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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寺卿姓黄,为二皇子孺人的女儿是他的嫡次女,已经入了王府七年。二皇子为人十分端重,对王妃不仅尊重且琴瑟和鸣,相应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宠爱的妾室。
黄孺人长相柔婉,性情温和,但她的宠爱也只是平平。
这是她七年来的第一胎,原本家中出事她也惶然,但还能安慰自己毕竟怀有皇家子嗣,皇家子嗣不丰。
秦王府也只有四个孩子。
刚好男女对半分,年纪最大的也才十岁,个个都得父王重视。
她生下的无论是男还是女,都足够保住她这个生母安生的活在秦王府了。
谁承想,一下子谣言四起。
不仅说她的孩儿是妖孽,还传的有鼻子有眼,比如她爹临死前发誓要祸乱陛下朝纲,甚至还得了胡人的什么大祭司施法相助。
借着外孙的皇室血脉,要让大周鸡犬不宁!
这么大的罪名扣在脑袋上。
从侍女口中得知此事之后,黄孺人惶惶不可终日,啼哭不止,还不等侍女去报告王妃,秦王传了话过来让她安心。
…………
“秦王殿下安。”
许玥隔了一日,轮值宫中,刚刚研好一砚墨,就听门外此起彼伏的问安声响起。
心中很是惊奇的望了一眼,只见其长相英挺,气度高华,举止威仪非凡,脸上确实有一道疤,但不是很明显。
或许因心急走的快了一些,也是并未遮掩什么,仔细些能发觉,其右腿滞涩迟钝,应该是有足疾在身。
可惜了,许玥想。
秦王和那位黄孺人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眼明一些的人都知道背后有推手。
且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看似发难的对象是黄孺人,其实是朝二皇子秦王去的。
不过大多数人心知肚明又如何,此时人相信这些天象和预兆,八月时分,山东还上贡了一对白鹿,说是祥瑞,天子赏了东西下去。
天子和那些人精一样的大臣,不知道这些代表不了什么吗,当然知道。
接了祥瑞“白鹿”之后,他还找许玥吐槽过,当初在边关的时候,将士晚上打猎用来打牙祭,吃了不知几只白鹿、白豹、白什么的野兽。
“……吃都吃了,也没见天上劈一道雷下来轰死人。”
天子砸吧嘴,遗憾的说:
“倒是肉好像要嫩一点,挺好吃的。”
饶是如此,大家明面上都是相信的,因为自皇帝宣布自己是上天之子,在法理上占据了统治天下的正统性。
天象、符命、谶纬这些东西,就和天下绕不开了。
何况,官场上真的有一大批人对此深信不疑,所谓不问苍生问鬼神嘛。
对方这一次出手真的是掐准了时机,天时、人和俱在,要转圜极难。
这些日子风言风语闹得满城皆知,议论纷纷,规模之大,连文少卿正式出使胡地的消息都被压了下来。
正在请见父皇的秦王心中也明白,自己和黄孺人这件事很棘手。
最简单的应对办法:
——让黄孺人这个罪臣之女,和腹中的孩子一起赴死,残忍却有效。
但要让亲生子嗣因小人举动去死,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也不会下这个手,为利弑子之人,夜半梦醒也不能安枕。
黄孺人又何辜?
想到这里,秦王对幕后之人更加痛恶不绝,实在太过狠毒卑鄙。
“殿下,陛下允您进去。”
面对秦王,大太监的态度依旧小心恭顺。
“有劳内官了。”秦王点了点头,赏了一个碧色荷包,里面装着一对珍珠,大太监收了之后,还是透了点消息:
“陛下这几日也不好过,起了口疮,疼痛难忍,饭都吃不了几口。”
他的话点到为止。
秦王一边担心父皇,一边也暗自松了口气,至少父皇也是纠结不舍的。
…………
殿中。
父子对谈,许玥作为起居郎手拿笔准备记录,光明正大的听。
“朕已经知晓你的来意了,你的那个孺人有孕几月了?”天子扶着额头问,说话时不小心牵扯了一下,痛的口水一下子布满了口腔。
“禀父皇,已经七月有余了,不久就能出生。”
二皇子秦王柔和了神色,和父皇说起自己已经起好的名字,男孩叫什么,女孩儿叫什么,还有备好的居室、奴仆。
连长子想送给幼弟或幼妹的鲁班锁都说了出来。
忽然,秦王起身走近几步,在天子面前半跪了下来,苦笑道:
“父皇,我虽自认不是慈父,但亦有怜子之心,正如您对我们兄弟姐妹一般,如今谣言四起,直指幼子。”
“……我心如刀割。”
天子见爱子如此,也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朕如何不知晓你的品性,何况黄氏女是朕为你挑选的,从前什么都好好的,一朝其父从罪,出了个什么劳什子虹霓,一切都变了不是。”
他眼神一厉:
“朕的子孙,享受天下之贵,是得天地庇佑的,怎么会是妖孽!”
秦王终于将悬着一半的心落了下来,看样子,幼子的命能够保下来了,最重要的一节过去,他道:
“黄孺人其父有罪不假,儿臣请从国之律法,出嫁女将嫁妆返还,请父皇允准。”
妙,实在是妙。
许玥不禁感叹,秦王这一手,不仅表示自己依法处理了孺人,不是他徇私舞弊,而是律法如此。
依律,黄孺人作为出嫁女,只需要将嫁妆充入国库,不必赔上命的。
这样黄孺人的命也保住了。
其次,安了老父亲的心,让天子不至于以为是黄孺人狐媚,迷惑了秦王的心,减少对黄孺人和幼子的恶感。
果不其然,天子欣慰的点头。
不过,看似危机已解,但其实父子俩都知道,这一遭妖孽“污蔑”,伤的是秦王的名声。
——幕后人不管怎么样都是赢的,杀了黄孺人和孩子,秦王痛不欲生,且担上了弑子之名。
不杀,秦王名声有损。
他儿子是妖孽啊!
…………
秦王走后,天子只觉口疮越发疼痛了起来,吩咐宫人端冰水来。
一边含了一口冰水,一边烦躁的开口:
“让京兆尹加紧把幕后之人找出来,凡是传谣言之人,俱严惩不怠!”
说完更烦了。
谣言这东西,就是容易找不到指使者,十分隐蔽,现在阻止人去传,效果也是聊胜于无。
大部分人其实都知道了呀。
妈的,烦上加烦。
口疮好像又要肿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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