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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宁枝那边离开后,两个女孩儿想着大宝说过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瘆人。其中一个抓住另一个的手,“宝儿啊,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现在觉得心里好慌啊……”
“我也是。”
两个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互相看了一眼,一直不是很想去的那个女孩儿再次开口,“我刷短视频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刷到过,说人的危险意识是很强的,有的时候一定不要忽略这些危险信号……我觉得现在我脑子里的警报器快爆炸了!咱们要不算了吧?”
“可是……”另一个女孩儿还是惦记着那个要带她们去旅游的室友家里已经在准备饭菜的妈妈,感觉她们两个要是现在不去,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可是想想那个小男孩儿一本正经说的,她们两个可能会死的话……
“咱俩真是的,”女孩儿想了半天,开始给她们两个人的恐惧找理由,“一个三岁孩子说的话,咱们两个成年人竟然真的当真了!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我们要是遇上什么情况,小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她家就在那边,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
可她越说,同伴的脸色就越显得苍白。“那就算小菊不会不管我们,万一路上我们遇上车祸、飞机失事这些不可抗力因素呢?”
“……不会,这么倒霉吧?”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们不会遇见这些事?”
“……”
只要稍一想想,自己很可能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遇上意外一命呜呼,而她自己还没谈过恋爱,还没有去自己喜欢的公司任职,更没长成让父母骄傲的样子,原本就想回去的女孩儿心里退堂鼓就开始疯狂作响。
“不行不行,要去你去吧,我不去了!至于礼貌不礼貌的,我去外面的超市买点贵点的东西带给阿姨,就说我家里有人突然生病了,我去不了,下次有时间再去拜访吧!”
这么想着,她赶紧去退票,而一直觉得突然不去很不礼貌的女生站在原地,想叫住同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同伴提出找借口不去时,她更抹不开面子了。
她们一共就两个人,一个人不去了,另一个也不去,不好吧?
就在她左右犹豫的时候,同伴已经拎着买好的一大包东西过来,“你还没决定好吗?那个人小男孩儿可是指着你鼻子说的,你去了会死的!”
“我……我觉得不太好。”面对同伴中途退出,女孩儿有点不高兴,但是又不方便表现出来,只能勉强勾了勾嘴角,“咱们两个总不能都不去吧,这样多不好……”
“这不好,那不好,你就是总抹不开面子。”同伴叹了口气,“像你这种性格,到了社会上,可是要吃大亏的。这要是以后进公司,你这里不好意思推脱,那里不好意思推脱,那同事们岂不是都会把活儿交给你干!”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现实中哪里有怎么多不可理喻的同事……”
“行行行,”见她坚持要去,同伴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她脚边,“我已经和小菊说过了家里有事,现在要先回去,她一会儿就过来跟你会合,东西先放这儿,我就先走了。”
“你这就走了?不等小菊来吗?”
“不了,一会儿她来了要是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编谎话。”
说完,同伴对着她摆了摆手,很快拉着行李箱消失在候机厅的人山人海中。
女孩儿嘴唇动了动想挽留,但又觉得不好,把张开的嘴唇重新闭上。
过了两三分钟,她看着地上的一大袋东西,轻轻吐出一口气。
大概她这种什么都抹不开面子的性格,以后到社会上真的会吃亏吧……
很快,要她去旅游的舍友小菊回来了。
小菊和她们是同样的年纪,只是相较于她和刚才那个同伴的精致打扮,小菊脸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防晒都没有涂,身上的衣服也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有些旧,裤子已经洗得发白,平凡的脸上微微龅牙,看人时显得有些阴沉。
见她坐在椅子上等着,小菊苦笑了一声,“哎,雅雅就剩你一个了呀。”
“是啊,”叫‘雅雅’的女孩儿勉强勾了勾唇,“就剩下我一个了,你妈妈做的好吃的,这下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小菊拎起她脚边的袋子,指了指即将起飞的飞机,“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先走吧,可以登机了。”
说着,她走在前面,时不时回过头,笑容中好似不查带上了些阴沉,“我妈妈刚刚还给我打电话问咱们什么时候到呢!”
触及她阴沉的目光,雅雅下意识低下头,反应过来自己由潜意识做出来的动作,她脸色一僵,默默在心里跟小菊道歉。
小菊家的条件不太好,原本她回家是要乘坐更便宜的火车,但是考虑到她和刚刚离开的同伴不习惯坐火车,便用攒的钱买了飞机票,打算和她们一起坐飞机回家。
飞机票不便宜,对她和另一个同伴没什么,却是小菊半个月的生活费。
也是这个原因,她和另一个室友才决定跟着小菊去她家那边旅游。并且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两个人给小菊凑了一些钱,刚好是飞机票比火车票多出来的钱,一起给了小菊。
当初刚上大学的时候,她们宿舍的四个人分在一起,除了小菊外,其他三个人都是C市本地人,都不缺钱,只有小菊是偏远地区来的,生活比较拮据。
原本她们三个也没有看不起外地人和没钱人的意思,直到一次她们三个从外面蹦迪回来,发现小菊在偷偷用她们的化妆品,开始对小菊的印象很不好。
后来发现小菊总是不跟她们说就用她们的洗衣液、洗发膏等等各种日常用品,三个人一起警告了小菊一番后,小菊仍然没有改,反而愈发我行我素,一个宿舍就逐渐形成了两方对立的局面——当然是小菊自己一方,她们剩下的三个人一方。
直到前段日子,她们偶尔知道小菊家里的情况,知道对方家里条件确实很困难后,便慢慢软和了态度。小菊也有意想和她们缓解关系,听说她和另一个同伴要去旅游,还是她家附近,便自告奋勇要给她们当导游。
甚至用了一个她不可能舍得的价格购买了飞机票,只为给她们方便……这让她和另一位舍友很不好意思,当即决定放假后大家一起出发,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小菊第一次坐飞机,紧紧跟在雅雅后面,雅雅也非常耐心地教她乘坐飞机的步骤。
等她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个两个多小时之后了,因为小菊的老家距离这个机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小菊早早通知了人来接。
来接她们的是个外表已经有些生锈的三轮车,不是那种充电的小三轮,而是零几年很流行的用来拉粮食的,类似于小卡车的那种燃油三轮,带着大大的车斗,很有年代感。
车停在距离机场不远处的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雅雅看到这车的第一眼就是好奇。
她手摸上三轮车的车身,三轮车已经有些年代了,车上的漆很不均匀,应该是后面又喷上去的。但就是这样,这层不均匀的漆仍然已经干裂起皮,上面的每一道裂痕都璋示着这辆三轮车诞生的久远年代。
车上的是两个不修边幅,皮肤黝黑,穿着随意的农村中年汉子。
两个人看了眼长相白白嫩嫩的雅雅,原本不耐烦的眼神顿时变了,要是眼神能化为刀子,这两人已经用眼神把雅雅扒光了。可雅雅依旧稀罕地看着眼前的旧车,对小菊的“叔叔们”十分放心。
两个中年汉子好不容易从雅雅身上收回眼神,瞪了眼低着头的小菊,“另一个呢?”
“就来了一个。”
“就来了一个?”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猛地一高,雅雅轻轻皱眉看过来,两个男人再次压低了声音,但却压不住话中的怒火,“当初不是说好两个吗,现在就来了一个,你让我们哥俩怎么分?”
小菊这才抬起头,眼神阴郁看向他们俩,“你们不是亲兄弟吗,就你们家那揭不开锅的穷样儿,能买得起两个媳妇儿?”
“妈的死丫头,你说什么!”俩兄弟中的一个顿时怒了,担心引起后面的雅雅怀疑,他身边的兄弟赶紧拉住他,“你小声点!让这个发现不对,咱一个也带不走!”
看男人生气,担心自己被打,小菊退后一步,“我没说错啊,你们家要是有钱,用得着出来买媳妇儿?我这个同学长得好,以后生的娃娃也好看,你们两个是亲兄弟,孩子一个妈怎么了?就算再找一个媳妇儿,那人能有她漂亮?”
她话落,两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变了。“行啊死丫头,你这心思够毒啊!这小姑娘得罪过你?”
不说这些年,就是前些年那么穷的时候,兄弟两个娶一个媳妇儿都被人笑话,奈何大城市里的女大学生就是水灵,白嫩嫩得看得人心里起火。
而且这死丫头也没说错,这么水灵的大学生生出来的孩子也好看,万一下一个媳妇儿长得不好看,那这个好看的给他们兄弟两个谁?他们兄弟这么好,难不成真要为娶媳妇儿的事情起内讧?
再说了娶同一个媳妇儿,以后也不用担心妯娌关系了,还能省下一大笔钱,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好。
兄弟俩在暗中决定下来,但还是担心小菊跟他们玩仙人跳:“这是你同学,你还提出这种主意,别是联合她诈我们吧?”
想到这三位高高在上的舍友,小菊心里冷笑,面上也不好看,“这就是个仗着自己家里有两个臭钱,随便侮辱人的臭婊、子,诈你们倒是不会,不过我也先说好,你们带走她以后得看好她,可不能让她从大山里逃出去!”
“废话,这用你说!我们花钱买了的就是我们的,我们能让她跑了!”
兄弟两个爽快付了钱,小菊对那边抚摸卡车的雅雅招招手,“雅雅,上车,咱们要走了!”
“好!”
雅雅在小菊的催促下,率先上了车。
三轮车的座位只有两个,被兄弟两个占了,她只能去座子后面的小车厢,需要蜷着腿坐。
她通过连接车厢和车斗的玻璃,看着小菊的“叔叔们”帮她把行李箱放到后面的车斗上,对着还站在车外面的小菊招了招手,“来,我拉你一把!”
她伸出手,纤纤五指不染阳春水,白得像能捏出水的玉葱,粉色的指腹娇嫩,没有任何劳作的痕迹,每一根手指都笔直修长。
小菊伸出手,捏住她的手指,细细看她的美甲。
这位大小姐的手白皙细嫩,是精心养出来的手,可她不一样,她从小劳作,手上都是茧子,摸上细腻的布料都会让布料抽丝。
大小姐手白,十个指甲上是梵高的星空,那么大一幅画点缀在她细嫩的指尖,深浅不一的蓝色衬得她的手愈发白皙。
小菊扯了扯唇,“你这个美甲挺好看,很贵吧?”
雅雅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毕竟她总是这样一副阴沉的样子,雅雅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但对于舍友的认可,她还是很高兴地点点头,“你也觉得好看吧!我妈特地给我找资深美甲师做的,这双手算下来八千块钱呢!”
她没注意到小菊神色的不对,抽回手,细细看着自己的指甲,“但真的不得不说,这八千块钱花得真值!小菊你看看……”
她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我指甲上的每一幅画,是不是都特别细节,跟原画……啊!小菊!”
雅雅的话还没说完,手突然被小菊打了一巴掌,在一声惨叫的同时,她不敢置信看向站在窗外的小菊,迟来的危机感慢慢浮上来。
“小菊?”
小菊“哐当”一声把车门关上,那边把雅雅的行李放好的兄弟俩也随即钻进车里,对着车里白嫩嫩的小美人嘿嘿一笑,淫邪的目光落在雅雅的胸口处。
雅雅慌忙捂住自己的胸口,透过窗户不安看向车外盯着她的小菊,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拼命拍打窗户,“小菊!小菊你不走吗?!小菊你上车啊,我害怕!小菊……”
小菊站在车外,面无表情地盯着被关在车里,甚至被那两兄弟摸了好几把的大小姐,冷哼了声。
她终于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拉下了神坛。
雅雅感觉男人的手不断在自己身上摸索,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晕开了脸上精致的妆容。
她推搡着那些往她身上招呼的黑色的手,一点大声呼叫着小菊的名字,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刚刚还体贴友好的舍友,现在就这么站在窗外,眼睁睁看着她被两个男人乱摸。
男人的笑声淫邪,在这令人恶心的笑声中,她耳边清楚响起了小菊的声音:“雅雅,你知道我爸妈一年种地,一年能有多少钱吗?”
“我不知道!小菊,你别这样,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她哭泣着,梨花带雨的漂亮模样让男人的笑声更恶心,落在她身上的手也从摸变成了掐。
小菊像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自己的舍友在两个男人的魔爪下哭泣。“你当然不知道。你出生优越,不谙世事,从来没有面对过世间的半点恶意,所以你觉得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好的,就算有坏人,也距离你的生活很远。”
“你的父母用金钱为你筑起堡垒,锦衣玉食供养,夏不热冬不凉,你生来就有普通人奋斗十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又怎么知道那些在你城堡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人种一亩地多少钱?”
雅雅已经被两个男人扒下来外套,但小菊对她的求助依旧视若无睹,不紧不慢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我家里姐妹五个,我爸妈为了生儿子,足足生了五个闺女,可可就这样,他们还是没生出儿子。这边偏僻,家里没有爷爷奶奶帮忙照顾孩子,爸妈没法出去打工,我们姐妹五个全是靠父母种地养活的。”
“在种地之前,要去赊账买种子,一亩地三十斤小麦种,一斤三块钱,这就是九十块钱。但仅仅有种子还不够,还需要化肥,化肥一百块钱一袋,一袋二百二,一亩地需要一袋半的化肥,这就是三百三。”
“之后的拌种、播种、浇水和收割,先都不算钱的话,在收获之前,一亩地就已经投入了四百二。假如一亩地产粮一千斤,一斤一块五,一亩地能挣一千五百块钱,减去投入,一亩地能挣一千块钱。这还是收成好的时候。”
“我家有五亩地一共能挣五千块钱,小麦可以种两季,一年就是一万块钱。雅雅,一万块,我们一家七口人,一万块钱要生活一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就意味着我们家每个人一天的花销不能超过四块钱。”
“在你用八千块钱做一次美甲的时候,我们家每个人每天最多花四块钱,我们不能生病、不能有欲望、不能抱怨,因为除了我们脚下的土地,没人能听见我们的声音。”
“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你生来就是富人,享受尽世间荣华富贵,我却生来就是穷人,要被这世间的各种痛苦刁难?我拼命考上的名牌大学,是你们本地人最差的选择,你们用的化妆品,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你们随便一顿饭,都是我两三个月的生活费。”
“在你们中间,我就像一直阴暗的老鼠,躲在下水道看你们的纸醉金迷。祈祷你们偶尔低下头,能带我窥见这世间繁华的一角。说实话,如果你们比我大上几岁,哪怕两岁,我都不会这么不平衡。可你们是我的同龄人……明明是同龄人,可我奋斗一辈子的终点,都赶不上你们的起点。”
“雅雅,这世间太不公平了……真的,它太不公平了。”
被两个男人按着的雅雅拼命保护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眼泪将脸上的妆全部晕化,黑色的眼线顺着水将整张脸染上一道道黑印。
她胡乱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小菊,真的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小菊看着她指尖上漂亮的蓝色美甲是不是划过破旧三轮车的玻璃,抿唇笑着,从兜里掏出来那兄弟俩给她的钱。
她把那卷钱撑开,一张张钱摞在一起砸着掌心,发出沉闷的声响。
钱的声音,总是格外令人心安。
“雅雅,你知道吗?有一件事情是公平的,那就是人不可能永远幸福。你的美甲花了八千,几乎是我们家一年的收入,但卖了你,你就值五千块钱,也就比你一只手的指甲贵一点点。”
出生就坐拥上亿资产的大小姐,最终的身价还不如她手上的美甲贵,多讽刺,多唏嘘,又多令人感到舒适啊!
人嘛,不可能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不然那些从出生开始就在不断经历苦难的人又算什么?
她看着车厢里的大小姐被残忍扒下衣服,露出细嫩的肌肤。大小姐平常一次全身护理就得几千上万,真是便宜这两个煞笔了。
把钱重新装进口袋,她拉上身边的二手行李箱,脚步轻快地往车站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有了钱,但她还是打算坐公交车回去,富人的时间很值钱,但穷人的生命自从诞生起就是一种消耗品,所以坐公交车对她这个穷人来说,是性价比最高的交通工具。
“嗡……”
“嗡……”
小菊口袋里的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之前要和雅雅一起来,却没来的那个舍友。
手机的铃声不停响,小菊回头看了眼已经距离自己很远的车子,沉吟一下接通了电话,“喂……”
不等她说话,那边焦急的声音就一股脑涌了出来,“喂小菊,你们的航班应该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到的吧,我和雅雅的爸妈也到了,你们现在是在哪儿呢?”
小菊:“……”
她颤抖的手指握着自己还是按键的破手机,那边舍友的声音阳光活泼,她却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手机里舍友的声音就是不断涌向她的暴风雪。
舍友:“哎呀,小菊啊,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在登机之前,我和雅雅遇上了一家四口,那家小孩儿说我和雅雅不能来这边,不然我俩得有生命危险。你知道的,我比较信这个,所以就没打算过去。”
“但是雅雅总觉得这样不好,所以不论我怎么说她都要跟着你一起去。结果你猜怎么着,今天雅雅她妈特地去找大师算了一卦,说雅雅今天有大灾!她联系不上雅雅,就打给我了,我俩是乘坐你们下一个航班来的,就差了半个小时,你们俩应该还在机场附近吧?”
听着手机里的小菊一直没有出声,舍友有点不好意思,“哎呀小菊,我这个人确实有点迷信,但骗你说我家里有事是我不好,等开了学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怎么样?”
“……不用了。”
“什么?”
“不用了,”小菊失魂落魄,“不用了,用不上了。”
她的破手机掉在地上,舍友的声音依旧在电话那边追问,“喂?小菊?小菊你还在听吗?小菊你和雅雅是在一起吧……”
小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鼓鼓的,是五千块钱,够他们家生活半年的五千块钱。
她扭头看过去,那辆三轮车就在她远处,她盯着那辆车踌躇两分钟,迈出一只脚又收回来,紧接着拉着手边破破烂烂的行李箱往车站狂奔。
这次她没有选择乘坐公交车,而是拉开了一辆出租车的车门,报了个地址,“师父,我有急事,麻烦开快点儿!”
“好嘞!”司机师父好不容易接到单子,热情答应了声,“系好安全带,咱们出发喽!”
——
另一边和雅雅的父母从机场出来,舍友对着电话叫了两声,怎么都没人应,心里也不由一咯噔。
雅雅和小菊不会都出事了吧?
雅雅的父母都是讲究人,身上的衣服也好,配饰也好,都讲究一个低调优雅,但现在为了找女儿,两个人都急得嘴上都想长泡,“孩子啊,联系上雅雅没有啊?”
“没,还没。和雅雅在一起的那个舍友小菊,突然不说话了。可能是信号不好吧,阿姨你先别着急,我再给小菊打过去。”
然而这次打过去,直接打不通了。
“孩子啊,”雅雅妈妈着急,“你知不知道你那个舍友小菊的家在哪里啊,咱们要不去她家等她吧?”
“这个……”舍友局促抓着手机,“阿姨,我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小菊只说过她的家很偏僻,要坐公交之后再转站……”
她看着手机,突然灵光一现,“这附近就有个老公交站,咱们要不去那边看看?要是他们没走的话,应该就在那里!”
两个孩子的电话都打不通,雅雅的父母只能往车站那边碰碰运气。
地图上的路线很刁钻,穿过一个狭窄荒僻的小巷子,从小巷子里钻出来就是一块儿更加荒凉的地方。
舍友皱眉,“这缺德地图是半点好路不给啊……”
刚小声骂完这垃圾地图,雅雅的爸爸突然伸出手,“等等,你们听听,这是不是雅雅的声音?”
三个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因为这边足够荒僻也足够安静,他们确实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是!”雅雅的妈妈激动得红了眼睛,“我不会听错的,这就是我们雅雅的声音!”
“对,没错,就是雅雅!”舍友一边大叫,一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三个拐过一个弯,之后的小路通向一个更偏僻的小道,小道周围全是树林,越过树与树之间的间隙,能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车站标识。
而在这条小路上,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三轮车不停摇晃,紧接着在舍友和雅雅父母三人震惊的眼神中,三轮车的车窗里伸出来一颗人头:
“救命啊!救……啊!”雅雅刚冒出头,很快被车厢里的人拽着头发扯了回去。
“雅雅!”
“雅雅!”
雅雅的父亲最先反应过来,然后是雅雅的母亲,夫妻两个一起向那个三轮车飞速奔去。
站在原地的舍友愣了两秒钟,紧接着拿起手机报警,“喂!警察吗,我们这边出现了纠纷,正在打架,你们能不能过来一趟……”
“啊!爸!妈!”
从车窗里看到父母,雅雅的尖叫声猛地提高了两度,也许是委屈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希望,她扭头狠狠咬在抓着自己头发的男人的手腕上,趁着男人吃痛,她大叫:“爸妈报警!他们是人贩子!”
人贩子?!
舍友捕捉到关键词,“警察!警察!是人贩子,他们要把我朋友拐走!救命救命啊!你们快点来啊!那些人是人贩子!!!”
她的声音又尖又厉,吓了那两个想强暴雅雅的男人一跳。
“警察?”
“人贩子?”
兄弟两个人对视一眼,在买来的美人媳妇儿和坐牢之间,毫不犹豫抛弃了前者,一脚把差点被扒光的雅雅踢下车,兄弟两个头也不回地开车狂奔。
“雅雅!”
“妈!”
雅雅妈看着衣衫不整的女儿,想哭又怕刺激到女儿,只能把女儿抱在怀里,不停安抚拍打着孩子的背部,想以此减缓女儿受到的伤害。
“雅雅!”舍友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雅雅几乎全裸地上身,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倒是雅雅看到她,先愣了一下,紧接着哭出来,“是小菊!小菊她故意把咱们骗到这里,然后在把咱们卖到偏僻山区了给人生孩子,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妈!”雅雅抱着妈妈的脖子痛哭,“小菊要把我卖了!我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要把我卖了呜呜呜呜呜,幸好你们来得及时,要不然……要不然我就被那两个男人呜呜呜……”
雅雅爸看着自己的女儿遭遇这种事,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冲昏头脑,“咱们不知道那个小菊的家住在哪里,先报警,报警后让警察处理。”
而他们口中的小菊,已经坐车到了自己村子门口,正好碰上放学回来的四妹。
四妹正在上五年级,十一岁的孩子看起来跟八九岁似的,又瘦又黑,稚嫩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像黑珍珠,看到小菊的瞬间亮起了光,“大姐!你回来啦!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四妹没看出大姐的慌乱,很懂事地想给大姐拎箱子,却被大姐一把挥开,自己也被大姐攥着手腕拉进了家里。
“四妹!”
小菊“砰”的一声关上家里破旧的大门,看看自家倒了一半却没钱修的围墙,还有遍地泥土的院子,心里发苦。
她什么都料到了,谁能想到雅雅和另外一个舍友竟然会去算命,还算准了!
“大姐!”四妹仰着小脸儿望着惊魂不定的大姐,轻轻扯了扯她身上的短袖,“大姐你怎么了?”
“大姐没事。”小菊摸了把妹妹的脸,把兜里的五千块钱,还有手里的二手旅行箱一起给她,“这五千块钱你给爸妈,行李箱里还有我之前打工挣的三千块钱,这些钱都给爸妈,让他们藏起来,不论谁来问都不要承认我往家里拿过钱知道吗?”
“大姐……”四妹被姐姐的眼神和正式吓了一跳,呆呆愣愣望着姐姐同样黝黑消瘦的脸,一时间连点头都忘了。
小菊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不对,但是她没时间了。摸了摸妹妹的头,她一再叮嘱,“你要记住,一定要告诉爸妈,不管谁问,都不要承认我往家里拿过钱,这笔钱是给妈买药和给爸治腿,要是你们承认我往家里拿过钱,这笔钱就成别人的了,知道吗!”
四岁虽然不知道大姐为什么这么说话,但家里的爸妈病得都很严重,现在一直是二姐在地里帮忙,家里确实需要这笔钱周转。
“我知道了姐姐,我会把这些话告诉爸妈,不管谁来问我都不承认你给家里送过钱。”
“好好好,”小菊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拍了拍腿边的行李箱,“这里面有姐姐给爸妈还有姐妹们带着礼物,等大家都回来,让大家一起打开。”
“好。”
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一边妹妹后,小菊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转身要走,被妹妹一把抓住衣服,“大姐!你……你一会儿想吃什么,咱妈说等你回来给你做顿好的!”
小菊:“……”
她眼睛含着笑意,嘴角却怎么也提不起。
“大姐,你怎么哭了?”
“大姐没事……姐这次拿回来的钱多,要是有剩下的,你让妈给你们买点肉吃,你和小五都太瘦了。”
“嗯。那姐,晚上你想吃什么?”
“……再说吧。姐,得走了。”
小菊掰开妹妹,看着妹妹眼睛里落下来的光,她却不能久留,带着一腔痛苦慌忙钻进了村子后面的大山。
等警察找到她时,她已经从山崖上摔下来,落进了山崖下的小溪里,被水淹死了。
被发现时,尸体还没被泡发,她眼睛死死瞪着水面,仿佛在看自己贫穷、阴暗又不乏温情的一生。
而对于这边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宁枝,也发现了端倪。
在大宝在飞机上喝水第六次被呛到,咳得小脸儿通红的时候,她拍了拍儿子的背,叹气:“一连被呛到了这么多次,看来之前你提醒的那两个女孩儿,已经脱离死亡的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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