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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说过,既然是小师叔你的生辰,当以你为先!”“莫要胡闹,这并非我一人之事”
“怎的就是胡闹了?怎的就并非你一人之事了?办什么生辰会,他们根本不清楚,那天…”“蔚凤!慎言!”
草帘后,传来隐隐的争执声,令谢征不由停住步伐。
那日开光之后,宣明聆道还要花些时间打好剑鞘,让谢征隔天再来。
谁想如约而至,却撞见这般场面,谢征站在门外,犹疑地蹙起眉,不然,先回避一番?
他正想退,屋里陡然传来瓷杯摔碎的声音,随即,蔚凤怒气冲冲地撩开草帘走了出来。
“知道朝我发火,为何不能对那些弟子也摆摆脸色,告诉他们那日你只希望安静些度过?”声音听着激越,他面上实则怨念大过愤慨,还夹杂着几分委屈,回头嚷道,“你总是这样,顾及别人,却不多想想自己!强颜欢笑,有什么意思!”
“赶我走是吧?我走就是了!你自个儿跟他们过生辰会去吧!”
瞥见谢征,他顿了顿,没再说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谢征默然,不知两人在闹什么脾气,但也明白此时不便取剑。
他转身要走,宣明聆有些疲惫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清规?你来了进吧。”
他既相邀,谢征便没有推拒,掀开草帘走进了茅屋。只见地上已然收拾好了,宣明聆坐在桌旁,支着额角,望着他露出一个苦笑:“让你见笑了。”
谢征摇了摇头。
“小凤凰蔚凤他性情太烈,想到哪里说哪里,没几日就忘了,气也在一时。”宣明聆叹息,“莫要见怪。”
“宣师叔,”谢征瞧出他的神思不属,“这话,应当不是说给我听的?”
听上去像在自我说服。
“…”宣明聆揉了揉眉心,“我失态了。”
他的神情一贯温和斯文、从容不迫,难得显出些许不知所措的懵懂,出神道:“他还是首次如此置气,这两个月,大抵是不会来了。"
看人有倾诉的意思,谢征先一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叔可否一叙?”
略略沉默,仿佛难耐苦闷,宣明聆终是开了口:“清规也知晓,我呆在外峰,闲来无事给外门弟子教教书、铸铸器。”
“是,大家都很敬重宣师叔。”对两人的争执有些猜测,谢征径直道,“我听王师兄说,因此恩惠,每逢宣师叔生辰,外门弟子都会备好祝礼,聚作一堂庆贺。可是为此事?”
“不错。”宣明聆知晓他听到了方才的话,也不拐弯抹角,叹道,“以往,小凤凰也会掺和进去。可今年,他不知从哪里听闻”
讲到这儿,他停了会儿,才继续说:“听闻,我娘为难产所去。”
生辰,却也是忌日。
谢征看过原著,早知此事,之前听琼光谈及时,心中就觉得不对。@好事是好事,盛会是盛会,可开在这天,多少有点不妥。
原来宣明聆从未和别人说过。
他其实有些不赞成,淡淡出声:“想来,宣师叔那日恐怕高兴不起来,何苦勉强?”
“小凤凰也这般说。”宣明聆无奈,“可一腔赤诚,怎待辜负?”
他目光渐深,“当年,我娘被伪装弟子混入谷中的妖修所害,重伤,却执意要生下我,最终就此故去。此事始终乃我父亲之心结,谷中多有忌讳,久而久之,这些新入谷的弟子便不知晓了。"
伪装弟子混入谷中谢征低垂眼睫,神色微凝。
竟还有这等前尘,莫不是因此,蔚凤暴露后,宣明聆才无法面对?
“生辰会办到今日,早已不仅是为我贺诞这么简单了。问剑谷不过凡俗节日,上山的外门弟子只能借此集会。”宣明聆怅然道,“小凤凰要我别去,哪儿那般容易?说到底,明面上也是为了我,我若推辞,难免扫兴。”
他毕竟不是不通人事的孩童,有自己的立场与打算,谢征不准备劝。
不过按宣明聆的性行,居然愿意和一个相识不久的弟子吐露心声,想必和蔚凤争吵,的确令他十分苦恼。
“我观蔚师兄不似在生师叔的气,”谢征宽慰道,“他很记挂宣师叔,也是一时激动,想来,这阵过去便无事了。”
“借你吉言。”将话说出口后,宣明聆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歉意一笑,“多谢清规听我念叨,耽误你了,我这便去将化业取来。”
“哪里,”听听而已,相比宣明聆的馈赠,可谓不值一提,“有劳师叔。”
等回到弟子舍,准备明日启程的行李时,谢征望着那块提前摘下的任务牌,算了算日子,若有所悟。
该不会,原著里蔚凤就是因为和宣明聆吵架,才随便从善功堂找了个犄角旮旯里的任务下山散心?
凌晨,天光微熹,山岚未退。
时候尚早,送川无人,老船夫倚在登仙船的船头打盹。头点了好几下,忽然被面前笼罩的一片阴影惊醒,定睛一看,原是位仙长。
白衣负剑,长发高束,一副有几分眼熟的好相貌。老船夫心想,大抵是常出谷去的弟子吧。
又不禁觉得奇怪,此人气质凛然,神采出挑,若是见过,想必是不会轻易忘却的。
他不由多注意了几分,可说来也怪,待乘船的弟子多后,那人就如同融入湖川的雨点一般,没入人群不见踪影了。
谢征要去的地方,距离问剑谷不算很远,稍微有些偏僻,名为枫渔村。
地如其名,是个依靠捕鱼为生的小村子。
枫渔村背靠湖泊,世世代代传以渔业,凭此一度富庶。然而,好景不长,约莫十年前的某天,捕鱼的湖泊上,毫无缘由地起了雾。
起初,人们以为是天象,歇了两日,没放在心上。可大雾弥久不散,这可急坏了村人,倘若一直如此,该怎么维持生计?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冒险出渔,结果一去不返。家人纷纷以为他遭逢不测,哭泣涟涟时,那人却又回来了。
据他所言,进到雾中后,他便神思恍惚,一头睡去,做了个极长也极清晰的梦。一觉醒来,竟回到了岸边,肚子饿得发昏,只得先回家来,谁想已是三天后。
之后,又有不信邪的年轻人前去试探,皆无功而返,遭遇和第一位一模一样。
这雾气来得邪门,村里有老人见多识广,颤巍巍地喊,只怕有妖孽作祟,快去请仙长。
于是挨家挨户凑足银钱,登上问剑谷,在善功堂挂了牌子。可惜,酬金微薄,还都是凡俗之物,谷中弟子没几个看得上;好不容易有人闲来无事,顺路凑个热闹,却同凡人一般睡了三日,大梦一场。
醒来后,深觉丢人,也不敢多提,回去后牌子一扔,就当没发生过。等善功堂发现补齐任务牌,已太晚了,按照排序,很快淹没在重重牌子里,无人问津。
其实,若那前来的弟子再博闻强识些、或上点心多问问,就会察觉此事非比寻常。
能悄无声息改换环境,令整片湖泊生雾,必是结丹以上的妖。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枫渔村后湖作祟的妖兽,乃一只结丹期的蚌妖。
不过谢征敢以练气五阶的修为前往,自然有把握。
《问道》中别的不谈,关乎蔚凤的历练见闻,都抽丝剥茧写得无比详尽,枫渔村之谜也不例外。
蔚凤以筑基修为,硬闯迷雾,才明白所谓的“做梦”,是由蚌妖编织出的一场幻境。
这蚌妖虽为结丹期,毕生却只习得两招:其中之一,便是究由入雾者的记忆经历,设下幻境,亦真亦假,藏身其中。
若能将它揪出,方可算作勘破,这时,蚌妖就会使出它所学会的第二招丢盔弃甲,金蝉脱壳。
扔下全部家当,乃至蚌壳,本体滑入水中,顺流飘走。
毫无杀伤力,也不知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不过即便空有一身修为,好歹是个金丹妖兽,一技之长的幻境,能将蔚凤封印的前尘往事都扒出来,让主角对自己的来历起了疑心。
虽说清楚即将遇见什么,但谢征仍旧不敢托大,日夜兼程地赶路,终于在半个月内抵达了枫渔村。
时隔多年,这儿的人们早已干起了其它生计,也算有声有色,乍然听闻有仙长来除妖,俱是一惊。
他们不敢怠慢,请出村长,迎到家里,细细与谢征讲述了后湖的事。
“以前,那片湖叫作丰泽,大家都寄望它自起雾后,我们都管那儿叫迷梦泽。”
“其实,也没闹出些别的乱子,究竟有没有妖怪,着实不好说。至于报酬唉”
@见老者面露窘迫,想来过去承诺时,枫渔村尚还富足,如今大概付不起了。谢征本意也不为赚取他们的钱财,当即道:“此趟前来,是为除妖一事。替天行道,乃问剑谷弟子应尽之责,您不必破费。”
“仙长!多谢仙长!”村长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眼中含泪,俯首道,“但求仙长能驱散那片妖雾,还枫渔村一个丰泽湖,还我们一个清净啊!”
他意态激动,若非谢征及时制止,差点跪下身去。被阻拦后不依不饶,称天色已晚,先歇歇脚,非要谢征去住主屋,第二日摆完宴再走。
盛情之下,谢征只得借口除妖心切,要来一只小船,趁着夜色,直奔迷梦泽。
在他的身影全然没入雾中以后,有两道头戴斗笠、身着问剑谷外门服饰的影子忽然现出身形,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临近水边,堪堪停住。
矮些的那个抬起头,寻不到要跟的那个背影,幽幽道:“我们没有船。”
高些的那个摩挲着下颌,闻言一哼:“这有何难?”
他招招手,从地面顺来一片落叶,随意折了两道,扔进湖中。
那片叶子叠的小船转瞬膨胀,很快,便有足矣容纳两人的空间。
两名身量修长的少年挤进船里,矮个子还兀自嘟哝:“若是你早些告我,你小师叔是为下山弟子铸器,我就跟着谢征一块来了,也不用鬼鬼祟祟做贼似的尾随他。”
“得了吧,你师兄要不要你都难说。”高个子嗤之以鼻,“谁像你,撞见师兄下山,一定要跟过去,没断奶似的。”
“蔚明光,你别太嚣张,和你小师叔置气跑下山就算了,还非要赖着我不走,今年几岁?”
“傅仪景,你也别太嚣张,若非有我,你以为你能在这里?信不信把你扔下船,叫你在水里扑腾?”
“有本事来啊,下去我就把船掀了,反正怕水的不是我。”
“你!”
压低的争执声中,叶子船晃晃悠悠,一并钻进了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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