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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问剑峰上,无律所居之处,氛围异常古怪。沉默不语的两位师兄弟,不像寻常那样不分彼此地挨在一块,无律望望这个看看那个,一揽长笛,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吵架了?”
“……”说吵架,倒还算不上。@只是傅偏楼酒醒后想到昨晚犯下的蠢事,还把011和谢征当成梦里的人,着实脸红懊恼了一阵,怕被追究那些胡言乱语,稍微躲着了点。
而对他的异状,谢征没多过问。
他心中记挂着魔的事情,颇感棘手,又有些气傅偏楼瞒着这种要事,难以释怀,态度异常冷淡。
傅偏楼见他不言,更为心虚,哪里还敢主动开囗?便一直僵持到了这边。
被无律一问,二人脸色都有几分古怪,却谁也没解释。
“罢了,两只闷葫芦。”无律摆摆手,“今日有正事,便不寻你们开心了。不过,有什么话,坦诚点讲开,莫要擅自隐瞒,反而惹人烦扰。”
膝上中了一箭,傅偏楼扯了扯唇角,连忙道:“我明白了,师父,今日来,是要教我们什么法诀啊?”
修士筑基后,灵力浑厚,不再仅作强身健体之用,还可掐诀布阵,行玄妙之术。待修为精进,排山倒海亦不在话下。
凡人所谓的种种“仙术”,诸如撒豆成兵、点石化金皆在此列。
@在凡间,陈勤就露过两手,先前下山时,他也见过蔚凤借叶当船的神奥,说不好奇是假的。
“莫急。”无律道,“在学术法前,为师先考效一番你们的基础。”
她拍拍手,唤道:“小明,你过来。”
“唉”已经放弃纠正这个称呼,琼光苦笑着从屋后钻出,行礼道,“谢师弟、傅师兄,可安好?”
他看向谢征,叹道:“不曾想,三年而已,师弟你竟筑基了。看来大有奇遇,恭喜。”
语气复杂,又不似因进境太快而感到嫉妒,说艳羡,好像也不全是。谢征略一点头,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师父所说的考效,和琼光师弟有关么?”傅偏楼问。
“不错,清规在先,你们二人依次与小明比比剑。”无律微微颔首,“我平日不太过问,得先看看,你们剑道都修到何种程度。”
“不伤人的情况下,尽全力。”
若非她的神情较往常更加正经,琼光简直要以为她还想拿自己取乐。
他一介练气六阶的小弟子,和两名筑基的道人比剑?说出去不笑掉大牙,有悬念吗?
但对面谢征与傅偏楼面上不见懈怠,前者踏出一步,取剑作揖道:“还望琼光师兄赐教。”
琼光看他肃穆,也下意识摆正了姿态:“谢师弟请。”说罢,他犹豫一下,拔出了腰间佩剑。
年关庙会,谢征见过这柄剑,通体玄黑,古朴无华,剑刃如一泓秋水,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凌厉。
他后来问过,这也是宣明聆替琼光所铸,自小就背在身上,真算起来,是把比蔚凤的天焰还有资历的凶器。
始终记得黄鼠狼精心口那一剑,即便三年来几乎日日学剑练剑,谢征依旧不敢轻率。
更何况,无律让琼光来,定有她的道理。
化业出鞘,红穗轻颤,他一挽剑花,凝眸,飘然上前。
无律让他们比剑,不是凭修为压制,谢征便收敛了些。可过手几招,他顿时慎重起来,心下了然。
琼光的剑,果真不简单。
那平平无奇的黑剑看似破绽百出,却总恰如其分地朝空门袭来,逼他不得不中途改招。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直到无律点点头,道了一声“止住”,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剑影重重,一趟下来,没伤到对方半分毫毛。
琼光还是首回不用修为,单纯与人比试剑招,可谓酣畅淋漓,眼睛发亮:“谢师弟,好剑法。”
“过奖。”
谢征也有些讶异,须知,他这手剑术可是与两仪剑所学,哪怕比琼光晚上几年起步,师出有名和独自瞎琢磨,还是两码事。
“都过得去。”无律看上去有几分满意,“剑道初有雏形,清规稍逊半分,但你入道晚,能有此境界,想必不曾懈怠。”
她转眼瞟向傅偏楼,轻扬下颌:“好了,仪景,你去吧。”
傅偏楼“嗯”了一声,有些紧张。
他和谢征每月都会于竹林相约,从未胜过,对那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心有余悸。
可方才交手一幕,以及无律的评判,无不言明了一件事:琼光之剑,更胜谢征。
他定定神,到底被唤一句师兄,琼光还刚打过一场,于情于理,都不该他先攻,于是道:“琼光师弟,请。”
琼光正在兴头上,见他摆好架势,灵剑出鞘,也不客气,弯了弯眼睛:“请傅师兄指教!”
说着,一改之前的和风细雨,当头劈下。
傅偏楼硬接了他一剑,只觉变化邪诡,忽轻忽重,让人难以预料。铺天盖地的攻势稳而不乱,一时间竟错觉在与谢征对练。
倚仗筑基后的五感,以及和蔚凤学来的剑法,傅偏楼撑过几下就节节败退。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令他窝火不已。
“好了,小明,停吧。”
无律轻飘飘的嗓音犹如定海神针,话音刚落,面前苦苦抵挡的疾风骤雨就止歇了。
琼光收剑站定,轻咳一声:“多谢傅师兄留手。”
知道他是指不用灵力这点,傅偏楼摆摆手,输一场罢了,他还不至于认不起。只是他暗中苦了脸,清楚自己表现不好,也不知无律要如何责怪。
正等着挨训,忽听她问:“仪景,你可有试过别的兵器?”
傅偏楼一顿,不曾想她连这个都看得出。
前十辈子,除去方小茜那一回,他都拜在清云宗,学的枪术。尽管身体没有适应,可有时下意识,就会用上几招。
剑主劈砍,枪重扫戳,前者飘逸轻灵,后者大开大合,风格相悖。最初,他着实适应得很辛苦。
但这些就不好与无律说明了,他沉默片刻,反问:“师父觉得,我更适合别的兵器?”
无律望着他,清冷的一双明眸,隐隐有些出神。
“问剑谷虽主走剑道,却也不必拘泥于此。”她低首轻抚长笛,沉吟道,“为师觉得你或许,更适合学枪。”
这个字眼一出,傅偏楼与谢征同时一怔。
对视一眼,傅偏楼试探道:“为何是枪?”
“还想蒙为师?”无律横眼,“真当我瞧不出,你参习过枪术?”
傅偏楼讪讪无言,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唾弃两声自己的疑心病,蹭过去讨好地笑笑:“师父慧眼如炬,这都知道话说回来,这比剑学枪的,难不成和我们要学的术法有关?”
无律用笛子点点他的额心,嗔道:“就你机灵。再猜猜看?”
“真的?”傅偏楼将为数不多见过的术法在心头掠过一通,寻思道,“莫非是御器飞行?”
他们从枫渔村返程时,就乘了蔚凤的剑,听他说道过。于道人而言,御器飞行和缩地成寸,算是出行不可或缺的法诀。
后者要元婴往上的大能才可使用,前者则乃筑基后要学的基础术法之-。
“答对了。”无律道,“御器飞行,到底沾了御器二字,不探探你们于器道到了何种程度,弄不好摔下来,可就是为师的不对了。"
“那我能学么?”傅偏楼知自己差上一筹,惴惴不安。
随即额心又被敲了一下。
“和那两人比什么?”无律摇摇头,“你扪心自问,三年来,叫你跟蔚凤学剑,可有偷懒?”
傅偏楼委屈:“不敢。”
他落后一点,下个月就要被谢征抽得更惨,哪里有空偷懒?
再说,蔚明光那人在教习上格外严格,下山一途后,更学会了与谢征告状。
他于此道天赋不足,还有前世的习惯碍事,可平心而论,为此吃的苦头并不算少。
“既然如此,怕什么?难不成你还不如其他弟子?”无律悠悠说,“去吧,好歹唤我一句师父。摔下来,也有为师替你兜着。”
有这句话,傅偏楼多少安下心来。
谢征只随蔚凤一道坐过他的剑,自己尝试,又别有一番滋味。
灵力御剑并不难,但想要稳住身形,平缓快速,就不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人根生于地,踩在半空,总有些惧怕,心理上过不去。
从摇摇晃晃,到得心应手,像两只雏鹰刚刚展翅,后来胆子大了,还绕着山头转了一圈。
云遮雾绕,山峰险峻,界水瀑布汹涌澎湃。日头西落,赤红的晖光落满谷间,不时有灵鹤飞过,端一副难得盛景。
谢征悠悠一叹。
这便是修仙御法,超凡脱俗。其中震撼,恐怕凡人一辈子都不可见。也难怪人人心向往之。
他欣赏过,也就抛之脑后,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寻不到跟在身后的傅偏楼的影子。
头顶传来鹤群扇动翅膀的声音,谢征随意一瞥,心跳都停了一拍。
只见傅偏楼乘剑其上,一跃而下,衣带飘摇,如同一只展翅白鹤,又如一团白云,朝鹤群坠去。
“傅”
惊愕的呼喊还未出口,那少年像早有算计地,信手拂过一只灵鹤,薅下数根鸟羽,引得它惊叫一声,扬翅窜逃。
鹤群四散,他一个借力,在半空停滞一瞬,灵剑又召回了脚下,险之又险地停在谢征对面。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身姿轻逸,令人惊艳不已。
一枚鹤羽被他捉在指尖,少年得意地挑了挑眉,如画眉目宛如融化在夕晖之中,与这天地、这河山浑然一体,连散乱的发丝都绣上了金纱。
意气风发,翩若惊鸿,落于眼中。
转过头,眸中笑意未褪,全然忘记了两人还在冷战,问:“厉不厉害?”
神态之鲜活明媚,叫谢征一时失语。
原本打算斥责的怒意,化作无可奈何,与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默然片刻,才开口道:“胡闹。摔下来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你在嘛。”傅偏楼不以为意,好不容易搭上话了,便讨好道,“师兄会接住我的,对不对?”
谢征叹口气,到底还介意着昨晚的事,没与他耍花腔。
等灵力耗废大半,两人才落回原处。
无律正与琼光讲剑,随手撒出几枚草根,剑气如虹,在地面切豆腐一般划出深深印痕。
傅偏楼递过鹤羽,笑嘻嘻道:“送给师父。”
“你欺负的那只灵鹤,可是恕己真人家的。不找上你还好,找上门,就乖乖赔罪去吧。”
无律尽管这般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见三人面露疲倦,眸中掠过一道柔软神色,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再来。”
琼光指着自己问:“我也?”
“怎么?不乐意?”
想到无律出神入化的剑法,又想到对方不时拿自己玩笑的难缠,两相抗衡,琼光耐不住学剑的诱惑,忍痛点了点头:“乐意,乐意。”
他还未筑基,便由谢征御剑,将他带下主峰。
“真好。”路上,吹着晚风,琼光朝下俯瞰,将问剑谷收于眼底,心中既畅快,又有些歆羡,“若我也能筑基御剑”
谢征欲宽慰两句,又觉得由自己开口不太合适,正沉默着,迎面却撞见另一名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御剑道人。
身后,还在说话的琼光忽然闭嘴。
那道人多看了他们两眼,忽然停住,这么一来,为表礼貌,谢征也不得不停下。
只见对方视线从琼光身上划过,又瞧了瞧他的外门服饰,转头对傅偏楼道:
“问剑峰非闲处,这位师弟,还是莫要什么人都带进来才好。”
说罢,也不多留,径直离去。
傅偏楼还没来得及回应,被甩了一脸劲风,茫然回头。
“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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