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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郑知恩呼吸一阵急促!他掐着手掌心,飞快看向燕离澜手边的酒坛子,又蓦地盯着燕离澜这张稚嫩的脸!
十三四岁的年纪……
喝了酒以后背部会发痒,发烫,还会长出一朵花儿……
这……
这少年莫非就是国师府十四年前被灭门时侥幸逃出生天的那个幸存者?
郑知恩难以置信地望着燕离澜,这突然砸来的惊天大秘密,让他手脚僵硬,眼前一阵阵眩晕!
眩晕之中,他忽然想起安亲王府的人一直在找国师府后人,他背脊一凉,飞快看向酒馆外面!
见陈嵩因为嫌弃他已经退到了街道对面,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隔那么远,陈嵩一定没听到眼前这少年的话。
万幸!
否则这少年可就要落入姬无伤手中了……
郑知恩心有余悸,他走了两步紧紧挨着燕离澜,目光隐晦落在燕离澜背部!
他恨不得立刻就扒开这少年的衣裳,仔细看看这少年的背部是不是有火红的圣莲图案!
可是……
他不能这样做。
陈嵩是姬无伤的心腹侍卫,陈嵩比谁都清楚姬无伤在寻找国师后人,也知道国师后人沾了酒以后背部会出现圣莲图案。
他若是在陈嵩眼皮子底下扒拉这少年的衣裳去看,陈嵩一定会联想到。
郑知恩死死掐着手掌心克制着想确定燕离澜身份的冲动,等自己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攥紧燕离澜的胳膊。
他将小脸贴着燕离澜的胳膊,红着眼眶执拗地盯着燕离澜这张略显眼熟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背上,是什么花?”
燕离澜挠了挠自己的背脊,迷茫眨眼,“我,我不知道啊,上次我背上发痒发烫的时候,不是你说我背上有好漂亮的花花吗?”
说完,他就自顾自想脱衣裳,“来,你看看!你扒了我衣裳再看看!咱们看花花!嘿嘿,看花花!”
郑知恩紧紧抱着燕离澜的胳膊,不许燕离澜脱衣裳。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嵩,又看了眼角落里那一桌酒鬼。
不行,他得立刻带燕离澜走,他不能再让燕离澜呆在这酒馆里!
这里人多口杂,万一被人听到点什么就糟糕了!
郑知恩抓着燕离澜轻声说,“哥哥,你喝醉了,我们回家吧。”
燕离澜虽然喝得认不清人了,可是他隐约还有意识,他傻笑着嘀咕道,“小鲸鱼,你,你是不是比以前更傻了呀?你……你怎么能叫我哥哥哇?你应该叫我小舅舅的……”
他侧眸望着郑知恩,指着自己鼻子,非常骄傲地说,“我!小舅舅!我是你的,小舅舅!”
刚说到这儿,他又忽然变得难过起来。
他垂着脑袋,红着眼眶哽咽道,“小鲸鱼,你不想叫我小舅舅对不对?其实,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不想做你小舅舅,我想做你爹啊呜呜呜……”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桌子上,他呜咽道,“我好喜欢你娘,我想跟你娘在一起,她是你娘,我是你爹,我们是快乐的一家三口……可是,你娘不要我哇!你娘不喜欢我,怎么都不喜欢我呜呜呜……我就算再想做你爹,也只能做你小舅舅,呜呜呜……”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头大声痛哭起来,“我这辈子只能做你小舅舅了,小鲸鱼,我做不了你爹了,你娘不要我做你爹,她不要我,不要我……”
郑知恩仰头怔怔看着趴在桌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少年。
感受到少年的心痛和委屈,他心头涩意翻涌,眼眶泛起难言的灼痛,一丝丝水光浮上他眼底。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好恨!
他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耳光!
他真是该死!
该死!
他为什么要手贱,他为什么要出手帮姬无伤对付燕离澜,他动手之前为什么不先弄清楚燕离澜的身份!
如果……
如果燕离澜背部真有圣莲图案,如果燕离澜真的是国师府十几年前被人送走侥幸存活下来的孩子,那么,燕离澜应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唯一的……
亲人!
可他刚跟这个亲人见面,就自私地害了人家,他害得这个可怜的少年永远失去了最爱的姑娘!
郑知恩又一次感受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第一次是被师父当做药人用来试药,发现自己中了毒只能做一辈子小矮子的时候。
如今,是第二次。
不同的是,当年是别人伤害他。
他再痛苦再难受,也能通过反杀师父来获得解脱获得快意。
可如今,他伤害的是别人。
他伤害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个年幼的弟弟因他肆意搞破坏而伤透了心,他要怎么做才能从这种愧疚和罪恶感里解脱出来?
难道要他,自尽谢罪吗?
郑知恩喉头发苦,他死死掐着掌心克制着流泪的冲动,抱着燕离澜的胳膊说,“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会死的,我们回去,我们回家——”
燕离澜哭得直打嗝,“不,不回家,不回家,我没有家,我在这里没有家……我的家在安远县,好远好远的,回不去……我在京城的家是姐姐家,可是姐姐嫁给别人了,我再也回不去姐姐的家了,呜呜呜……”
郑知恩听得愈发心碎。
他不想看燕离澜在酒馆里发酒疯,一狠心,就抬手劈中了燕离澜后颈。
见燕离澜昏死过去,他摸出一块碎银子在桌上,然后用力将燕离澜扶起来,用自己矮小的身体拖着燕离澜离开酒馆。
“……”
角落里,那一桌醉鬼睁大眼睛迷茫地望着郑知恩和燕离澜。
他们抬手擦了擦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四岁的小孩,竟然能拖动一个大人?
嘿!
先不管这画面滑稽不滑稽了,问题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他是怎么拖得动人家一个少年的啊!
天生怪力吗?
是不是见鬼了?
……
郑知恩拖着燕离澜沿着街道找寻客栈时,一街之隔,有一户人家正在放声大哭。
那正是冯家。
小鲸鱼的生父家。
冯家漆黑的庭院里,须发皆白的冯老太爷颤巍巍杵着拐杖快步行走,他憋着劲儿匆匆来到灯火大亮的正堂外面,用力推开门!
他抬头,眼含热泪激动地望着屋里一家子人,哽咽道,“我听丫头说,暨白他,他在这世上还留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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