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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方至,拂面的风便有了些许凉意,不再如盛夏一般闷热炎炎。天高云淡,头顶的天穹似乎比夏日要更为深远,蔚蓝的天际上偶有大雁飞过,融入远处的天幕之中。
天色尚早,道路两旁的草木上还沾染着晶莹的露珠,吹来的秋风中染着湿漉的草木清香,比任何的馥郁的香料都更让人心情舒爽。
金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身体中的浊气皆被排空,离开宋府那个泥潭,似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她突然想到上次来金光寺阿嫣也是笑容明媚晴朗,全然不似在府中模样,难道说阿嫣一早便已经觉得在府中生活得不开心了吗?
金氏撂下车帘,兴致寥寥的抽身坐回,却见马氏在盯着她瞧。
金氏抽抽嘴角,“马姐姐这般看我做甚?”
谢澜去了陈念车中,是以如今马车里便只有金氏和马氏两人,马氏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们唤你出来你都避而不见,可是还在因忠勇侯府的事烦心?”
见金氏沉默不语,马氏叹声劝道:“继母难为,做好了是应该的,可一旦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会引来众人指责,继母能做到你个份上已实属难得。
可并非所有人都知感恩,咱们吃一堑长一智,日后长个心眼多加防范。
反正她马上就要入昭王府了,以后维持面上功夫就行,别为了她影响咱们的心情。”
金氏面上泛起苦笑,“若只是她,我就当浪费了几年心血而已,何至于为她如此。”
“那你这是……”
金氏自嘲的牵了牵唇角,“马姐姐有所不知,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让人当做傻瓜一般被诓骗了多年。
他娶我根本不是因为当年所说的爱慕,图的不过是我金家的银子罢了!”
可笑她当时被宋清君的那些海誓山盟所打动,为有人这般爱慕自己而欢喜,不顾父亲反对,毅然决然的做了宋清君的继室。
婚后更被宋清君的温柔表现所蒙蔽,甚至还为自己勇敢逐爱所遇良人而沾沾自喜。
而现实狠狠甩了她一记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缓不过神来……
马氏微怔,宋清君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她只以为他有些偏疼长女,可现在听来这里面分明还有别的事。
马氏正欲再问,马车却已然停下,车夫在外禀道:“夫人,金光寺到了。”
马氏咽下了满腹疑问,决定待回去后再好好开解金氏。
刘氏与宋安然宋欣然同乘,她本就有些瞧不上金氏的出身,她家里虽不富裕,但父亲是举人公,家里也算书香门第,再加上与宋嫣然的恩怨,她见到金氏便如乌眼鸡似的,眼睛瞪得尤似铜铃。
金氏也不理会她,只等金二夫人白氏下了马车,与白氏马氏有说有笑的一同前去祈愿。
陈念虽有些遗憾未能见到宋嫣然,但谢澜是个活络性子,时不时便逗得陈念掩面含笑。
看着女儿日渐开朗,陈濯脸上满是欣慰,冷峻的眸中溢满了慈爱。
谢澜偷偷看了陈濯一眼,拉扯陈念小声道:“陈大人今日不当值吗,怎么也一同来了?”
“父亲今日恰好休沐,便与我一同来了。”陈念与好友解释着,面上却有些无奈。
她得知两个好友都要来金光寺便也想凑个热闹,谁知父亲却因先前的事有了心里阴影,说什么都要陪她同行。
谢澜不知情,很是羡慕的道:“陈大人待你真好,我父亲休沐在家时要么睡到日晒三竿,要么便出去与友人吃酒,才不会想着陪我呢!”
陈念侧眸望着父亲笔挺的身影,颔首笑笑,心里却有些涩涩的。
父亲一辈子都在为她考虑,可她更希望父亲能找到一知冷暖的同心人陪他走完漫漫余生。
“小妹,那位便是陈大人吧?”白氏眼角余光向后瞄了瞄,小声道:“你与陈大人熟悉,一会儿帮我引见一下,我想当面谢谢陈大人。
寒时那小子自从去了陈府行事稳重了不少,这些多亏了陈大人啊。”
金氏也顺着她的视线向后望了一眼,弯起唇角,笑着应下。
陈濯负手而行,虽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总是不控制的望向那抹浅碧色的身影,忽见她偏头朝自己的方向望来,便也下意识投去视线。
于是便望见她颔首而笑,女子明眸皓齿,眉眼轻弯,温柔得如同此时的阳光,轻和明丽,他心口某处蓦然荡起暖流,竟有了如年少时一般的悸动。
陈濯心跳如鼓,慌乱的收回视线,也不等陈念去上香,叮嘱了几句便先行去了斋堂。
近日来金光寺的香客络绎不绝,皆是为寒窗苦读的学子们祈福。
白氏与金氏一同跪在蒲团上跪拜佛祖,虔诚的为金寒时祈祷。
刘氏也双手合十,念叨不停,无不是祈求佛祖保佑宋海高中,博得一个好前程,最好再能娶个名门淑女,生几个聪明健康的孙儿……
刘氏想着难得来一趟,自要多许几个愿才合算。
可在看到白氏捐的香油钱后,她嘴里顿时漫起酸意。
她捐的是散碎银两,而那白氏捐的却是一叠银票。
虽说在佛祖眼中众生平等,可两相比较岂不显得白氏更有诚心,佛祖显灵时自然也会对金寒时更为照顾,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刘氏不愿让儿子落人一头,可她手上又没有银钱,眼珠一转,瞥到了站在一旁的金氏,想了想走上前,开口道:“弟妹不为府上捐些香火钱吗?”
海儿是宋家人,金氏捐的银子自然可以算在海儿身上。
金氏扫她一眼,在得知宋海对阿芙意欲不轨后她对这一家人更是反感,便冷冷道:“上次来已经捐过了。”
“上次是上次,哪有来寺里祈愿不捐香火的,难道弟妹不想为君堂弟和三位侄女祈福?”
金氏故意拔高了嗓门,心想金氏若不想被人嘲笑小气,就只能乖乖掏了银子捐香火。
金氏皱了皱眉,正纳闷刘氏为何突然要多管闲事,视线轻瞥,正望见自家嫂子在与庙中的师父说话,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禁泛起冷笑。
蛇鼠一窝,宋家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不巧,我今日没带银子出门。”
“出来祈福怎么能不带银子呢!”刘氏顿时有些急,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金氏来,想了想又道:“我看金二夫人带了银子,不如弟妹先从她借点儿?”
金氏闻言笑了,睨着刘氏道:“从我二嫂拿银子捐香火,那这钱算是给谁捐的,金家吗?”
刘氏一哽,反驳道:“你日后还上就是了!”
金氏嘴角笑意更显讽刺,“我的银子也是我父兄给的,还来还去不还是金家的?”
“那怎么能是,你嫁给了宋家,你的东西就是宋家的东西!”
金氏闻言心口憋闷,宋家还真是满窝吸血鬼!
她冷了脸色,索性直接道:“方才我是在给寒时祈愿,就算此时捐了香火钱也是给他捐的,与旁人半分关系都没有。”
心中的小算盘被人拆穿,刘氏面色一红,羞恼道:“你这人怎么胳膊肘朝外拐!”
“那是我的亲侄子,孰亲孰远你自己掂量掂量!”
马氏祈完愿便见金氏与刘氏争执了起来,虽只听见两句但也猜出了大概,忙上前挽住金氏道:“今日起得早,还未来得及用早膳,我们一同去斋堂吧。”
转而又在金氏耳边低语道:“和这样的愚妇有甚可吵的,别掉了咱们的身价。”
刘氏也气恼不已,出了大殿便与宋安然两人狠狠抱怨一番。
宋安然听了,轻轻叹息道:“母亲终究还是与金家更近些,嫣然也是一般,还是拿金家公子当亲哥哥看。”
一提这事刘氏更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那可不,在人家心里堂兄还不如一个贱丫头重要!”
宋欣然同仇敌忾,全然忘了先前是怎么与宋嫣然混吃混喝的,“娘您别生气,她们金家满身铜臭味,我倒要看看那金寒时能考出个什么成绩来!
现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日后也别指望哥哥照拂。”
母女两人想到日后宋海很快便能入朝为官就只觉得扬眉吐气,心情也好了些许,一同结伴去了斋堂。
用过斋饭稍作歇息,一行人便准备启程回府,可没想到金氏的马车却突然坏了,怕是要等到傍晚才能修好,等赶回去城门也都关了。
而白氏今日也是轻车简行,只乘了一辆小马车,主仆几人坐的刚刚好。
众人正为难着,宋安然施施然走出来,提议道:“母亲,不如让谢夫人坐我们的马车先回吧,我们可以在寺里暂留一晚,请舅母或是谢夫人给父亲带个信儿。
咱们府中有嫣然打理中馈,母亲一晚不回应也无事。”
金氏虽不喜宋安然,但也觉得她这个建议是周到的,总不能让马姐姐也扔在这,想了想,便颔首道:“好,那便如此吧。”
宋安然见她应下,眸中笑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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