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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两日就是宋国公的生辰,寿宴的一应事宜基本准备妥当。只是有一点遗憾,老夫人在水路上耽搁了,当日赶不及回来,所以国公爷决定推迟一日办寿宴。可谁知这日秦王府忽然送了一份厚礼过来,并说寿辰当日,秦王与秦王妃要来府上贺寿。
既然贵人要来,寿宴便要如期办,可又要照顾老夫人的归期,于是宋国公决定寿宴连办三日。
亲王驾临不是等闲,晏长风没接待过这等贵人,遂即去到北定院请示。
赵氏正要寻她,听见她来了立刻从榻上起来,“老二媳妇你来得正好,秦王与秦王妃要来给你父亲贺寿,恐怕要多添置些东西,菜品酒水摆设一应都要加。”
亲王给下臣贺寿并不新鲜,但通常要有个缘由,要么是关系好,像蜀王跟裴修那样,要么是拉拢手段。
像秦王与宋国公这般,私下里穿一条裤子,表面上避嫌的关系,怎么也不应该这样高调地来贺寿。
晏长风:“母亲,不知秦王与秦王妃缘何忽然要来?”
“还不是为了你上次救世子一事。”赵氏说,“来送礼的人特意交代了,说那贺礼中有一样是给二少奶奶的,不过多半也有拉拢你父亲的意思,只是不好明说。”
这分明是扯淡。
上回是晏长风的人救了世子一命不假,可秦王并没有领情的意思。就因为她拦着不让世子进园子,所以被秦王两口子记恨,恐怕还怀疑她是太子的帮手。没弄死她就算了,怎么可能还感谢?
“那恐怕感谢我只是个幌子,为着父亲是真。”晏长风假装不知道宋国公与秦王穿一条裤子的事,“只是这忽然要来,恐怕准备不及啊,且我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规制,还请母亲示下。”
旁的事赵氏不爱提点就算了,招待秦王这事马虎不得。赵氏道:“旁的先不说,螃蟹要弄一些来,秦王最喜吃蟹,秦王妃呢喜素,定几个荤菜素做的菜品,摆设呢,恐怕得把前些年圣上赐的那尊红珊瑚寿星搬出来,再添加几样盆栽鲜花,秦王妃喜欢这些。”
晏长风看过厉嬷嬷给的忌口单子,知道赵氏没藏私没说假,“素菜好做,只是这个时节螃蟹却不好弄,另外鲜花盆景也不好寻现成的。”
说到这里,赵氏不禁想起赵全的好处来。赵全虽然贪了点,但会办事,遇到这样的事多半不需要她操心。
不过也是没办法,为了堵住赵全的嘴,赵氏已经寻了个由头将他打发去了通州的庄子。
“这倒是麻烦。”赵氏想了想说,“回头我问问你父亲,看他有没有法子弄几只螃蟹来,至于盆栽鲜花,我记得大长公主好摆弄这些,你看是不是能去侯府借几盆过来?”
晏长风怀疑赵氏是脑子让门挤了,去跟外祖母借盆栽来招待秦王,她怎么想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倒不失为一个添堵的法子。外祖母的盆栽鲜花都是特定的,跟外面的不一样,秦王最是了解,他如果看到宋国公府公然摆着政敌家的花,不说不高兴,但也绝对不会太高兴。
“外祖母最是宝贝她的那些盆栽跟鲜花,恐怕是不好借。”晏长风故作为难道。
赵氏一心讨好秦王,打定主意要借,“也是人之常情,但咱们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别的门路,索性我亲自登门开这个口,想必大长公主该给我这个亲家的面子。”
外祖母当然会借,这么膈应秦王与宋国公的机会,外祖母怎么会不借?只是晏长风不想给裴家费这个口舌跑这个腿,赵氏不嫌丢人,她自己去也罢。
从北定院出来,晏长风先去厨房吩咐了一番,跟厨子商量着定了几道素菜。而后回去自己院子,刚进门就听如兰道:“姑娘,世子夫人刚才去了偏院!”
晏长风挑眉:“没说去做什么?”
自从梅姨娘搬进偏院,一直相安无事,晏长风还以为秦惠容不打算动了。
如兰道:“说是世子惦记着,命她去看看梅姨娘,没带什么东西,小柳姑娘也在偏院里。”
世子但凡真惦记,也不会放任梅姨娘搬到二房眼皮子底下。且秦惠容这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定然是忍不住出手了。
“去了多一会儿了?”
“您刚走没一会儿她就去了。”
晏长风:“去告诉小柳,不要过多干涉秦惠容,我猜她不会今日动手,必定会留下什么隐患,让小柳注意些。”
如兰不明白:“姑娘,难道咱们要放任世子夫人害了梅姨娘?”
“你当我为什么要管这等出力不讨好的闲事?”晏长风挑了下嘴角,“秦惠容必定容不下这个孩子,她一定会出手,我可不就是等她自己往坑里跳吗?至于那孩子,既然他们不想要这个孩子,咱们也没必要替他们保了。”
如兰叹气,“这些高门里的人真是作孽,殊不知孩子都是福气,一个个害死了,那福气都没了。”
如兰将姑娘的意思传达给了柳清仪。柳清仪有了数,便有的放矢地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秦惠容来偏院看梅姨娘,估计是怕被人说她别有用心,没有关屋门。她越不关门,柳清仪就越不好离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
等秦惠容从屋里出来,柳清仪才靠近房间,她端详梅姨娘的神情,好似没什么不妥。
“让小柳姑娘久等了。”秦惠容朝柳清仪笑道,“我们姐妹多日不见,话难免多了些,你快进屋暖和暖和去,脸都冻白了。”
天冷,没有柳四姑娘的脸冷,她淡然颔首,“世子夫人慢走。”
秦惠容并不计较她的态度,回头朝梅姨娘笑了笑,“我走了雪梅,有什么短了缺了就只管朝二少奶奶开口,她最是好说话的。”
梅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待秦惠容离开偏院,她朝柳清仪道:“小柳姑娘辛苦你了,不知道今日的燕窝什么时候送来?我身子有些乏了,想早些喝了歇息。”
这是明摆着想把柳清仪支走。
“还没到送的时间。”柳清仪径自走进房间,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秦惠容坐过的地方。
梅姨娘紧张得呼吸一滞,“小柳,小柳姑娘,你可还有什么事?”
柳清仪不答,站在秦惠容的位置后面,座位上没什么问题,桌子……
她忽然不打招呼坐下,从茶盘里拿了只没用过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外面站太久,口渴了,梅姨娘不介意吧?”
梅姨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茶盘里的那根银针,强装镇定,“没,没关系。”
柳清仪没碰那根针,她猜那针必定有问题,但既然二姑娘是放任的态度,那就没必要现在揭穿。
她喝完茶起身,“我去厨房催催燕窝吧。”
梅姨娘松了一口气:“有劳小柳姑娘了。”
待柳清仪离开,梅姨娘立刻关上门,走到方才坐的桌子前,拿起秦惠容留在桌上的银针,神情凝重地收在手里。
她心里反复思量着秦惠容的话,她不知道该不该信。
秦惠容说二少爷想要夺取世子之位,二少爷跟二少奶奶不会让世子有后。她说二少奶奶一定会在燕窝里动手脚,多半会是慢性毒,一时半刻孩子没事,时间长了就掉了,如果她不信,可以用银针试毒。
梅姨娘感到难以置信,这府里谁不知道二少爷是个没用的病秧子,不得公爷喜欢,即便现在娶了大长公主的外孙女,看起来也没有夺取世子之位的可能。
可秦惠容的话如鲠在喉,没听说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听了就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梅姨娘在房间里忐忑踱步,如果待会儿用银针验出了毒要怎么办?真要按照秦惠容说的,后天请个郎中来,当众揭穿二少奶奶的阴谋吗?
不多时,燕窝送了来。
梅姨娘手里握着银针,想试又害怕,她害怕万一有毒,那她喝了这么久的燕窝,孩子必定已经受了影响。
不会的不会的,她给自己心理安慰,秦惠容那女人说不定是在挑拨离间。
她怀着忐忑,哆嗦着手,将手里的银针放入装燕窝的碗中。她凝神盯着银针的尖,渐渐的,银针头开始慢慢变黑。
她倒吸一口气,手哆嗦着捂在肚子上,半天没回过神儿。
柳清仪回去二房,跟二姑娘交代:“秦惠容留了一根银针,我没碰,我猜可能会有毒。”
“原来如此。”晏长风明白了秦惠容的计谋,“一般人的认知中,银针是试毒的,秦惠容必定也利用了梅姨娘的这种心理,让她用银针试燕窝有没有毒,咱们知道燕窝肯定没有毒,那么银针上必定有毒。”
柳清仪点头,“我觉得你想得很对。”
“只看梅姨娘如何选了。”晏长风不是不能保护她,只是如果她自己不能明辨谁好谁坏,非要上套,那她能救一次也救不了第二次。
第二日一早,赵氏便动身去往德庆侯府。刚巧裴安瞧见问了一句,听闻是去德庆侯府,当即主动请缨,说要跟着去帮忙抬花盆。
赵氏一向不吝啬挖苦贬低这些庶子,跟下人一起抬花盆怎么看都挺没脸,可表面上呢又能说是老四孝顺,做出一番母慈子孝来。
两人“母慈子孝”地去了德庆侯府。赵氏先是夸了府上园景精致秀美,又一脸和气地跟大长公主开口讨要:“不瞒大长公主,我们府上没有一个文雅人,我又没什么精力,家里花园子十分不像个样子,这不明日我家公爷寿辰,连盆像样的花也拿不出来,这才厚着脸皮上门跟您借两盆,您看可行?”
大长公主敛目笑了笑,没接茬,而是先端详裴安一眼,“这是你家老几,瞧着倒是安分。”
“哦,是我家老四,年纪小不懂事,但是心眼儿好,听我要来借盆栽,非要来帮我抬花盆。”赵氏朝裴安使眼色,“还不见过大长公主。”
裴安打起万分精神来,起身给大长公主作揖行礼,“裴安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几岁了,可还读书?”
“回大长公主,我过了年就十五了,如今准备着谋个营生,虽然不才,但也希望为朝廷做些事。”裴安仔细斟酌道。
大长公主脸上的笑意顿时寡淡起来,这孩子功利心未免重了些,恐怕不是单纯来抬花盆的。她的视线重新看向赵氏,接着前面的话茬儿,“几盆花罢了,回头让厉嬷嬷给你挑几盆带回去,我这里的花三五日就要换一批,你用完了就随意处置吧,不必还回来。”
赵氏顺了心,喜笑颜开,“哎呦,我就说大长公主您最是热心的,您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精养的花,精心修剪的盆栽一盆盆搬进了德庆侯府,再摆上圣上赐的红珊瑚老寿星,这一场讨好秦王与王妃的寿宴就算是成了。
生辰当日,晏长风一早起来,先去厨房查看一番,将不新鲜的瓜果菜肉挑拣出去。昨日宋国公从一家酒楼里高价买了十几只蟹,虽然仔细储存了,可也难免有死了的,死的螃蟹是万不能端上桌的。
一共挑出了三只死蟹,万幸,剩下的还够招待秦王。
照管好了厨房,晏长风又去到前院准备开门迎客,步子刚迈出二门,便见梅姨娘跟前的丫头跑来道:“二少奶奶,您快给我们姨娘请个郎中吧,她一早起来肚子就不舒服,刚才还见了红!”
晏长风叹气,梅姨娘到底还是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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