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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结束,黎辉回到荔城大学上课。一大早,他拉着行李箱,走进兰亭阁。站在门口,等待谁来开门。
许久,黎棠才打开门。
黎辉望着头发乱糟糟的黎棠,抱怨了一句:“怎么那么久?不会刚起床吧?太阳都晒屁股了。”
黎棠一只手绕到后背挠痒痒,打了个哈欠,她冲着黎辉嘘了一声,说道:“你姐夫还在睡觉,小声点。”她又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黎辉站在门外,眼神呆滞无神。
才一个月没见到,黎棠就变了模样。此刻的黎棠像根营养不良、细细扁扁的蒜黄,一张像削得枯黄的橘子似的脸上,略微透着倦意。
黎辉问:“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黎棠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到客厅。
黎辉推着行李箱走进屋内,他从夏城带来满满一箱特产和各类食材,有黎平腌制的小菜,还有做好的卤肉等等。
他跪坐在地上,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抬头见到黎棠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顺手把所有物品放进冰箱,做好分类。收拾了好一会儿,望着房门紧闭的主卧,又看了眼沙发上的黎棠,把清空的行李箱拉上。
黎辉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客厅,望着窗外的阳光,轻声问了句:“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黎棠睁开了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她问:“你知道PTSD吗?”
“嗯,听过。”
她轻描淡写地说:“年前,我们去罗兰顿找他妈妈,不久前他妈妈去世了,他想起过去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患上了创伤应激症。”
一滴泪滑到耳边,黎棠抬起手臂遮挡住双眼,她扁着嘴说:“黎辉,我压力好大。”
黎棠小声抽泣,哭了两声,立马起身擦干净眼泪。
黎辉惊讶不已,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诉说内心的焦虑。
她说:“我怕我照顾不好他,医生说他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但我还是怕因为我照顾不好他,耽误了他。”
她靠在黎辉的肩膀上。
黎辉问:“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黎辉说:“医生怎么说?”
“这一个月以来,他有好好吃药,也有好好吃饭,也很听话。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最近也没怎么做噩梦了。”
黎辉抬手,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姐,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既然姐夫恢复得不错,证明你照顾得特别好。”
黎棠沉默不语。
听到主卧传来一点动静,黎棠立马揉了揉自己的脸,她告诉黎辉:“说话温柔一点,知道吗?”
她走进主卧,像换了个人似的。
稍后,谷雨从卧室走出来,见到黎辉,笑着打了声招呼:“小舅子来了。”
谷雨长胖了些,纯棉睡衣下,隐约能看到他圆润的肚皮。
“姐夫。”黎辉说:“中午想在这里蹭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
黎棠说:“那你得洗碗。”
“不洗行不行啊?”
“免谈。”
夫妇二人一同走到卫生间洗漱,黎棠跟谷雨说:“不能便宜了他,他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把他炒了吧,一个大学生,能干什么?”
“姐,我都听到了。”
黎棠一边刷牙,一边冒出脑袋来,含糊不清说着:“把你炒了,这是老板娘的命令。”
“你做不了主。”黎辉大声说:“姐夫,你不要理她。”
姐弟俩互相拌嘴,一切都像过去一样和谐。
黎辉难得地做了一顿饭,全是他的拿手菜。黎棠惊讶道:“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会做饭。”
午饭时间,黎棠吃了两碗米饭,一大碗豆腐鱼汤。
黎棠的饭量并不小,这段时间也吃得和平时一样,但因为压力过大,精神过度紧张,营养跟不上,不胖反而骤减。
谷雨最近的胃口好了不少,黎棠的厨艺再难吃,平时也吃得下一大碗米饭。
温馨的饭桌上,谷雨被黎辉逗得合不拢嘴,黎棠欣慰地望着他。
就快了。
从前的谷雨就要回来了。
就差一步。
饭后,三人并肩站在洗碗池前,黎辉洗着油腻的碗盘,黎棠负责将餐具冲洗干净,而谷雨,负责将餐盘擦干放进橱柜里。
汤足饭饱,黎辉提议玩桌牌游戏,玩了几盘,黎棠输得很惨。
她立马叫停:“不玩了,不玩了,你今天走偏财运,我不跟你玩。”
黎辉拿着赢来的几百块钱现金,笑嘻嘻地说:“姐,是你今天太倒霉了。”
黎棠哭丧着脸,冲着谷雨撒娇:“把他炒了。”
“姐夫,你不能重色轻友。”
谷雨咧着嘴笑了,左右两边,同时撒着娇。
黎棠说:“老公,你爱不爱我?”
谷雨说:“爱。”
黎棠当着黎辉的面,深吻着谷雨,笑哈哈:“我也爱你。”
谷雨宛如小娇妻,耳朵变得滚烫。
黎辉身子一阵冷颤,嫌弃道:“真肉麻。受不了了,我要回学校了。”
黎棠看了一眼时间,说:“我们也得出门了。”
黎辉收拾着东西,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去医院。”
黎辉问:“送我回学校。”
黎棠趾高气扬:“求我。”
黎辉白了她一眼,立马走到谷雨面前,拉着他的手撒娇:“姐夫。”
“好好好。”
黎棠说:“还好你不是女的,不然整天要跟我抢老公。”
“男的也能抢。”
黎棠瞠目结舌,挽起袖子,追赶黎辉。
到了荔城大学门口,学生陆续回校,汽车占满校门口整条街道。
下了车,黎辉趴在车窗上,认真且实诚:“姐夫,只要你不把我炒了,我绝对会帮你看好公司的。”
谷雨转头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黎棠,笑着问:“怎么办?”
“公司的事情我又不懂,问我干什么?”
黎辉摘下帽子,行了一个绅士礼,说道:“谢谢姐姐不杀之恩,谢谢姐夫不杀之恩。”
他戴上帽子,转身走向学校。
黎棠解开安全带,一只手压在谷雨的大腿上,喊住了黎辉:“你还有没有钱用?”
“有。”
黎棠话锋一转,把关心扭转成谩骂:“有钱就记得给我点,该你孝敬我了。”
黎辉做了个鬼脸,走进学校。
谷雨一只手护着她,笑出了声。
黎棠弯着唇看他:“大的小的都不让我省心。”
谷雨低头轻吻了她,灰暗的世界逐渐褪去,只剩下面前这个女人留给他的温暖和安全。未来充满着诱人的向往,他渴望得到她的奖励。
他知道,她会带他去过那乌托邦式的幸福人生。
直到车窗外有人走过,谷雨才松开了她。
驱车驶去军医院。
把谷雨交给韩医生后,黎棠转身走到军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着。
每次送谷雨来做心理咨询,黎棠会有2到3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她习惯性地到咖啡店来,点杯生椰拿铁,再买两个小蛋糕,一个自己吃,另一个打包带回去奖励谷雨。
有时候,她会趁机眯一眯,补充一下睡眠。
等谷雨差不多做完咨询,她提前回到诊室门口等待。
这天,她刚在柜台前点了杯咖啡,选了一块巧克力慕斯,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是宇文佳宁的来电。
她接起电话,宇文佳宁问:“你在哪里?”
“咖啡店,我发定位给你。”一顿操作之后,黎棠将自己的位置发送给宇文佳宁。
“等我,我一会儿到。”
挂去电话,黎棠在前台点了一杯宇文佳宁喜欢的摩卡咖啡,和一块蓝莓蛋糕。
十分钟不到,宇文佳宁走进咖啡店。
黎棠坐在角落里,她正盯着玻璃窗外茁壮生长的花草。
春天生机勃勃,万物复苏,开始新的一轮生命流程。
宇文佳宁将手中的大袋子放在椅子上,大口喝着咖啡。少顷,咖啡见底,她朝服务员说:“给我来一杯柠檬水,谢谢。”
黎棠望着她,头发长了,脸上化着淡妆。她脱去外套,抱怨了声:“热死我了。”
“什么事,走那么急?”
服务员端来一杯柠檬温水,宇文佳宁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才缓过气来。她说:“我以为你在军医院里,去到那没见到你们,给谷雨打了电话没人接。最近太忙了,脑子不太好,忘了有你的电话。”
“谷雨他还在韩医生那里。”
宇文佳宁说:“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见你的。”她指着椅子上的袋子,说:“这些都是程伯初老家的特产,带了一些给你们试试。”
黎棠拿起袋子,瞧了一瞧,试探道:“见家长了?”
宇文佳宁咳嗽一声,嘴里一口水喷得满地。她解释:“没有。是他父母来看他,带了很多东西。”
黎棠“哦”了一声。
宇文佳宁低声说:“别说出去。”
黎棠点了点头,立即明白。
宇文佳宁擦去唇角边的水渍,凝视着她问道:“是不是很累?”
黎棠勉强一笑,将特产放回到袋子里,没有说话。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这样的日子就要熬到尽头了。
宇文佳宁起身拥抱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细语亲切道:“辛苦你了。等他好起来了,我帮你揍他。”她说:“你帮我揍程伯初,我帮你揍谷雨。这样我们都不会心疼,也下得去手。”
黎棠扑哧笑了出来,她不难过了。
日子有了盼头。
两人面对面静坐,吃着小蛋糕。
黎棠打破了宁静,问道:“程伯初怎么样了?”
宇文佳宁说:“前两天刚把石膏拆了,还在做康复训练。”
“斌叔呢?”
宇文佳宁咬着不锈钢叉子,努着嘴:“老样子,不同意他这个人,觉得他现在就是个……残废。”
黎棠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宇文佳宁说:“走一步看一步,不想理这些大人那么多。”
黎棠勉强一笑,她在想,如果当初谷涆长知道她是个不健康的人,会不会反对这门亲事。她欺骗了大家,内心的愧疚感渐渐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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