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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黎棠躺在病床上,看着黎辉给她发来的信息,她看了一眼,点开一张监控截图,黎辉问她——姐,这是你吗?他说——你现在是女侠。
又看了看朱三三给她发来的信息,一样的监控截图,她问——这个人怎么那么像你?
又问——真的是你吗?
黎棠给朱三三发去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之后把手机扔到脚边,盯着天花板发呆。
电视机里播放着无聊的节目,整间病房无聊至极。
病房门被推开,谷雨走进来,手上大包小包地拿着,全都是黎棠的生活用品,包括她的电脑。
她兴奋地起身,看到谷雨,说:“晚上你会在这里吗?”
“不会。”
听到谷雨的回答,忽然间情绪又跌落到谷底。
她说:“我好无聊啊。”
“电脑给你带来了,你无聊就工作吧。”谷雨将所有东西放在沙发上,接着他说:“我要出去一会,晚点再来。”
话说完,谷雨就走出去了。
黎棠下床,从包里翻找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
今天出了不少汗,她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
出来后,仍然不见谷雨的身影。
突发奇想,她叫了个外卖,买了炸鸡啤酒。
等待半个小时后,外卖员将餐送到她的手中,她偷偷溜出去,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寻找今天见到的谷涆长。
她拿着外卖,不厌其烦地从住院大楼的第一层开始找起。
她偷偷摸摸地,贴着病房门口的玻璃,观望着病房里的情况,以此方法来寻找。几次吓到病友被呵斥,她只能忙忙道歉。
找了一个多小时,手上的餐食已经凉透,冰啤酒已经变成温酒时,她终于在21层的大楼里,找到谷涆长。
谷涆长正躺在病床上,而她熟悉的护工在一旁的躺椅上睡着了。
黎棠蹑手蹑脚推门走进去,弯着腰拍醒了谷涆长。
谷涆长一睁眼,被吓了一跳。
黎棠轻轻“嘘”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炸鸡啤酒给他看,又指着门口的方向,小声地说:“走,请你吃炸鸡。”
黎棠小心翼翼地走到病房外,坐在走廊的铁椅上,拆开外卖。
谷涆长套上一件薄外套,慢慢地走出来,坐在她的旁边。黎棠蹲在地上,椅子上摆着一只炸鸡,她将炸鸡分解好。
他诧异地看着她,黎棠说:“你知道吗,为了找你,我从一楼一直找上来,这只炸鸡都冷掉了。”
谷涆长揉揉眼睛,觉得很好笑。
黎棠给他递了一个鸡腿,说:“有点冷了,将就一下。”她又说:“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给你买。”
谷涆长谢绝了她的好意,说:“我不能吃油炸的东西,也不能喝酒。”
黎棠手中的鸡腿差点掉在地上,她目定口呆,思考许久后:“我忘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哎呀,我这记性。”
她问道:“只吃肉不吃炸皮,行吗?”
谷涆长哭笑不得,说:“睡觉前,我已经吃了一碗馄饨了,现在还很饱。”
黎棠抿抿嘴,她垂眸,有些失落:“好吧。”
沉思几秒,谷涆长说:“我拿点水果出来,陪你一起吃吧。”
黎棠不停点头,高兴地说:“好啊。”
谷涆长拿出来一个果篮,他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想吃什么,自己挑。”
黎棠拿出一个砂糖橘,掰成两半,一半递给谷涆长。
谷涆长吃着水果,陪着黎棠吃她的炸鸡啤酒。
黎棠说:“住院太无聊了,没有人陪我说话,闷得慌。”
谷涆长慢慢嚼着橘子,说:“是有点。”
黎棠问他:“护工还有没有欺负你?”
谷涆长摇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她抓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一罐啤酒三两下就被她喝完了,刚要打开新的一罐,被谷涆长制止。
“别喝那么多,太寒了,对胃不好。”
黎棠放下啤酒,笑着说:“行,听你的,下次喝。”
她说:“你要是无聊了,可以来找我,我就在楼下,在10……”
黎棠摸了摸身上,没有带手机,她说:“忘带手机了,我也不记得我病房号了。还是我来找你吧,如果你不嫌我烦的话。”
“不会。”
我觉得你需要我。
但实际上,是我需要你。
黎棠总是和谁都可以聊到一块儿去,只要她愿意。
谷涆长忽然想起他过去的一位女性朋友,和黎棠一样,在他面前永远有滔滔不绝的话题。
“那你喜欢她吗?”黎棠舔了舔手指头,看着他说道。
谷涆长将双手放在大腿上,掰了一半的橘子,就像是他过去的人生,忽然停滞不前的人生。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微的弧度来,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那个时候,不配喜欢。”
“想爱就勇敢去爱,喜欢就直接说喜欢。人生很短的,不要犹豫。”
黎棠一脸认真,她的警世名言听得谷涆长开怀一笑,他好奇地问:“你看起来也没多大,人生才刚开始,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悟?”
黎棠嘿嘿一笑,没有直面回答。
她一个人吃光了一整只烤鸡,满嘴油光,打了一个饱嗝。
他们聊了很多话题,家庭、子女、婚姻、工作,人生等等。直到谷涆长频频打哈欠时,她才意识到该散场了。
黎棠摸着肚子走回10楼时,凭着模糊的记忆,一间一间病房地找着。
她看着玻璃里的谷雨,正坐在沙发上,双手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不停地打着字,她怯怯地推门进去。
谷雨看了一眼手表,又盯着黎棠看。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臂,靠在沙发上。
黎棠笑嘻嘻地问:“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谷雨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她。
黎棠说:“我去找朋友聊天了。”
“你哪里来的朋友?”
“就是……”黎棠反问道:“我有朋友很奇怪吗?”
黎棠的双手背在身后,谷雨隐约闻到一股酒味,他伸出手,说:“拿来。”
“什么?”
黎棠将脚步挪到病床上,偷偷将一罐啤酒塞进被窝里。
谷雨起身,轻轻将她拉开,一只手摸进被子里,拿出一罐啤酒来。他责问:“你不止抽烟,你还喝酒?”
黎棠仰着脑袋说:“抽烟怎么了,我喝酒又怎么了?我今天只喝了一罐,我又没有发疯,也没有吐在你身上。”
“你不要命了是吗?”
黎棠坐到病床上,双腿触不到地面,阴沉着脸,生着闷气,她低声说:“我的命又不值钱。”
她忽然变得暗淡,碎碎念着:“反正,再过几年我就要死了,运气好点,还能活个十来年,对我来说,趁现在还清醒,及时行乐比什么都重要。”
话落,她又轻声抱怨着:“你什么都不懂。”
谷雨无言以对,坐在沙发上,那罐啤酒被他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笔记本电脑传出邮件的声音,他靠近查看,双手又放在电脑键盘上,快速地码着字。
黎棠抬眼望他,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因为金钱,她什么都想去尝试。
去旅游,去冒险,去体验,去过不一样的人生。什么都可以,离开禁锢了她26年的夏城,离开一成不变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最后多留些尊严,忍气吞声地赚钱。
她躺在床上,背着谷雨。
什么都没有想,又什么都想了。
她知道,他不会爱她。她不漂亮,身材也不好,她都知道。所以,他才会一次次地说她追不到。
家人不爱她,朋友没空喜欢她,相恋7年的爱人也背叛了她。
忽然间,她想回夏城郊区了。
至少,阿福会喜欢她,会给她糖吃,会毫不保留地说喜欢她;阿福姥姥也喜欢她,会给她包饺子吃,会煮她爱的甜玉米。
她的灵魂,被黑夜一点一点吞噬。
谷雨放下电脑,走到她的身旁,抽出两张纸巾:“把嘴擦一擦。”
黎棠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抬头看他一眼。咬着下嘴唇的死皮,许久之后才开口:“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交往看看吗?”
“没兴趣。”
她的眼神空洞又无神,说:“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随后,黎棠拉着被子,将整个人埋在里面。
谷雨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清楚,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
她在被子里躲了一天,不吃饭,不喝水,不下床。用一种最幼稚的办法,来宣泄自己内心堆积太久的负面情绪。
不是因为谷雨的拒绝,他的拒绝不过只是小小的导火线而已。
更多的,是她失败的人生,从头到尾败了又败的一生。她不断地复盘这整整26年,经历过的人和事,她想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可是,没有答案。
人生就是这样。
傍晚,谷雨走进病房内,看到餐桌上一点也没动的餐食。只有被插满预留针头的那只手臂在被子外头,其余看不到一点。
她瘦小的身子,在被子下面,仿佛纸片一样,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谷雨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掀开了她的被子。
黎棠闭着眼睛,缩成一团。即使屋里开着16度的空调,可她还是汗流浃背,长发一缕一缕贴在她的脸上,刘海下的睫毛微微颤抖。
他叹气,无可奈何。
“起来,吃一口云吞。”
黎棠没有回答。
谷雨又说:“吃一口,一百块。”
黎棠依旧没有反应。
“一千块?”
还是没有反应。
“请你喝酒?”
黎棠向他伸出了手。
谷雨无奈地叹气,将带来的云吞摆在餐板上,用勺子舀起一颗云吞,放在她的嘴边:“吃一口。”
黎棠张了嘴,把云吞含在嘴里,很慢很慢地嚼着。
忽然间,黎棠起身,坐在床上,仔细地品着云吞。
谷雨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
黎棠仰首,问道:“一颗一千,还算数吗?”她认真地数了数碗里的云吞数目:“10颗。”
“一颗一千,10颗就是一万。”黎棠掰着指头算了算,接着掌心向上,紧抿双唇,期待的眼神望着谷雨。
谷雨强忍着笑意,掏出钱包放在黎棠的手上。
黎棠打开钱包,把里面的钱全部拿出来,一张一张地摆在床上数。数了很多遍,所有的现金加起来只有2350块钱。
黎棠拿出手机,打开计算机。
还没按完数字,谷雨抢先一步说:“欠你7650块。”
黎棠把钱包还给谷雨,从一沓现金中抽出一张50面值的纸币,放在餐桌上:“这是买云吞的钱,我不贪你的。”
她嘿嘿笑着。
吃完最后一颗云吞,黎棠问:“你今天有想我吗?”
“没有。”
“巧了,我也没有。”
她倒在病床上,拿着那沓钱币,数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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