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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君从未想过云嫣然有朝一日竟会做到王妃之位。官宦权贵将出身看得很重,金家虽是大越首富,但真正有名望的府邸依然瞧不上。
他之所以迎娶金氏,为的便是用金家的银钱为自己铺路,也可让安然锦衣玉食。
至于他和金氏所生的女儿,从她出生之日他便已经在筹谋盘算如何用她来争取最大的利益。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商女之后竟能有如此造化,若早知今日他对待金氏母女定然不会是先前的态度。
那可是宁王,手握十万大军的赫赫权王,哪个皇子能争取到苏钰的支持,都将如虎添翼。
如果金氏没有与他义绝,如今这份助力岂不属于昭王爷了!
宋清君越想越恼,每晚都辗转反侧,后听人说起金府在筹备宴席,他才恍然记起云嫣然生辰将近,金府应是在为她筹备及笄礼。
云嫣然及笄,却无人请他这个生父,真是岂有此理。
纵使金氏与他义绝,纵使云嫣然改了姓氏,可他们的骨血关系却谁也改变不了。
宋清君昂首挺胸立在金府大门前,毫不避讳众人对他的打量,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宋清君是未来宁王妃的生父!
金家的下人显然也顾及于此,生怕传出对云嫣然不利的流言,是以即便一个个恨得牙根痒痒,却也不敢强硬阻拦。
“宋清君,你又想干什么?”金诚赶来前门,冷声质问道。
宋清君淡淡笑道:“今日是嫣然的及笄之礼,我身为嫣然的父亲自要来见证。”
“我妹妹已与你义绝,官府也将嫣然判给了我金家,嫣然与你已无干系。
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若还要些脸面就速速离开。”
怪不得前几日陈大人打了这厮一顿,宋清君这张脸长得就欠揍啊!
“官府判决嫣然随金氏离开,但官府可曾否认她是我女儿的事实?”宋清君不徐不疾的开口,望着金诚的目光带着挑衅的意味。
金诚头脑不笨,但论嘴上功夫自然比不得这些巧舌善变的读书人。
见金诚一时说不出话来,宋清君在嘴角轻勾,放缓了语气,叹声道:“我今日来此并无他意,今日是嫣然的及笄之日,她从牙牙学语到如今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我自要来亲眼见证这一时刻。
她气我恼我,可我却无法不认她这个女儿,我看看她便走,难道就连这也是奢望吗?”
宋清君若一直强硬,金诚反是好办。
可如今他突然放低了态度,放软了姿态,反是让金诚窝了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
父亲参加女儿的及笄礼本是天经地义的,即便宋清君做过许多猪狗不如的事,可这些都改变不了他们是血脉至亲。
若答应了,他们心里膈应不说,嫣然更会彻底被宋清君捆绑上。
若是不应,便会显得嫣然凉薄冷血,对嫣然的名声也不好。
金诚进退两难,心里恨死了宋清君,就在此时忽听一道冰冷淡漠的嗓音传来,“何事在此吵闹?”
金诚眼睛一亮,宁王来了?
宋清君却是一怔。
男女订婚后理应避嫌,这宁王怎么大咧咧的就来了?
宁王扫了宋清君一眼,侧眸吩咐墨西道:“今日谁敢在此生事,一律绑了丢到大街上。”
“是!王爷!”墨西拱手应下,眼神已经落在宋清君身上了。
宋清君虽畏惧宁王的权势,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他的岳丈,底气便又深了两分,道:“王爷,下官是来参加嫣然及笄之礼的。
及笄出嫁乃女子两大要事,怎能没有父亲在旁。”
苏钰顿下脚步,淡漠的看着他,眸中看不出喜怒,“没有又能如何?”
宋清君一时被问住了。
苏钰则继续道:“本王的父王已过世,难道本王就无法成亲了吗?”
“这如何一样,下官不是还健在?”宋清君自以为找到了苏钰话中的漏洞,反唇相讥。
苏钰眯了眯眼睛,略略颔首,似是觉得他说的颇为在理,“健在的确不如死了清净。”
语落,还似乎在很认真的思忖着什么。
宋清君:“?”
宁王这是正常人该有的脑回路吗?
想到被踹的钱尚书,想到被砸破头的钱峰,宋清君突然有些怕了,但为了所为的风骨,更为了日后的利益,仍旧咬着牙道:“王爷就不怕这样会置嫣然于不孝之境吗?”
苏钰闻后,那万年冰山般冷漠的脸上竟浮现了一丝笑意,“不巧,本王亦是不孝之人,如此倒甚是般配。”
宋清君又想吐血了,这都什么人啊?
苏钰看着他,眸色冷戾,“今日是她的及笄之日,本王不想见血,是你自己走,还是本王帮你走?”
宋清君气得身子直抖,可碰到宁王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兵还手握生杀大权。
看着宋清君灰头土脸而去,金诚只觉痛快,看着宁王的眸光更温和了几分,“王爷,您里面请。”
苏钰也收敛了眸中的冷色,颔首闻声道:“有劳舅父。”
这四个字让金诚受宠若惊,也让围观众人更加确认了云嫣然在苏钰心中的地位。
“墨西,你在门前守着,不论是谁,胆敢惹是生非,一律绑了。”
苏钰交代完才与金诚跨入金府,门前的秩序瞬间变得井井有条,众人皆乖乖配合着金家下人的安排。
云嫣然对府外的事一无所知,正有些紧张的进行深呼吸。
前世此时她已嫁入了永昌侯府,没有机会举办及笄礼,此时不免有些心慌。
“小姐,吉时到了,您该出去了。”阿芙亦是难掩激动,满脸都是笑。
云嫣然点点头,缓步而出。
奏乐声止,金氏致词后云嫣然深吸一口气,款款而行,走入众人的视线。
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云嫣然只着一件月白色的采衣采履,象征着女子幼时的天真纯粹。
她未施脂粉,皮肤干净得宛若羊脂白玉,周身没有半分色彩点缀,却反是将少女的美彰显淋漓。
当真是天质自然,美若璞玉。
即便众人早已见识过云嫣然的美貌,可看着这出水芙蓉一般的少女还是觉得无比惊艳。
在座的除了金家的亲属,外男只有苏钰一人。
苏钰看着场中清婉瑰丽的少女,眼中噙满了温柔。
相识虽晚,未曾见过她更多模样,但他们余下人生的每段记忆都将拥有彼此。
陈念作为有司,手持托盘而来,谢澜是赞者,净手后从盘中拿起木梳,仔细的为云嫣然梳理着长发。
为了今日谢澜在家拿哥哥演练过许多遍,她脸上再无玩闹之意,全程一本正经,唯恐错漏了什么。
先是初加,云嫣然向东正坐,陈念奉上罗帕和发笄。
谢夫人作为正宾走到云嫣然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云嫣然垂首,谢夫人含笑为她正笄后,她回到厢房换上了一套素色襦裙,而后便是二加,三加。
直至最后她头戴绕珠赤金缠丝钗,长发束以赤金红翡珠冠,身着海棠红色的广袖留仙长裙,如一朵盛绽的牡丹,其华灼灼,象征着少女告别了幼童孩提之时,迎来了自己最璀璨的时光。
云嫣然心中亦是激荡,望着周遭的亲友,还有她仰慕心仪的男子,云嫣然眼中不禁浮出泪光。
这是她前世不敢奢求,甚至在梦里都不敢去想的。
她敛衽跪在地上,朝着金氏与平乐长公主跪拜叩首,“儿拜谢母亲养育之恩,拜谢殿下再生之情。”
金氏与平乐长公主眼中皆有泪花浮动,金氏连忙拿起帕子拭泪,努力压制住哽咽的嗓音对云嫣然说了几句祝福与劝勉之言。
平乐长公主既为云嫣然欢喜,心中更有不为人知的感伤,望着云嫣然时又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平乐长公主也起身劝勉一番,最后云嫣然深深跪拜,对两位母亲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及笄礼终,金氏与吴氏几人招呼女眷落座,金老太爷几人也去前院招待男宾。
见苏钰未动,金老太爷笑眯眯的道:“王爷移步去前院吧,今日难得欢喜,王爷可要多吃几杯酒。
老夫年轻时号称千杯不倒,如今虽是老了,但想必还能与王爷喝得尽兴,王爷可要敞开了喝才行啊!”
瞥到云嫣然已经离开,苏钰便颔首道:“那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定当奉陪。”
“好!”金老太爷朗声笑起,眼中却闪着精光。
酒后吐真言,宁王此时已放松警惕,到时候他可趁机盘问一番,若发现不妥之处也可及时避险!
金老太爷想的周全,只宴后……
“别拉我,老夫还能再喝三百杯!”金老太爷不耐烦的扒拉着金诚,老脸喝的通红,醉眼朦胧的捧着金寒时的脸道:“小钰啊,你酒量不错啊,和老夫有得一拼,若老夫再年轻几十岁,你我定能结成好友!
欸?你这喝点酒怎么变丑了呢?”
金诚:“……”
金寒时:“……”
金诚一时无语,心想这宁王还真是实在人,丝毫不懂谦让为何物,大有要与父亲死磕到底之势。
苏钰眼中也不似冷月清寒,似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浮云,染了两分醉意,“今日不早了,外祖父先请歇息,改日晚辈再来奉陪。”
“行!”金老太爷重重的拍着金寒时的肩膀,伸出一根手指在金寒时眼前晃,“届时咱们定要不醉不归,拉钩,嗝……”
金老太爷打了一个嗝,酒气喷了金寒时满脸,金寒时满脸黑线,他到底做错什么了,老天要这么惩罚他?
苏钰起身告辞,金诚与金寒时也将喋喋不休的金老太爷扶进房中。
苏钰迈出金府大门,却是脚步一顿,折身行至西北院墙,翻身而入,准备夜探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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