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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点点,夜风微寒。今夜的明宸殿内出奇的安静,就连殿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追不回来,那就……杀了!”褚帝冰冷刺骨的声音从伶仃的头上传来。
伶仃跪在他的跟前,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直到褚帝出声,她才回过神来。
“是。”
“别让朕失望。”留下一句话,褚帝就直接站起身离开了。
而原先站在褚帝身边的那个少年郎在他离开后,就立马走到伶仃的身边将她扶起。
“阿姐,要不此行还是我去吧。”
伶仃摇头:“你绝不是齐奉的对手。”
就连顶着不良人首领名头的她,也不一定是齐奉这个奸诈老狐狸的对手。
“可是陛下明知道……”话没说完,顾昀就被伶仃的一个眼神,吓得噤声了。
“你要记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伶仃眼底不经意露出一抹悲伤:“更何况,与齐奉同一批的老人都死了,如今只有我能搏上一搏。”
顾昀沉默不语,老一批的不良人在上一次任务中,遇到意外,除了齐奉,其余人一个都没能回来。
伶仃抬手拍着顾昀的肩膀:“若这次我回不来,你切记,之后千万不要让自己太出挑。”
顾昀不明白这句话里的深意,但只要是阿姐说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他知道,他的阿姐不会害他。
谁都未曾料到,伶仃这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就在离开褚国的两个月后,再无音讯。
……
大熙。
灰蒙蒙的天空下着小雨,悬崖边上的密林里如同傍晚一般阴暗。
“首领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执着了,你明知道打不过我的。”阴暗的树根旁,齐奉如蛇蝎般的眼神直直的落在伶仃的身上。
伶仃手里握着剑,静下心来仔细听着附近的声响。
嗦嗦的声音响起,伶仃感觉齐奉已经换了好几个位置。
“我在这边。”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好玩,齐奉一边逗着伶仃,一边往悬崖的方向撤去。
伶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齐奉,你只要回去,他就能网开一面。”
齐奉阴冷的笑声传来:“网开一面?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来杀我吗?”
伶仃往前走的同时还不忘答话:“为何?”
齐奉的声音很悲凉:“你说说,我这一批不良人有多厉害,什么样的意外才能让十一个人里,只活下我这个最小的呢。”
伶仃停下脚步,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他要杀你们?”
虽然她也觉得褚帝心狠手辣,但是齐奉这一批人可比新人的手要稳得多,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褚帝对自己的利刃下杀心呢?
齐奉不禁吼道:“他已经杀了!”
十一个知情人,他全都没放过。
在两人谈话期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
察觉到危险的伶仃刚准备撤回去,齐奉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这么多年,你就甘心做他的棋子,任凭他摆布吗?”
伶仃握紧剑柄,抬眸望去:“你什么意思?”
齐奉朝伶仃伸出手:“伶仃,你我都是一样的,为他做事,最后的下场只有死,可我们为什么不能大胆一点,离开他,世间之大,任你遨游。”
伶仃一怔,离开他?
自从跟在褚帝的身边后,她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褚帝,可是一国之君,身边又怎么可能只留下她一个人守护呢。
但凡她动手,那么她将要面临的,要么是刺杀失败后她被关起来,要么就是刺杀成功,但她再也走不出那个压抑的皇宫。
她想报仇,但她不想留在那个皇宫里,那对于她来说并不值当。
就趁着伶仃犹豫思考的期间,齐奉直接出手,一掌打在了她的心口处,不要命,可她伤得不轻。
“你!”伶仃捂着胸口,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齐奉用衣摆擦着手,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兵不厌诈,你这个首领还需要努力。”
伶仃这些年为褚帝办事的态度,齐奉可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并不觉得伶仃会因为这几句话而放了自己,那他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真是可惜,新人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但你,太听话了,我可不敢和你赌命。”话音刚落,齐奉就掷出了暗器。
伶仃睁大眼睛,想要躲开,只是她一落脚,就绊到了一个石头,最后暗器打在了她的手臂上,而她也顺着石头的力,直接摔下了悬崖。
齐奉走近悬崖边,往底下看了看:“我们,后会无期了。”
说完,他就笑出了声,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知道伶仃不好对付,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悬崖下面是海,如果幸运,伶仃就会得到海边村民的救助,如果不幸,那就在海底绝望的死去。
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他们二人此生定是不会再相见了。
当伶仃整个人沉入海里时,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死去也很好。
灭门之仇她报不了,她无颜面对伶舟氏的列祖列宗,也无法直面伶舟府上下的六十九条人命。
*
滂沱的大雨拍打着屋顶,伶仃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
看来是有好心人救了她。
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她寻着声望去,只见一个纤瘦的背影,正在厨房叮铃哐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伶仃刚醒,感觉嗓子很痛,张了张嘴,最后她还是选择先坐起来。
只是齐奉的那一掌和暗器实在是厉害,她的左边胸口往上,以及整个胳膊都动不了了。
吃力的撑起半边身子,随后又重重的倒下去。
身体与床板碰撞的声音,把那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
“哎哟!你这小孩儿,伤得那么重还乱动什么?”
那人疾步走到床边,嘴里是斥责,但眼底却是遮掩不住的关心。
伶仃抬头,看向那个救她的男子。
看着挺年轻的,约莫二十二三岁,皮肤白皙,面容清秀文雅,这样貌很耐看。
“多……”只说了一个字,伶仃就停下了。
这是她的声音?
男子见状笑了笑,之后走到方桌旁给她倒了一杯水。
伶仃轻轻点头,接过水就一饮而尽,她看着男子的眼神,意思很明显,还要喝水。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她才终于感觉自己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好了?”
伶仃颔首。
“我叫李莲花,是一个江湖游医。”李莲花神情温和,语气也很轻柔。
闻言,伶仃轻挑眉梢,李莲花?确定不是骗她的吗?
比起真名,她反而更相信这名字是眼前这个男人说出来哄骗她的。
于是她浅笑着开口:“我叫商陆,有毒的商陆,是一个流浪孤儿。”
李莲花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其他的。
伶仃以为自己也糊弄过去了,其实不然,只是李莲花不想问太多。
本就是萍水相逢,见她躺在海边,就顺手救了她一命,至于身份来历什么的,李莲花觉得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
“你刚才在做什么?”
李莲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做菜。
一盏茶后,李莲花端着一碗黑不溜秋的未知食物放在了方桌上。
彼时,伶仃已经坐下了。
她盯着那碗菜看了又看,然后发出疑问:“这是人吃的?”
李莲花将一碗白米饭放在她面前:“当然能吃,只是卖相看起来不太好而已。”
伶仃质疑,她十分无辜的盯着李莲花,似乎是在等着李莲花先吃。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没理。
伶仃也不强求,她用自己没受伤的右手,埋头扒着饭。
李莲花问道:“你真不吃?”
伶仃摇头,看着她就没胃口,还是吃饭吧。
无奈,李莲花只能先动手夹了一筷子放进自己的嘴里。
在伶仃的注视下,他只能吞了。
伶仃询问:“能吃吗?”
李莲花面不改色:“其实吃白米饭也挺不错的。”
伶仃了然,这意思就是不好吃呗。
……
每天夜里,李莲花都会给伶仃输真气,伶仃下意识觉得,他肯定是一个绝世高手。
不过李莲花虽然说自己是个大夫,但伶仃却觉得他像是在装大夫。
谁家大夫会把药材名说错的,这就很奇怪了。
在莲花楼待了七日,她的伤虽然没有好全,却也差不多了。
本想和李莲花说一声,她就准备离开的,但没想到她坐在门口等回李莲花时,李莲花整个人都打着抖,脸色惨白,步子也不稳。
“李莲花!你怎么了?”瞧见李莲花那样样子,她连忙站起身去扶。
李莲花轻轻摇头:“可能是天寒,着凉了,休息一下就好。”
伶仃眉头微蹙,扶着李莲花坐在凳子上。
她感觉不像是着凉呢,看起来感觉很痛苦。
“我给你看看吧。”说着,伶仃就要抓过李莲花的手。
李莲花闭着眼睛,但他的手已经抽离了。
“不必,只是风寒,过两天就好了。”
行吧,人家不让她看,她也没办法,毕竟是救命恩人,而且她的伤还没好全,她不敢确定自己能打得过李莲花。
“实在不舒服,你就去床上躺着,等我做好饭再叫你。”
李莲花撑着桌子站起来:“好。”
看着那个略显单薄的背影,伶仃无声叹气。
李莲花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候总觉得他高深莫测,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很脆弱。
前一天看着李莲花还极其虚弱的模样,谁知道第二天,李莲花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精神头很好。
伶仃有些诧异,但她已经相信了李莲花真的是大夫,不然怎么可能只用一夜的时间,就完全好了呢。
两人正在菜地里种着菜呢,伶仃就忽然开口。
“李莲花,以后可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别像昨天一样着凉了。”
李莲花顿了顿,似乎明白了她话里隐藏的意思。
“我知道,倒是你,小小年纪,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别等老了才发现折腾出一身病。”
不知道为什么,伶仃总觉得李莲花的话里隐含着一丝莫名的孤寂与悲凉。
“你放心,我一定会安乐自在的活很久。”她想明白了,人生苦短,为什么总是拘束着自己,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是很好吗?
李莲花勾唇:“嗯,一定要安乐自在的活着才好。”
两日后。
朝阳初升,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莲花楼的二楼,李莲花翻了个身,随后坐起来。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出诊。”
然后穿好衣服,他就下了楼。
看着紧闭的大门,李莲花低头笑了笑,心里想着,小姑娘应该还没醒。
于是他轻轻的推开门,一入眼的就是还冒着热气的早饭。
李莲花往床榻的方向看去,被子铺得很整齐,上面还放着一个钱袋,以及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
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饭,随后他快步走到床边,拿起钱袋就打开了。
里面除了半袋的金珠和几块碎银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李莲花觉得或许这就是命吧,他活该孤苦一生。
罢了,早就知道人要走的不是吗。
面上扯出一抹微笑,心里想着,早饭看起来不错。
等李莲花吃完早饭后,他才彻底反应过来,从此之后,就又是他一个人了,也是,他早该习惯了的,怎么能因为商陆的出现,就忘了一个人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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