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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过,要是能活着,就来娶你。”裴宴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好像心中有着很多心事和无奈。

    梁昭垂眉,眼睛里没有丝毫喜色。

    今时怎可与往日相比呢?

    她心心念念的人,是大雪漫天里为她牵马的明快少年。

    而不是南梁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倘若我不愿嫁呢?”

    裴宴一愣。

    他看着梁昭,一字一句道:“你若不愿嫁,我便踏平整个东阳国。”

    梁昭始终面无表情。

    她不知道他来求娶自己,到底是不是为了当日的承诺,但她知道,这一切,都已经不再单纯了。

    她和他站在两个国家的对立面,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关乎着国家的尊严和荣辱。

    第二日,梁昭回了卓兰。

    三月后,东阳公主薨。

    而姜漪澜多了个从小寄养在亲戚家的妹妹,姜漪月。

    回燕麟的那天,梁昭骑着马一步三回头,看着王宫城墙上明黄色的身形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她转过头,眼泪掉了下来。

    这世上,再无梁昭。

    回到燕麟之后,日子一如往常。

    梁昭将从小伺候她的紫锦带了出来,作为陪嫁丫鬟。

    她整日里待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姜夫人来看过几次,她好像有话要说,但每每只是看着梁昭叹气。

    很快南梁的使臣便抬着聘礼上了门,那天,梁昭再次见到了裴宴。

    他的身形清减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那些少年的意气风发好像在他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上位之人的贵气淡雅。

    梁昭在门口愣愣看了他许久,看着他神色自若地和姜槐谈笑风生,直到紫锦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公……小姐,嫁衣已经送了过来,你要不要试试?”

    听到动静,裴宴偏头看了过去,梁昭心下一惊,连忙缩回身子,拉着紫锦回了后院。

    屋子里,姜夫人看到梁昭进门,拉过她的手,笑得慈祥:“这嫁衣是南梁亲自做好送来的,一针一线看得出来都是极用心的。”

    梁昭抬眼看去,那嫁衣极美,仿佛秋日里火红的枫叶。

    姜夫人的眼睛有些湿润:“公主,你替漪澜嫁入南梁,我既感激,可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但今日不仅聘礼如此隆重,竟连太子也来了,南梁如此重视这门亲事,想必以后也会好好对你。”

    梁昭拍了拍姜夫人的手:“您不必担心,这次联姻关乎两国之间的和平,他们不敢怎样。”

    姜夫人握着梁昭的手紧了紧。

    半夜里,,裴宴无声无息进入梁昭房内。

    看着眼前熟睡的梁昭,裴宴抚了抚她的头发,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随即一掌劈在梁昭脖颈上。

    待梁昭第二日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瞎了。

    整个守城将军府的人顿时乱做一团。

    南梁的太子妃,总不能是个瞎眼之人。

    姜槐找遍了燕麟的名医,依然没能治好梁昭的眼睛。

    她的心里如同死水般,掀不起一丝波澜。

    婚期越来越近,姜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想要回卓兰带御医过来,梁昭拦住了他。

    南梁想要的,不就是一个瞎眼的太子妃么?

    梁昭顶着姜漪澜的名头嫁入了南梁。

    大婚之夜,因着柳如儿大闹喜堂那一出,裴宴一夜未归。

    第二日裴宴回来时,梁昭早已换好了常服,坐在梳妆台前。

    他唤她昭昭,语气满含歉意。

    梁昭摸索着将桃花簪插入发中,声音无悲无喜:“殿下日后,还是唤我太子妃吧。”

    裴宴没了声音。

    此后三年,梁昭搬进了东宫一处偏僻的殿中,每日深入简出,除了宫中庆典几乎从未踏出过院落,身边也只有紫锦一人伺候,比冷宫中的嫔妃还要凄楚可怜。

    裴宴在极力阻止无果后依了她,但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怎的,他极少来看望梁昭,只是皇帝赏赐给他的东西,一股脑都往她殿里搬。

    只是梁昭那时没有想到,这一屋子的赏赐,最后却有了大用处。

    梁昭嫁入南梁快一年,始终未有喜。

    皇后本因她眼盲就不怎么待见她,再加上一年未曾有孕,愈发对她不满意。

    梁昭倒是挺能理解她。

    皇后不懂朝堂,她也只是一位母亲。

    万般疼宠的儿子娶了个瞎子,搁谁都不会开心。

    皇后有心让裴宴再纳侧妃,但被裴宴拒绝了。

    裴宴总是在喝醉后来到梁昭殿中,对梁昭说:“昭昭,我会护着你。”

    皇后召见梁昭越来越频繁。

    每次到皇后宫里,等着她的都是一碗苦涩无比的药。

    而梁昭,只能面无表情地喝下去。

    喝了又能怎样?

    她和裴宴根本没有圆房,又哪里会有孩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两年,那一日,裴宴破天荒来了梁昭殿中。

    他喝了酒,浑身都是清冽的酒香,并不让人讨厌。

    他搂着梁昭,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半醉的声音里都透着一丝愉悦:“昭昭,快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他说:“昭昭,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梁昭不动,任由裴宴星星点点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心中悲凉一片。

    第二日醒来时,裴宴早已经离开。

    之后的一个月裴宴都再未出现过,梁昭倒也清净。

    那一日午间,梁昭刚用了午膳在软榻上小憩。

    她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没有小厨房,平日里所有膳食都是差人送过来,只是今日送饭的人迟迟未来,紫锦怕她饿着,自己去取了回来,用完之后再送回去。

    大约一刻钟之后,紫锦跌跌撞撞跑进来,语气惶恐:“公主!不好了……东阳……东阳出事了!”

    梁昭心下一紧,从软榻上起身:“东阳怎么了?”

    “东阳……东阳……”紫锦差点哭了出来,“东阳亡了!带兵的……正是太子殿下!”

    一阵天旋地转,梁昭从软榻之上摔了下来,紫锦连忙过来扶住她。

    指尖嵌入皮肉,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梁昭清醒不少:“到底怎么回事?”

    紫锦抹了一把眼泪,哭哭啼啼道:“我将食盒拿去御膳房,回来的路上见着柳丞相和镇国大将军,公主大婚时我曾见过他们,因此认得,但他们认不出我。柳丞相问大将军情况如何,大将军说太子殿下已经攻进卓兰皇宫,陛下和娘娘不堪受辱已经拔剑自尽,太子殿下战斗到最后一刻,被乱箭穿心……东阳……已经被南梁攻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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