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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七天。南塘洒下一场秋雨。
最后的青黛换了颜色,挣扎不消的暑气变作了梢头的雾,草尖的霜,校园里的枫树林固执地燃烧着,如火如荼,却无法再点燃什么,凉意愈发沁人心脾。
运动会已在一个礼拜前结束。
苏真技惊全场,名声大噪,俨然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行走路上,常有女孩子簇拥而来,向他索要签名和联系方式,仿佛他是退圈攻读学业的大明星。
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现在,他却没心思去在意这些。
很多同学都说这是苏真故作高冷,端着架子,邵晓晓不这么觉得。
运动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月考成绩就出来了,苏真竟然考了班级第一,而邵晓晓则屈居第二。
苏真的试卷有明显的涂改痕迹,估计是余月半夜翻窗去办公室改卷子了。
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同桌,成为同桌的第一天,邵晓晓就轻轻拿圆珠笔帽戳了戳他的胳膊,问:
“你那位朋友去世了么?”
邵晓晓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着幽光,她明明对这些一无所知,却又好像清晰地洞知了一切。
苏真轻轻点头。
邵晓晓抿着唇,悲伤地注视他,欲言又止多次后,只好说一声“节哀”。
这一个礼拜,夏如依旧联系不上,可每次他从异世界回来,老师们都说,夏如给他们打过电话报了平安。
夏如还在刻意躲着他?
余月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依旧一副欢脱自在的样子,苏真问她到底是谁,她就说:
“我是先天织姥元君啊,是四尊匠之一,是一切裁缝的鼻祖,是老早就诞生了的古代怪物,也是被镇压了不知多少年的亡魂,怎么样?这个回答够完整吗?”
苏真默默听着,等她说完后才问:“你既然是匠人之祖,为何会有一双妖瞳?”
“匠人之祖已是五千年前的事啦,五千年哎,时间最是薄情寡义,神仙也会不可避免地被改变。”余月平静地说:“苏真,你仔细想想,现在的伱和一个半月前的你还是同一个人吗?”
苏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这次他没有逃避:“人面对不同的环境,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我虽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但我仍然是我。”
“哼,之前你的小嘴可没这么麻溜。”
余月娇哼一声,悠悠道:“这才一个半月哦,若是几千年呢?你还能维持住所谓的本心吗?”
“你为何有一双妖瞳?”苏真揪住了这个问题,不被她闲扯带偏。
“笨蛋,干娘行走江湖,总是需要一副身体的吧,我原本的尸体埋老匠所呢,你有空可以去参观一下。唉,妖怪之体先天强悍,我便暂时选它咯。”余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所以我现在所用的,是一副妖躯?”苏真问。
“对呀,不然你怎么瞧见的白色老君,真当自己是太巫身啦?”
余月笑了笑,说:“干娘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妖女,这一点诚实的干娘很早就告诉你啦,是你这傻小子不相信而已,怎么,妖女干娘不拉风么?”
苏真不想和她斗嘴,继续问:“那我们的约定呢?治好我母亲的约定,诚实的妖女打算什么时候完成?”
这是他和余月签订契约的理由。
无论他之后要经历什么,他都希望母亲能早日摆脱病痛。
“这个约定已经达成了。”余月说。
“什么?”
苏真一愣,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母亲病情的关心,可从父亲的电话里,他分明得知,母亲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还在逐渐恶化。
“别什么都问干娘,干娘很累的,我可是妖女,妖女要做的是戏弄人,可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自己体悟吧。”余月抱怨道。
‘约定已经达成了?’
当时,苏真并不明白余月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下午,教室发生了一件怪事。
陈玲忽然生病,头晕眼花,识物不清,邵晓晓搀着她去医务室,下课时间,苏真也过去陪了一会儿,邵晓晓告诉他,陈玲体温什么的都正常,但就是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和中邪了一样,已经联系医院了。
苏真听这病情,觉得好生熟悉,这怎么与母亲的症状如此相近?
他来到医务室的隔帘后面探望陈玲,看到她时,着实吓了一跳。
别人眼中完好无损的少女,在他眼中却是另一幅骇人景象。
小姑娘光洁的额头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黑点,它自眉心开始,向着周围蔓延,上端没于发丝之中,下端则已经延伸到了鼻骨上,它像是有生命力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生长,吞噬着她本该完好的血肉。
“苏真同学,怎么了?”
邵晓晓见他面露异色,不由担心。
不必多问,邵晓晓肯定什么也无法看到。
“晓晓,你先出去一下,我来帮陈玲同学看看。”苏真说。
“苏真同学还懂医术?”
邵晓晓吃惊之余,乖乖退到了隔断帘后边。
陈玲躺在病床上,头发散乱,嘴唇煞白,双颊上病态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脖颈,她轻轻呻吟着,喊着:
“水,水……”
苏真没有将水递给她,而是用手指点中她的额心,沿着那枚黑点轻轻向周围滑动。
若旁人可以见到这幕,定然会叹为观止。
这开裂天眼般的黑点,竟随着少年手指的抹过,一点点合拢,最终被他的指肚展平,光滑如初。
病床的少女嘴唇犹在翕动,却是停止了低吟,她微微睁开眼眸,气若游丝:
“苏真?”
此事之后,陈玲与邵晓晓皆大为吃惊,心道苏真同学难道还是医药世家,精通推血过宫之类的手法?
苏真心中的疑问一点不比她们少。
这个世界的确在滑向诡异,可这黑点又是什么,如果对它置之不理,它会一直生长,直至将少女整个吞掉么?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能把陈玲治好?
他在异世界无论修炼得多么厉害,那里的法术都无法在这儿施展,他刚刚凭直觉施展的,又是什么?
苏真在校园里观察了很多人,发现其他人并没有这样的症状,哪怕他们正感冒咳嗽着,脸上也不曾出现什么诡异线条。
这样的病只在陈玲身上出现了……
等等,病?
突然之间,苗母姥姥说过的话浮上心头:
“法术可以疗伤,但不能治病,只有医术可以治病。”
难道……
苗木姥姥临死之前,赠了他一份传承,这几日,他潜心苦练,已将其融入血脉,只是还未来得及探究清楚它的妙处。
这份传承里,除了有裁缝的针法,莫不成还有医术?
是了,姥姥一生最重要的两个身份,除了裁缝,便是医师。
今日,顽疾在前,这份医术传承便被唤起了。
想到了这些之后,苏真假都没请,立刻奔出校园,打车前往母亲所在的医院。
课堂上,蒋金涛见苏真座位空着,询问去向,邵晓晓轻轻举起手,说:“苏真同学去医院了。”
自从邵晓晓考了班级第二,老师看她的眼神更加慈蔼,她本就灵秀动人,乖巧可爱,任谁听她说话,都会下意识觉得:这个小女生一定不会说谎。
出成绩的那天,这对同桌将老师和全班同学吓了一跳。
——见过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这种比翼双飞的着实少见。
“苏真,没想到你考试都这么厉害,亏我还一直以老师自居,哪有老师考不过学生的,真是羞死了。”
出分时,邵晓晓嘟着小嘴,如怨似嗔,如忧还喜。
“这不是我的真实实力。”苏真诚恳地说。
这话落在邵晓晓耳中,简直是六分炫耀三分挑衅一分不屑,她想起先前劝苏真好好备考的场景,更为羞恼,耳根子都红了,她觉得自己这样太小气了,又假装很大度地说:
“好啦,算你厉害,我下次一定会超过你的。”
“邵晓晓同学也深藏不露了很久吧?”苏真笑着问。
“……”
邵晓晓一下子不说话了。
她从不是什么成绩平平的女孩,相反,她是如假包换的好学生,小时候,她经常拿满分,可她的满分试卷换来的却不是家里的夸奖,而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
母亲不希望她以后上大学,更不希望她考出去,她要女儿一生一世留在身边,不然就是白生了,她一次次地告诉邵晓晓,书是给穷人读的,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读书就是浪费老天赏的饭。
当然,这是她回忆的美化,母亲实际说的要刻薄很多。
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为了家庭和睦,她主动退让,故意将成绩考差些。
反正这些成绩都不重要,高考考好就行啦。
和夏如的打赌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她虽赢了夏如老师,却完全不知道该索要些什么。
况且,赌输了的夏如畏罪潜逃似的,人不知去了哪里,代课老师也换了个中年男教师,说英语时带着口音,全班好不容易洋溢起的学习热情再度低落。
————
苏真来到了医院,跑上三楼,进了母亲的病房。
“哎,苏真,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读书吗?”
“多陪陪他妈也好,唉,她娘家人都不咋来看了,你得孝顺,多拜拜菩萨。”
“哦,这就是她儿子啊,长这么大啦……”
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把头转向他。
苏真木然立着。
冷气从足底冒到头顶,寒毛一根根竖起。
他已经看不到母亲的脸,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软凹陷的漩涡,漩涡吞噬了鼻梁、眼睛、颧骨、嘴唇,现在依稀还能看到的,只剩一丁点额头和下巴。
她看着自己,却没有眼睛,漩涡的中心点像是眼睛,透着血一样的红光。
这一幕竟和苏清嘉那幅“自画像”一模一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的手脚微微动着,似想要说什么话,可苏真能看到的,只有漩涡不停转动,如蚕吃桑叶般将母亲一点点吞噬。
“叔叔阿姨,你们出去一下,我想单独陪一下我妈。”
苏真竭力恢复了平静。
大人们也表示理解,面面相觑之后离开了病房。
苏真将手伸向母亲的脸颊,触碰那个黑色的漩涡,漩涡意外地很柔软,带着人肉该有的弹性,也将他颤动的指尖向漩涡中心拖拽,他竭力抵抗着漩涡的侵蚀,手指向上拉扯,像是要将母亲的五官从中扯出来一样。
拉扯的过程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
他的后衫被冷汗浸透,又风干,如此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漩涡缓缓收缩,被淹没的脸颊、眼睛重新浮出表面,变得立体。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精疲力尽,椅子翻倒,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耳畔是开门声、以及亲戚朋友的惊呼。
————
“这个世界不存在法术,所以法术无法施展,但这个世界有医术,所以你可以用出医术,或许在世界规则眼中,这神乎其技的东西,也只是‘高明一点的医术’吧。”
苏真醒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余月说话。
她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近乎刻板的欢快:“苏真,你瞧,我没有骗你,我说我不会医术,但你母亲的病一定会被治好的。都是真的吧?”
对于苗母姥姥和封花的死,余月应是早有预料,只是缄口不言,苏真心中苦涩,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轻声问:
“我母亲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这是失魂症,也就是俗称的丢魂儿,你初入老匠所时,得的就是这病。在南塘,人碰到不干净的东西,魂魄受其污染,就会患上这种病。”余月说。
“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苏真心想,陈玲患病极有可能是因为与自己一同玩过笔仙游戏,那母亲呢?她是因为什么?
苏真再次想到了姐姐的那幅画,觉得这其中或有关联。
“嗯,不干净的东西。”
余月显然也不想给他更多解释,继续道:“对咯,我的那部分契约已经完成了,你的还差得多呢,可休想罢工哦。”
余月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跳来跳去,越显轻快:“而且,就算我要你罢工,你也不肯的吧,毕竟,在那个世界,你还有许许多多没做完的事呢。”
如针的雨水落到道上,溅起无数泥泞的水涡。
苏真再次回到这个世界。
这几天,他没有消沉懈怠,反而更加刻苦地修炼。
他将搜罗来的丹药尽数吞下,炼化药性,辅佐修行。
这十阳丹被那对弟子吹得神乎其神,可吞下之后,苏真发现,这只是一枚提升功力的丹药而已,虽灵气浓郁,却无伐骨洗髓之效,与苗母姥姥煮炼的药汤相比更是差距甚远。
饶是如此,大量的丹药堆积之下,苏真仍是实力大涨,绛宫的法力厚实了三倍不止。
修行之余,他很快将思绪整理清楚。
封花临死之前,提到了“眉河老祖”,但无论是和当地人打听,还是购买舆图勘找,他都没有寻到眉河的相关信息。
在寻找眉河的过程中,苏真也大致了解了西景国的布局。
西景国以西是妖国,两国相隔崇山峻岭,那一座座通天孤峰之中,就住着泥象山的道士。
他们是抵御妖国的第一道,也是最坚实的防线。
大招寺设院天下,不少小寺庙也有他们的冠名,其中最大的便是南北两院,而今南院入魔覆灭,元气大伤,只剩北院还保留着大招正统。
当初,封花提到天下高手时,曾说过一名双头妖僧觉乱。
这位妖僧觉乱也曾是大招寺的高僧,后为魔念侵染,叛出古刹,为大招寺所追杀。
如今大招寺元气大伤,这位蛰伏许久的妖僧便再度出来作乱,已犯下数起大案,苏真打听眉河老祖时,多次听到他的凶名。
至于四神宫……
四神宫分立于各地,其中青鹿、伏藏、命岁大都位于中部,是书上说的“山明水秀富饶乡”,九妙宫也在这附近。
他进老匠所与出老匠所走的是天南地北两条道,此刻与九妙宫相距极远,即便无日无休赶路,恐怕也要十天左右。
但这里离栊山不远。
段长命说,三个月前,他曾在栊山见过余月,余月还在那里住了段时间,说不定会留有什么线索。
事不宜迟,苏真立刻赶路。
他怕招惹多余的麻烦,去当铺变卖了些邪修身上搜刮的财物,换了些银两,置办了一身新衣和一顶遮掩面目的幂篱。
对镜自照,此时此刻的苏真,倒真像一位闯荡江湖的神秘女侠。
女侠当然要配一匹马。
他要买的不是普通的马,寻常的马脚力还不如他,用它赶路大有自废武功的意思,他需要类似无头骏马之类的仙人炼器。
这种东西在老匠所司空见惯,可一旦来到凡间,却是大海捞针。
最后,在当铺老板的引荐之下,他到了一处马市,又在马商的引荐下,见到了一匹马。
“识货的人都能瞧出来,它有古麒麟的血脉,脚力是普通马的五倍。”马商如此吹嘘。
当然,它的价格也是普通马的五倍,足要一百两。
苏真横看竖看,这都是头一身杂毛,又瘦又小的野马,既不强壮也不神气,他数了一数,这马足足有五种花色。
古人爱将马颈部的鬃毛修剪成瓣,取一花、三花、五花之名,可若按毛色来论,这倒是一匹货真价实的“五花马”。
苏真本想拒绝,却瞧见了马身上的伤疤,那并非主人鞭打,而是野兽的齿印与爪痕。
他反反复复的打量似乎激怒了这匹小马,它打了两个响鼻,眼神变得乖戾,马商还在吹嘘它时,它竟直接扭着脖子,撕开了缰绳的束缚,奋蹄破栏而去。
马厮的人大惊失色,想用绳子去套它的脖颈,却是难以得手。
“这马我要了。”
苏真抛下银锭,提气去追,不过三两步便飞身上了马背,任马儿横冲直撞也甩脱不掉,只好载着他一路驰骋到了外头去。
三天后,一场绵密如针的小雨里,苏真骑着这匹驯服完成的野马,抵达了栊山。
栊山并不高耸,细雨中远望,但见山色青黛,云雾如缎,栊山派的山门与阁楼便隐在这青沉沉的天色里,加之时常闪烁的雷光,更让人心生敬畏。
栊山脚下有片城镇。
这是苏真第一次来凡人聚居之地。
道路由大块的青石板铺成,两边屋舍毗连,飞檐翘角,苏真只觉得回到了古代,放眼过去,狸猫黄狗、牛马驼车、商贾小贩一应俱有,继续向前走去,更见茶楼酒肆、当铺客栈,其后香烛铺、成衣铺、古玩铺、金楼、银楼亦是琳琅满目。
往来客人络绎不绝,有醉酒骑驴吟诗的,有当街摆摊卖唱的,还有拿了两把剑要赌生死决斗的。
这里看客最多,旁边的人拍手叫好,纷纷押注,不多时,两把剑斗在一起,两柄软剑宛若银蛇,纠缠着抖出万点银鳞。
这两人原是兄弟,一边斗,还一边互相辱骂。
一个骂对方不仁不义侵吞家财,一个骂对方睡自己老婆活该千刀万剐,骂声越来越脏,剑光也越闪越快,呛呛不休的响声里,白刃从两人咽喉、心口等致命处滑过数次,险象环生,看得人心弦收张,喝彩不止。
旁边还有个女眷掩面哭泣,劝他们别斗了。
最后一剑分出胜负,睡人老婆的被不仁不义的一剑刺死,尸体直愣愣倒下,胜者吹去剑上的血,一副快意恩仇的潇洒神情。
喝彩声到达巅峰。
苏真倒是瞧出了端倪,那个尸体根本没死,只是用闭气之法做了伪装,这看似锋锐的剑尖,实际上也是可收缩的,这仇深似海的一幕,是场情绪激昂的戏法表演。
类似的故事在栊山脚下日日夜夜发生着。
这些都是再微小不过的插曲。
对于栊山派的镇民而言,近日只有两桩大事,且是天大的事:
一是久负盛名的怀清禅师要来栊山布道,栊山派的仙人们近日亲自布置了讲道台,设于镇外,足可容纳数千余人。
二是当初栊山名声最盛的竺沫仙子要回山了。
仙子美丽无双,年幼时于朱厌河以清水濯足,栊山派修士见了,问‘姑娘双足干净,怎么还要反复濯洗?’小仙子答曰‘我在濯我心’,修士大赞曰云出青山仙出水。
仙子在栊山修道多年,之后更远赴其他大宗修行,如今她突然回山,众人猜测纷纭。
有人说栊山派掌门年事已高,仙子修道有成,回来接手掌门之位,有人说仙子回来,也是听怀清禅师讲法的。
禅师名震天下,听过他讲法的无不念头通达,大彻大悟。
苏真今天来得很巧,他刚在栊山镇转了一会儿,准备前去栊山派,就听街上有人大喊:“沫仙子回来了,沫仙子回来了。”
世人只知沫仙子今日要回来,却不知何时回来。
关于她的消息五花八门,一时辰一变,却没有定数。
这更加深了民众的期待,在他们心中,仙人就该如此,她随心所欲,不会因为凡人的等待而改变。
有人喊了声沫仙子回来了,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他们向镇外涌去,本就不算宽敞的巷弄一下水泄不通,踏死踏伤不知多少。
连苏真骑着的瘦马都生出好奇,朝着人流的方向顿蹄,苏真轻挥马鞭,顺着它的心意向镇外走去。
镇外果然多了一架辇舆。
牵着舆车的一匹白色的骏马。
骏马没有五官,脸上只长了一对白色的肉翅,它很健壮,行走时浑身肌肉如弓弦拉张,明明走在泥泞道上,四个蹄子却没沾一点泥污。
辇舆并无框架,只有四面青纱遮着。
沫仙子坐在青纱之中,宛若一尊明玉神像,身影因模糊而更美,人们祈祷着风能不能再大一些,将这轻若无物的纱帘吹去,让大家看一看仙子的真容。
细雨蒙蒙。
仙子的辇舆缓缓驶入栊山镇,人们迫切想靠近,可真接近时,又不自觉地分开了一条道路。
放眼望去,辇舆如青舟入水,舟主人的身份是天然的饵料,攒动的人头是争食的鲤鱼。
与此同时。
前方的栊山上,笼罩满山的云雾似被拨开,修士们衣裳如雪,佩剑来迎,伴随一起的,还有洒空的花瓣。
这些花瓣不是真实的,它们是法术,凭空而生,落地也不堆积,在民众眼中已是神迹。
如果没有变故,这将是一次完美的仙子归山。
清风四起。
苏真随手摘下幂篱,由着清风吹拂面庞,一片宁静中,少年心弦一振。
丝丝缕缕的凉风中,忽然传来了敌意。
随着敌意的出现,沫仙子的舆车也不再行进,他在瘦马上回首,瞧见栊山派的修士们皆在看他,或是震惊,或是怒目。
他们好像都识得自己。
“余月?你是那个余月?”
即便是没见过他的,也第一时间猜出了他的身份。
“是我。”
苏真也没否认,只是心中不解,按段长命的说法,余月不是帮着栊山派斩妖除魔的英雄人物吗?这阵仗怎么反倒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随着他认下这个身份,来迎接仙子的二十余名修士齐刷刷地亮出佩剑,一时间,敌意变作杀意,杀意如刀风割面,细弱的雨丝被这风一吹,落到人身上时,已是浑不着力的雾。
“余月,你这妖女竟然还敢回栊山,真是狂妄之至!”一个灰袍老者抢上前头,神光凶厉。
“妖女?”
苏真眉头一皱,问:“敢问诸位,我做了什么?”
他是真疑惑不解,可落到旁人耳中,却是血淋淋的挑衅,这灰袍老者勃然大怒,道:
“你做了什么?余月,你还敢来装傻,当初你无处可去,暂住栊山,我们宗门可有亏待于你?结果你是怎么回报的?
三个月前,你当街残杀掌门的亲儿子,还将他诬为妖物,说他练邪功把头给练没了,真是荒谬至极!今日,你既敢孤身来此,我们就绝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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