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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胪大典之后,一群新科进士走过长长的宫道,沿着皇宫的中轴线,不多时,来到了御道之前。御道,顾名思义,是只有天子出行之时才能使用的道路,寻常人脚沾了一点儿,就是犯下了冒犯天威的大罪。
只有新科进士有其殊荣。
可以在打马游街这一日驰骋在御道之上!
走近一些,便可看到,笔直的御道,足有可供五人并排行走那么宽,上面已经被洒了水,地面微微湿润。
还不止如此。
许玥他们才至承天门,一群衣冠整肃的文臣捧着正七品的朝服过来了,这也是一种文臣传承的风俗和荣耀。
前辈为新入官场的后辈换衣,代表此后他们是官而不是民了。
所以,三甲之外的进士,无论是什么名次,穿的都是七品朝服。
这时,领头的人走到近前,许玥微微一怔,十分熟悉,却是余侍郎亲自来此。
“陛下恩德,令老夫为你捧衣。”
“来,换上。”
脸上带笑的余侍郎,帮徒孙展开了正红的状元袍,眼神十分欣慰的对许玥道,一般都是让礼部官来做的。
褪下贡士服,红袍玉冠,金花银叶簪插在黑发间,璀璨夺目却夺不去少年状元的分毫色彩,反而恰到好处。
余侍郎打量一番,连连点头:
“老夫这一门出的好儿郎,去吧,跨马游街琼林宴,该是你得的。”
“谨遵师令。”
少年状元玉白的脸上微笑,似乎也被红衣衬的有了暖色,气韵超然,十分招人。
旁边的进士们也换好了衣服,脸上都是激动和期盼之色。
方青云、李景淮和许玥一起被官员引到了正门,其他人只能在侧门处,大多进士眼带艳羡的看着他们。
同为一科同榜,差距却如此之大。
很快,一匹匹高大的马匹被太监牵着过来了,最前方白马神骏非常,高高昂着马头,柔顺的鬓毛被编成了小辫子,马眼大而水润。
“许状元,您请。”
太监将高大的白马小心的拉了过来,手都不敢用力。
生怕哪里招了这马祖宗,被一蹄子踹中,伤了心肺可不好。
交出手中缰绳的时候,太监眼中暗含怜悯的看了一眼风仪出众的状元郎。
不知是上头哪一位要对付他,这白马神骏是不错,却也是一等一的坏脾气,宫中最出色的驯马师用了各种办法也没驯服它。
人一上马背,拼了命也要掀下来。
又暴烈,又倔强。
久而久之,这马大王也就被闲置在一边了。
如今被翻了出来,也是有人要借其力让这位状元在大好的日子里出丑,失了自家前途,甚至一命呜呼……
人出了事儿,马儿也讨不了好,一起倒霉。
哎。
许玥接过缰绳,奇怪的看了一眼牵马太监,他望着自己和马的眼神中,怎么有看……苦命鸳鸯的意思?
是有什么不对吗?
可她仔细感受一下,自己的心湖很是平静,什么心中一阵刺痛、心跳如鼓、胀痛都没有……心血来潮的感应不会那么弱吧。
吉时将至,官员一声大喊:
“请新科进士上马。”
众人或是被人搀扶上马,或是潇洒如意的上马,大致情况不一,结果却一样,都上马了。
——都是专门挑出来的温顺马匹,容易骑跨,且知道要跨马游街,再不会骑马的人,之前也都紧急去练过一些。
许玥也不例外,稳稳坐在白马上,手握缰绳,白马抬起双蹄,神骏无比的嘶鸣一声,顿时,状元郎也显得比其他人高出一截,玉树临风。
不远处的太监如见了鬼一样,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道:
“见了鬼了,难道状元都是文曲星下凡是真的?”
“凡马不敢冒犯星君。”
他心中泛酸,自己伺候了马祖宗这么久,不时还要挨上一两下呢,怎么人和人差距这么大啊!
当然不是啦。
许玥初一上马,就感觉到了不对,随即面色不变,白皙的手挽住缰绳,浑身一用力,白马痛的嘶鸣。
后面使劲想把人甩下来,却一下都动不了……
…………
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金榜在唱名之时就已经张贴,御道两旁的百姓挤的水泄不通,卖花和香果子的小贩来回穿梭,不一会儿都卖完了。
上边的窗户都打开,内里坐着不知多少不出深闺的大家小姐。
或家人陪伴,或三两相伴。
她们头上的金簪玉钗,手边有香囊帕子,更富贵一些,一篮子一篮子的薄片金花、银花,待会儿都能往下丢。
虽有榜下捉婿之说,但这些高门小娘子其实大半是为了好玩。
三年一次的新科进士游街,举京城欢庆,日子特殊,她们纵使出格一些也无人会去计较。
兵士开道,锣鼓喧天。
许玥小半心力放在和白马斗勇上,落在外人眼中,红衣白马,状元郎刚一出场,观者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哗声,简直声震云霄。
“那便是状元郎!”
“怎么如此年少俊美,比往届好了不知多少,哎,今年的探花也长得好,只是比不上状元郎。”
“你不知道吗,这位状元不仅是年少得意,还是连中了六元的状元,古今第一,前所未有。”
了解更多的人扯得嗓子大喊。
又是一阵惊呼。
这一下,百姓的热情完全被激发了起来,先飞过去的是一枝水灵灵的早牡丹,许玥微微偏头,闪了过去。
下一秒,无数或白或红,大大小小的鲜花如雨滴一样砸来,其中还有不少果子,漂亮的香囊,刺绣精美的帕子……
御道上只有这么大,她还在马上。
许玥不可能一一闪过,总有些漏网之鱼,不过躲得快,最多是香花满身,后面的探花和榜眼可就受了无妄之灾了。
“表弟,你这个状元郎可连累我和方兄了。”
李景淮险之又险的躲过一枚大桃。
话像是抱怨,脸上却笑意满满,跨马游街这样的春风得意的好日子,他怎么可能苦着脸。
这只是对许玥的打趣罢了。
“难道是我想吗?”
许玥一心二用,要控制白马,要躲过热情的投掷,语气略有无奈。
谁知这还是开胃小菜,骑马再走过一段路,情况更加不妙了:
——贵女们扔的金簪银钗,还有其他贵重的东西,分量可不轻,再加上重力加速度,这些贵“礼”让她冒了冷汗。
往年没有被砸死的进士吧?
这样的阵仗,那些前辈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一个个都文武双全吗?
无他,从前也没人能引起这些贵女一致的青睐呀!
许玥使劲浑身解数,才走过了这一段御道,心神放松之下,白马抓住机会,长鸣一声极力抬起前蹄,马身后仰形成一道弯弓。
给本马王下来!
“啊,状元小心。”
周围惊呼一片,心神俱颤,有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只见许玥皱眉,狠狠一拉缰绳,右脚踩在马背上,膝盖往下压,一股巨力差点把白马压倒在地。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听着周围迭起的叫好声,许玥轻拍了马脖子:
“乖一点,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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