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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总不能说“我看着姐夫头上戴着绿油油的帽子”之类的话,咧嘴笑道:“喜欢哥哥。”站在他身侧的弘历低声道:“不是哥哥,是姐夫。”
弘昼正色道:“是哥哥。”
这人能当他一辈子的哥哥,却不好说能不能当他一辈子的姐夫,愿不愿意当他一辈子的姐夫。
纳喇·星德其实方才一进来就注意到这两个毛娃娃,比起故作老沉、一板一眼的弘历,他更喜欢生的敦实白嫩、左顾右盼的弘昼,毕竟他是武将,光是想一想这般小年纪的奶娃娃教的像个成年人就觉得难受。
他布满茧子的手摸了摸弘昼的小脑袋瓜子:“无妨,我也很喜欢弘昼,叫哥哥或姐夫都是一样的。”
寻常像纳喇·星德这般年纪的男子都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可他才刚成亲,看着弘昼这般年纪的小孩自然喜欢得很。
再加上四爷向来寡言严肃,纳喇·星德面对着岳丈多少有些发怵,再加上这时有管事有事询问四爷,他便蹲下来与弘昼说话:“你今年几岁了?”
弘昼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头,奶声奶气道:“一岁。”
纳喇·星德又看向弘历,与两个孩子一来一往,本就俊朗的眉目中更带着几分笑意。
一旁的四爷虽在与外院总管太监高无庸说话,但却一直暗中留意着纳喇·星德,见他对两个幼童都如此耐心,愈发觉得这门亲事选对了。
到了最后,四爷难得对弘昼三个孩子道:“你们姐夫骁勇善战,是大清难得的将才,你们得多与他学一学。”
三个孩子连声应是。
等着回去缓福轩之后,弘昼更是窝在耿格格怀里听她与常嬷嬷闲话:“……我瞧着郡主对郡马爷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就算郡主是低嫁,但夫妻之间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的,哪里能长久?也不知道李侧福晋是怎么想的,就冲着郡主对郡马爷这态度,郡马爷还能笑脸相迎,我觉得郡马爷都是个不错的。”
耿格格一向深居简出惯了的,这等话也就能与常嬷嬷说一说。
常嬷嬷连声附和,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就有丫鬟进来传话说是郡马爷差人送东西来了。
这下别说耿格格,就连弘昼都觉得有些意外,今日回门时纳喇·星德已经为他们兄弟三人每人都都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他与弘历的各是一套文房四宝,给弘时的是一套明代冯梦龙的古籍,比送给他与弘历的礼物要珍贵些许。
不过弘时与怀恪郡主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弘时的礼物比他们贵重些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纳喇·星德送来的是一套小小的弓箭,这套弓箭虽做工精细,但瞧着并不是十分珍贵的样子。
梅儿传话道:“那人说在外院书房王爷交代郡马爷若有空闲教一教两位阿哥骑马射箭,正好郡马爷那里有两把小弓箭,所以就送了过来,一把给了四阿哥,一把给咱们五阿哥,奴才想着如意轩室那边也有,所以就收下来了。”
弘昼在心里再一次给纳喇·星德竖起了大拇哥儿,这人虽为武将,却行事周全,以后定大有前途,不愧是四爷选中的人。
但弘昼却是万万没想到,这弓箭分明是纳喇·星德喜欢他才送过来。
有了这套弓箭,弘昼便将四爷送来的鲁班锁抛之脑后,毕竟对小孩子来说玩具永远是新的好,他觉得自己一点没错,接下来几日就抱着这把弓不离手,更是时常射箭,这箭前端已打磨光滑,故而射到人身上也并不疼。
弘昼是爱不释手。
眼瞅着年关将近,就连耿格格都忙碌起来,时常无暇顾及弘昼,他便拿着自己的弓这里射射,那里射射。
这一日,弘昼正举着弓对准门口的毡毛帘子,将帘子上的画眉鸟当作准头,一箭射了出去。
谁知下一刻,门口就传来一声闷哼。
弘昼一愣。
他虽顽皮,却并非熊孩子,整个缓福轩可都没有这么高的人咧。
果然,下一刻他就见着四爷捂着眼睛脸色沉沉走了进来,好在四爷脸色一贯如此,就连真沉着脸也不大看得出来。
四爷一进来目光率先落在弘昼面上:“你额娘了?”
这话一出,他才想起这小娃娃说话还不利索。
一旁的乳娘请安后这才替弘昼答话:“回王爷的话,年关将近,福晋请耿格格去了正院。”
像每院的丫鬟太监打赏多少,年后何时召见家人,新衣服的分发,年饭怎么个吃法……都得拿个章程出来,虽说福晋向来强势,可面上还得装一装温柔贤淑的。
这下,就剩下弘昼与四爷大眼对小眼。
弘昼可不像三哥弘时看到四爷一样瑟瑟发抖,他瞧见四爷眼角连红都没红,继续玩着自己的小弓箭。
四爷等了会,迟迟不见耿格格回来,便拿起弘昼的弓箭来,细细看过后忍不住道:“虽说这箭射出去不疼,可也得小心些,若是害人摔跤就不好了。”
方才是意外,弘昼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当即奶声奶气道:“好。”
这软绵绵的小奶音再加他生的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闲来无事的四爷便逗弄起他来:“如今可会喊‘阿玛’了?喊一声与我听听。”
弘昼装傻,咿咿呀呀叫着。
四爷捏了捏他的小脸,啼笑皆非:“小小年纪就这般顽皮,一看长大后定会惹我生气。”
弘昼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四爷,心想:您看的还挺准。
他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四爷却觉得他十分可爱,当即脸上就露出几分笑容来:“星德送你的弓箭太小了些,等你长大了,阿玛再给你另送一套,到时候带上你,带上弘历,咱们一起去山上骑马打猎,好不好?”
弘昼点头道:“好。”
四爷无奈笑了笑:“你听得懂我说话,会喊‘额娘’,会喊‘哥哥’,怎么就不会叫我?”
弘昼再次给他展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
父子两人一大一小,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凑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好在就在这时候,耿格格就匆匆走了进来:“妾身见过王爷。”
说着,她扫了弘昼一眼,试探道:“王爷,今日五阿哥没惹您生气吧?”
“没有吧。”四爷冲她点点头:“坐吧,今日我过来是有事与你说。”
这话一出,常嬷嬷就极有眼力见的将屋内人都带了下去。
弘昼因年纪尚小,再次被遗忘了。
四爷这才开口道:“先前你给我做的寝衣很是不错,针脚细密且纹路新颖,我记得你一向擅于此道,这几日你多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些新颖且细致的花样子。”
耿格格一愣,何时王爷连这等事都操心起来?
四爷低声道:“这事儿不要对外声张,我要这东西有用……曹家与皇阿玛一向私交甚密,如今任江宁织造的正是曹寅,这人从前乃是皇阿玛身边的伴读,颇得皇阿玛信任,他这江宁织造的位置一坐几十年,难免穷驴技穷,明年春日他就要进京面圣,对要带去京城的丝织品是毫无头绪,我想着也许我能帮他这个忙……”
弘昼懂了。
他对大名鼎鼎的曹家也是有所耳闻,曹寅自己是皇上伴读不说,他的阿玛曾是御前侍卫,额娘乃是皇上的乳娘,故而皇上对曹寅十分看重。
如今四爷想以花样子当作敲门砖对曹寅示好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四爷根本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对朝政毫无兴趣,至于什么“天下第一闲人”,“醉心佛道”,弘昼知道这都是他那好阿玛装出来的,这般不过是韬光养晦,为了叫皇上放心于他。
耿格格乍然听说四爷将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她,连忙道:“王爷放心,别的东西妾身懂得不多,花样子……妾身还是略懂些的,今日起我就多画些花样子出来,您过两日来选选看。”
说着,她又添了一句:“您放心,这件事妾身一定守口如瓶。”
四爷点点头,这才离开。
自四爷一走,耿格格就将自己关进书房,又是翻册子又是看自己先前那些花样子,甚至到了晚上连弘昼都顾不上,叫乳娘带着他去歇息,更是柔声对弘昼道:“……额娘不比年侧福晋出生高门,也不比钮祜禄格格聪明伶俐,你阿玛难得有要额娘帮忙的地方,额娘得尽心尽力,不叫你阿玛失望才是,咱们弘昼乖乖的好不好?”
她原以为弘昼会闹腾,谁知弘昼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从炕桌上拿了本故事书塞到乳娘手里:“乳娘,说故事。”
耿格格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觉得自己儿子真真是天底下最懂事的孩子。
但比起乳娘,弘昼还是更喜欢耿格格给她讲故事,虽说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耿格格却十分耐心,说起故事来更是绞尽脑汁举一反三,反观乳娘干巴巴说完故事就没了下文。
到了最后,弘昼听的是昏昏沉沉,这才睡着。
翌日一早他刚起身,冲到耿格格房里,却见着床铺上整整齐齐,压根没睡过人的样子。
一旁的梅儿解释道:“五阿哥您劝劝格格吧,昨儿格格不知道忙活什么,可是一夜都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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