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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的寒气腐蚀着他的筋骨,四肢分裂的痛苦烙印在他的灵魂里挥之不去,他挣扎着,痛苦着,滔天的恨意吞噬着他的理智,在他即将化为厉鬼的那一刻,一双满是冻疮的手拼凑起他爬满蛆虫四分五裂的尸体,在他灰白的脸上落下温柔的一吻。“夫君,我来找你了。”
“不!”他惊叫出声,骤然睁大眼睛从床上坐起。
明媚的光从门口洒落,带着热气的穿堂风吹落他鬓角的汗珠,他大口喘着气,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夫君,你醒了?”耳边传来的声音和梦里重叠,他猛地回头。
窈沐儿从门口走来,他似是刚干完什么活,鬓角满是汗水,热气熏的他脸颊微红,看着柯褚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柯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窈沐儿,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
他在做梦吗?
否则他怎么会看到给他殉葬的沐哥儿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敢说话,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他怕自己稍有动静,便会将自己惊醒。
窈沐儿微微皱起好看的眉毛,快步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贴在他的额头,神色焦急,“是不是还觉得头晕?你再躺会,我去叫大夫。”
他说着就要走,柯褚如梦初醒般死死拽住他的手腕,他回头疑惑的看着柯褚。
“不、不用。”柯褚声音艰涩,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将窈沐儿拉到怀中。
他抱着窈沐儿,力道越来越紧,似是在克制什么,额头上的青筋不受控制的跳动。
窈沐儿的脸红了红,自成亲后,他再也没和夫君如此亲近过。
他被抱的有些喘不过去,却没有挣扎,只是低声问:“夫君,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软,带着点奶音,此时说话语气又很轻。
柯褚听着,只觉得像是春风拂过心口时又在他心尖尖上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他眼眶一酸,心口被挠的一抽一抽的发疼。
上一世,他不愿沐哥儿被娘家人看不起,因此拼命的挣钱,可他无论挣到多少钱,他都不敢出现在沐哥儿面前。
他害怕沐哥儿跟他提合离。
他知道沐哥儿心有所属,可他自私的想将沐哥儿留在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就算能远远看着沐哥儿也甘心。
他没想到沐哥儿会为他殉葬。
在旁人虚伪的为一口空棺风风光光举办他的葬礼时,沐哥儿抱着他破碎的尸体躺进冰冷的棺材里,和他一起陷入永远的黑暗中。
他的灵魂飘荡在旁边,看着沐哥儿拼凑他尸体时为他心疼落泪,却在和他一起躺进棺材时脸上带上了幸福满足的笑。
他的心疼的几乎要撕裂,他恨,他怨,他悔!
他想着若重来一世,就算沐哥儿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再逃避了。
没得到回应,窈沐儿急了,“夫君,你是不是还很难受?”
“我没事。”柯褚将头埋进窈沐儿脖颈,如同搁浅的鱼般用力的呼吸着。
窈沐儿身上带着淡淡的柚子清香,他上瘾般贪念着这种味道。
怀里真实温热的体温抚平他焦灼的内心,他剧烈跳动的心逐渐趋于平稳。
他意识到,他重生了。
他哑声问:“现在是何时?”
“午时了。”窈沐儿脸色微变,他推搡着柯褚,却不敢太用力,“夫君,我得去田里干活了。”
柯褚顺着他的力道放开他,望着外头的热浪,脸色一沉,“田里的活为何得你去干?”
窈沐儿眼神一虚,别过头不敢看他,只道:“夫君,大夫说你是生生累倒的,你得多休息几天。”
柯褚脸色一沉,“你别去。”
他想起来了。
上一世他在田里干活,中暑晕倒,晕了一天一夜才清醒过来。
他醒时屋里只有闵氏,并没有沐哥儿。
当时他问闵氏沐哥儿在哪,闵氏跟他说:“你娶这夫郎啊是一点都不把你放在心上,你都中暑了,他不想着照顾你,还生怕被你连累似的天天往外跑,我在这里照顾了你一天一夜,都未曾见他来看过你一眼呐!”
他当时听了,心里的失望和落寞难以言说。
因此之后沐哥儿回来后,他也未曾给沐哥儿好脸色。
记忆中,当时的沐哥儿似乎累及了,简单擦了擦身体倒头就睡。
他当时以为沐哥儿心里没有他,根本不在乎他。
可是……
他看着眼前的沐哥儿,恍然意识到前世的他似乎陷入一个惊天大骗局中。
他心疼的擦掉沐哥儿鬓角的汗,看着沐哥儿眼底的青黑,问:“你昨夜没睡吗?”
沐哥儿还不习惯他如此亲密的举动,眉眼间染上些许羞涩,“有睡的。”
他怕夫君会不舒服,因此睡的并不深,屋里头稍有动静就会清醒。
柯褚眼神暗了暗。
上一世闵氏气色极好,可丝毫没有彻夜照顾病人的模样。
可恨他当时对闵氏太信任,就那般被蒙蔽了双眼,生生冤枉了沐哥儿。
他问:“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洗衣裳呀。”沐哥儿压着柯褚的肩膀,“你身体还没好,快躺着。”
柯褚心口扯的生疼,“你昨夜彻夜照顾我,为何不歇歇?洗完衣裳还想去田里干活?你受得了吗?”
沐哥儿抿了抿唇,怯生生的瞧他一眼,“夫君,你别生气。”
柯褚一愣,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吓到了沐哥儿,忙放缓声音,“沐哥儿,我没生气,家里的活你别再干了。”
他声音微哑,“你多顾着你自己,谁都没有你重要。”
沐哥儿虽疑惑,却还是颔首,“好,我听夫君的。”
他这般乖巧的模样,惹得柯褚心口酸软。
“沐哥儿?”外头传来闵氏的声音,柯褚面色微变。
“沐哥儿,乖,别说我醒了。”
他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
沐哥儿不解的眨了眨眼。
闵氏走进来,先是扫了眼躺在床上的柯褚,“他醒过没?”
沐哥儿低着头,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袖,“没醒。”
闵氏神色一沉,“没醒你还不赶紧去田里干活?我告诉你啊,田里的活你不干就得留到柯褚醒来后给他干,我们是不可能帮你们干那些活的,你别想着偷懒!”
柯褚指尖一颤。
上一世,闵氏关心他,让他多在家里歇几天,田里的活有人干着。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有人干,竟全是他夫郎一个人在干活!
沐哥儿下意识想应下,又想到柯褚刚跟他说的话,他沉默半秒,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快走出去。
他听夫君的,没答应哦。
闵氏不满的怒骂道,“窈沐儿,你是哑巴了不成?跟你说话你连应一句都不会。”
她笃定沐哥儿不敢忤逆她,又道:“你别忘了你夫君的医药费还是我先垫着的,你干活要是敢偷懒,我就把你卖了抵药费!”
沐哥儿离去的背影瑟缩了下。
柯褚气的呼吸加重,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才能继续装睡下去。
柯家并未分家,他身为家中长子,家里的大部分活都是由他一人承担,他挣得钱也全数交给闵氏。
上一世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医药费是家里出的,可他没想到背地里闵氏却在跟沐哥儿要医药费。
沐哥儿娘家穷,彩礼都被他娘家要了去,他仅有的私己都是他辛辛苦苦熬夜做绣活得来的!
柯家算是村里的富裕人家,可闵氏却连沐哥儿那点私己都不放过。
闵氏看沐哥儿走远,左右一看没人,忙将门关上。
柯褚听到关门声后心口一沉,他继续装睡,想看看闵氏还想做什么,却听耳边传来东西挪动的声音。
闵氏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折腾了有半刻钟的时间,闵氏嘀咕道,“竟真的没有藏钱,我还以为能找到一个半子呢。”
柯褚心口涌上一阵血气。
他为这个家尽心尽力,从未藏私,闵氏竟怀疑他藏钱甚至到他屋中偷钱。
“算了,有这钗子也不错,好歹是个银的。”闵氏这句话如同一句惊雷般在柯褚耳边炸开。
他曾送给沐哥儿一个银镯子和一个银钗子当定情信物。
前世他中暑醒来后,银镯子和银钗子都不见了,他问沐哥儿东西去哪里了,沐哥儿眼神闪躲的说东西丢了。
他不信,但他不想沐哥儿为难,没敢再追问。
后来闵氏告诉他,沐哥儿将东西卖了补贴娘家了。
他不在乎钱,但他在乎的是沐哥儿为了钱卖掉定情信物。
为此他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也是因心中有气,他不愿跟沐哥儿交流。
如今想来,他跟沐哥儿的隔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睁开眼,出声道,“阿娘喜欢这钗子吗?”
“啊!”闵氏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银钗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柯褚起身捡起地上的银钗子,用衣袖轻柔的擦拭干净后揣进兜里才看向脸色青白的闵氏,“阿娘若是喜欢这银钗子,日后我带你去县里买一个。”
闵氏一喜,刚想应下,又听柯褚说:“这银钗子不贵,也就五两银子,阿娘不用怕自己身上的银子不够用。”
闵氏下意识道,“你不买给我?”
柯褚反问,“阿娘,我的钱都在你那,我又哪里有钱能买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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