一想便有迹可循了。
可他心中何尝又不是遗憾呢?他也想救人……可即便就算他真的从死神那抢人也逃不过应该有的宿命啊!
“宋施主,老衲知你愤怒,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早日离开!”主持只能说着漠不关心的话,可以对上宋经那满是怨恨的眸子,终究不忍垂下头。
宋经知道他会这样说,还是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个出家人,好一个大师!好一个渡人!为何偏偏是我呢!为何!”
他猛然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主持忙喊人过来扶人,却被宋经一把推开,他自顾自的走进这雨水中。
小沙弥一脸懵地看着这一切,又看向那主持满含泪水的双眸,想问什么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哪成想,他头一次听到了主持等着一句话,“想知道答案吗?”
小沙弥愣了愣,又点头如捣蒜,主持转身就往里屋走去,小沙弥也早点跟上主持的步伐,又下意识地看了眼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元一大师一眼。
这一刻,他好像逐渐明白,有些人,可能就是最后一眼了。
小沙弥乖乖地坐在蒲团上,主持也坐在他的前头,二人看着这夜色中的山雨,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再也正常不过的景色,但小沙弥就是感觉。
随着元一大师的到来,在看着他那一身好似还俗的衣裳就显得格外的悲壮。
主持的声音响起,像是说个简单的故事一样缓缓到来,小沙弥不禁听的入迷了,话中原意是这样的。
“从前,我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不应该自大去寻找那有缘人,害的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也正是这样,我知道我此生必定会有一个过不去的劫数,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我又何尝不是害得那人一生不幸的劫数呢?”
小沙弥看着主持的背影,他甚至都有一种错觉,好似下一秒主持就要离开一样,他的眼眶不禁也有些湿润。
主持又回头望着他笑,“济世,听懂了吗?”
小沙弥眼睛更红了,没想到主持还会记得他的名字,他声音哽咽,立马摇头道:“弟子愚钝,还请主持开惑。”
主持摇头失笑,随即起身,背着手缓缓道:“不懂也好,这世间的万物即便全都知晓,又能改变什么呢。”
小沙弥看着这山雨,一滴雨水落入那圆缸的水中,泛起层层涟漪,他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雨停。
楚凝曦泪如雨下,用手背轻轻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台阶上还有被雨水冲过的血水,她大惊失色,更加马不停蹄地向上赶去。
心里不断念叨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得马上见到魏蠡!
她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终于她看到了最上方有一座小屋,屋子那还有一个爬着的身影,她吓得赶紧小跑了上去。
此刻,山下的雨是停了,山上却还是在淅淅沥沥下着蒙蒙细雨。
魏蠡躺在地上,他现在终于爬上来了,可没有看到一个人,偏偏只有这么一个房子,他又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他要站起来,他要去找人,他要救人。
正要起身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他不禁有些疑惑,这山上有点香味是不假,但也就只有这么一棵桂花树。
他虽然不懂香道,但这种常见的香还是知道一二,这时,头上也没有雨水向他袭来了,他抬头看着上方,一把油纸伞在他头上遮蔽,为他挡在这模糊视线的雨水。
但他还是模糊了视线,泪水开始不断在他眼中打转,身旁响起了他思思念想的女声。
“喂,你还要在这里爬多久?”
楚凝曦红着眼,但还是强逼着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矜持,虽然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恨不得立马投入他的怀抱,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魏蠡却是始终没有回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垢的手,明明很期待来人,此刻却变得异常紧张,开始语无伦次就连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
“等等下,我我要起来的!”
楚凝曦不禁失笑,感叹这魏蠡怎么还是这个死样子啊!在她面前故作坚强,明明他都伤得这么重了,现在却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楚凝曦冷哼一声,语气有些不满道:“哼,懒得管你。”
说完,就打算离去。
魏蠡听到她的脚步声,心跳顿时像是漏了半拍,大喊道:“楚凝曦!”
楚凝曦止住脚步,并没有回头,而是双手抱着手臂,柔声道:“干嘛,某人不是能起来吗?”
魏蠡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故作坚强的样子早就已经被看穿,顿时,脸色立马变得通红。
虽然有些羞愧,但心中还是很欢喜,还好,这还是当初那个喜欢故意怼他,又和他拌嘴的楚凝曦。
但没想到他想了千百种两人再次相见的场面,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狼狈……他还以为两人会哭得死去活来,或者欢喜地抱在一起,可现实却是他一直爬在地上,而楚凝曦却是站在他身旁。
他差点就要昏死过去,心中立马有了一个念头,他猛然地咳嗽几声,楚凝曦一听立马就慌了。
忙跑到魏蠡面前蹲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心,“魏蠡?你怎么了?快起来,我们去看大夫!”
魏蠡看着楚凝曦那副急得快哭了的样子,还是为他伤心的,不知为何心中也满是被这份关心填满,但样子还是要做下去,他皱眉咳嗽,对她摆手,“没事,你要走就走吧,别管我!”
楚凝曦又哭又笑,现在都这个时候了这人还在和她开玩笑?她直接用尽全力把魏蠡扶起来就向屋子里走去。
“哼,就知道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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