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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灾民早已不像初来投奔时那般饥饿困苦,在城中的这些时日他们自食其力,虽不能说过得多好,但凭自己力气吃饭养活家人,能够有尊严的活着,这已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了。更何况一些以金家为首的商户给他们的待遇非常不错,甚至最近还在筹备学堂教授孩子们读书。
所以当朝廷要赈灾施粥时,除了一些专业乞丐,众人并没有太大的感触,毕竟他们如今已经不指望那一碗白粥果腹了。
但百姓们朴素节俭惯了,自也不会浪费粮食,仍去排队打粥。
昭王为了安全特带了不少禁军随行,可没想到百姓们井然有序,完全不见拥挤。
他惯会拉拢人心,虽贵为王爷但对所有人都笑得如沐春风,甚至还亲自拿起勺子为灾民盛粥。
太子做了那么多事又能如何,如今这风头美名不还是要被他夺走?
昭王越想越得意,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朗。
粥快施完的时候,昭王例行说了几句漂亮话准备收尾,可没想到竟深深感动了一个百姓,他跪地高声呼道:“昭王体恤咱们百姓穷苦,有此贤王是大越之幸啊,昭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情绪激昂,行跪拜大礼,声音似乎还带着颤意。
就连昭王见了都不禁一愣,他这番话竟如此感人肺腑吗?
百姓们看看跪着的那人,再看看自己碗里的粥,虽说他们并未觉得如何动容,但要不做些表示好像会显得他们很没良心啊。
于是又有几人纷纷跪拜,人都有从众之心,众人忙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跪地高呼“昭王千岁。”
昭王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众人,只觉心中热血翻涌。
原来这便是万人膜拜,坐在那把龙椅上俯视众生知不又是何感。
酒楼临街的二楼雅间中,窗子半掩,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而立,眺望着街上这一盛景。
少女弯唇娇笑,美若明珠宝玉,“昭王还真是众望所归,深得民心啊。”
男子却垂眸望着她,墨色的眸染着细碎的光晕,沉敛而又温柔,“这便是你让太子留在东宫修身养性的原因?”
云嫣然轻轻颔首。
前世太子负责施粥赈济灾民,结果便因太得民心而使得帝王疑心。
储君的呼声若比帝王还高,那便是大不敬的罪过。
云嫣然冷眼望着春风得意的昭王,唇角微勾。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前世太子所承受的委屈如今也该换昭王来尝尝了。
希望他回宫后还能笑得这般开怀!
……
昭王进宫与宣平帝复命,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父皇兴致不高,对他不若平时那般亲厚,目光甚至还莫名透着些许冷意。
昭王不明所以,复命之后便去了薛贵妃的长春宫。
薛贵妃正在喝灵芝血燕,听闻昭王委屈的抱怨,她玉手一抖,手中的白玉瓷碗掉落在地,瞬间裂成无数碎片。
昭王本还在抱怨宣平帝对他连句褒奖也无,谁知素来冷静沉稳的母妃竟也突然失态。
薛贵妃目光冷戾,阴森的目光不像在看自己儿子,反倒像在看仇人一般。
昭王有点被吓到了,不由怔然道:“母妃,您怎么了?”
“怎么了?”薛贵妃声音更冷,透着森森寒意,“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我让你走个形式无过便好,谁让你如此尽心竭力了?”
“母妃,儿臣得百姓敬仰,这不好吗?”昭王想不明白,茫然不解。
薛贵妃冷冷看着他,怒其不争的问道:“那你觉得是百姓的敬仰重要,还是你父皇的圣心重要?”
昭王愣了愣,旋即想清了其中利害,脸上满是惊慌之色,“母妃,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将事情做好,把苏容的功劳都抢来……”
“蠢货!”薛贵妃嫌恶的斥声道,“你父皇正值盛年,最忌讳的便是皇子专权。
你父皇虽不喜太子,但心里未必没有一杆秤。
太子做了那么多事依然低调,而你不过施粥而已,却引得百姓高呼跪拜,你还真是蠢啊!”
“母妃,那儿臣该怎么办?父皇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儿臣了?”
看着昭王惊慌失措的样子,薛贵妃脸上嫌弃之色更重。
出了点儿事便自乱阵脚,心机手腕还差得远!
她深深敛眸,若有所思起来,“不过今日之事透着些古怪。”
昭王不过代替圣上给灾民施粥而已,赈济灾民的事并非昭王所为,何至于让百姓感激涕零。
最重要的是,这原本是她为太子量身定做的陷阱,可如今却转而落在了昭王头上,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
“母妃,您怀疑有人陷害儿臣?”昭王似终于找到了宣泄情绪的出口,将恐惧与懊恼化为了憎怒,“是不是苏容那个病秧子?
他故意装病引我前去,想趁机陷害我是不是?”
薛贵妃一时也拿不准,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她未与任何人透露此事,苏容便是机智若妖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此事还需再行查验,以免让人钻了空子。
“此事再议,先别冲动行事。”
可此时昭王却已是怒火中烧,认定了罪魁祸首便是苏容,哪能听得下这些话。
他不去招惹苏容,那个病秧子倒是算计到他身上了,真是可恶!
这笔账他记下了!
……
东宫。
苏容披衣而坐,宽大的衣袍衬得他越发清瘦羸弱,但他看着对面男子目光却灿若星辰。
“宁王来此不怕被人怀疑?”
苏钰的神情是万年不改的清淡凉薄,只淡淡回道:“殿下身体不适,陛下已将赈济灾民一事交给我了。”
太子染病,经此昭王一事,宣平帝不敢再将此事交给皇子,思来想去苏钰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苏钰身为皇室亲王,身份足够尊贵,却又因性情冷漠而与众皇子无甚交情,不必担心哪个皇子从中获利。
且苏钰还与负责此事的金家关系匪浅,沟通起来想必也方便得多。
苏容闻后不由一笑,父皇聪明一世,若有朝一日得知苏钰选择了自己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若本宫未染病卧床,如今被父皇怀疑的是不是就是本宫了?”
见苏钰不置可否,苏容困惑更深,“那王爷又是如何知晓的?”
苏钰轻挑了下眉,自不会将自己身后的小军师告诉苏容,便调转了话题道:“这是昭王第一次栽跟头,定气恼不已,殿下日后更要小心谨慎了。”
苏容偏头打量着苏钰,无奈弯唇,“可我怎么觉得宁王好像有点乐见其成的样子?”
这么明显吗?
苏钰掩下眸中隔岸观火的打算,墨眸幽暗,声寒似霜,“一步错步步错,狗急会跳墙,人急了便会一错再错。”
虽然不知她为何这般痛恨昭王,但只要是她所恶,便是他所憎。
博她一笑,何事不能为。
……
醉仙楼的雅室中,陈御史陈濯正襟危坐,桌下交叠双手却不安的揉搓着衣袖。
他不敢抬头,因正对面坐着的便是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金小姐,至于她身边的白氏和金寒时已被他无意识的屏蔽了。
白氏设宴自是为了感激陈濯辅导金寒时的学业,而金氏却显得有些神思恍惚,酒过三巡,白氏给了金氏一记眼神,金氏才放下筷箸,小声开口道:“陈大人,有件事我想与您打听一下……”
陈濯也连忙端正坐姿,正色道:“金小姐请讲。”
她与宋清君义绝,如今他终于又可以正大光明的唤她为金小姐了。
金氏略略思忖了一下,字斟句酌的问道:“陈大人,我想问的是……御史台中有关宁王爷的弹劾奏章可多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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