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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的日子总是无聊的,且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众人再度来到了黑水县。
顺着峡谷流向县城的黑水河,在穿过松州百姓的营帐聚集区之后,水流便消失不见。
由此可见,水源对于黑水县来说,确实是急缺的资源。
李让和安修仁打马走在河边的官道上,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一场战争,对大唐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或者说对大唐普通百姓的影响太大了。
统治者一句话,寻常百姓便要献上家中子嗣,献上家中为数不多的粮食。
可战争,不打又不行。
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不管打,或者不打,苦的都只能是寻常百姓。
走到一处弯曲的河道旁,唐俭率先停下了脚步。
李让和安修仁也勒住马缰。
因为他们看见了几个孩子正在挖河道之中的淤泥。
到了黑水河下游,靠近县城这一段的河水已经彻底断流,想要取水,便只能挖开淤泥,等到渗透在泥沙之中的水源渗出。
几人站在河道上,看着河道之中的几个泥孩子刨淤泥。
几个半大的孩子自然也看见了这支长长的队伍。
他们朝队伍投来好奇的目光,看见李让和安修仁麾下的战马时,眼中不由得闪过浓浓的艳羡。
以他们的年纪,还不知道这样一支队伍意味着什么。
但他们却能认出这支队伍里的马儿,都是好马。
在黑水县,有马的人家,那都是大户人家,不管是什么马,挽马也好,驽马也好,战马也罢,那都不是寻常百姓家应该有的。
因此,他们的目光始终落在战马上。
“小后生,过来!”
唐俭翻身下马,像是农家老农一样,笑呵呵的蹲在河道边上,对着河道里年纪最大那孩子招招手。
听见唐俭的呼唤,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或许是见唐俭气质不俗,身上的衣衫华贵,身后还跟着这么多随从,几个孩子难免有些畏缩,探头探脑,就是不敢上前。
李让见状,果断翻身下马,在唐俭旁边蹲下,脸上扯出一个凶恶的表情,对那大孩子招手道:“小子,过来!”
李让凶恶的声音响起,几个孩子顿时不情不愿的推搡着朝唐俭和李让走过来。
唐俭侧过头,不满道:“你别吓到这几个小后生了。”
李让嘿嘿一笑,并不搭话。
他在太平村的时候就是孩子王,很清楚小孩子的脾气。
你对他好声好气的,他未必搭理你,但你要是凶恶一点,他们就会围着你转。
孩子心思纯净,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心思。
谁厉害,他们就认谁当老大。
这种朴素的道理,像唐俭这样玩了一辈子心眼的老阴逼肯定是不会懂的。
几个孩子走到两人面前站定,畏畏缩缩的低着头。
年岁最大的那孩子抬起头,先是打量了一眼面容祥和的唐俭,然后果断看着李让,低声问道:“贵人,咋了?”
李让没有说话,而是瞅了唐俭一眼。
唐俭温言道:“莫紧张,老夫问你们几个问题。”
或许是唐俭的语气太温柔,几个孩子当即下意识的点头,有些畏惧的看了李让一眼,旋即朝唐俭身前挪动了一下。
最大那孩子问道:“不知贵人要问什么?”
唐俭沉吟片刻,问道:“你们家大人去哪里了,怎么让你们几个小孩子出来取水?”
听见唐俭的问题,几个小孩子不由得小声嘀咕了几句。
最后由年纪最大的那孩子回道:“俺耶耶他们,和县君太爷去山上挖沟渠去了。”
“挖沟渠?”
唐俭饶有兴趣地问道:“挖沟渠干什么,你们是松州迁徙过来的,还是黑水县本地人?”
或许是没有在唐俭身上感受到恶意,几个小孩子胆子大了起来。
大孩子道:“俺耶耶说,开春了,天上要下雨,得挖沟渠把水储存起来,等以后没水了用,俺是黑水县的,阿大和阿二是松州过来的,阿大阿二他们的耶耶也去挖沟去了,俺们在家里没水喝,就来河里找一点。”
大孩子说着,转头指着人群之中样子四五岁的孩子,一大一小,面貌相似,看起来是两兄弟。
唐俭听完大孩子的回答,脸上则是闪过一抹明悟之色。
李让和安修仁则是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笑意。
去年他们路过松州时,黑水县县令便和他们提过水源的问题,当时他们给出的办法便是挖沟渠和水塘水库储水。
二人倒是没想到,这黑水县县令还是个有执行力的。
竟然真的将松州百姓和黑水县本地的百姓都组织起来去挖沟渠去了。
不错!
能做实事的官,那就是好官。
唐俭沉思一瞬,回过神来,见几个小孩子有些手足无措,当即回过头对安修仁吩咐道:“去马车里取点水和食物过来,赠与他们!”
“遵命!”
安修仁起身离去,不多时,便拿了一沓比脸盘子还大的烙得金黄的面饼,以及一个羊皮袋水袋回来。
看着安修仁手上的食物和水,几个孩子不由得双眼放光,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金黄色的饼子,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他们印象中的面饼,都是黑乎乎的。
“给!”
安修仁对着几个孩子招招手准备给他们分食物。
那大孩子脸上满是渴望之色,但却护着几个孩子,不准他们上前。
“俺阿耶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我们不是坏人!”
安修仁对着几个孩子解释了一句。
唐俭也是一脸慈祥道:“无妨,我们不是坏人,可以拿,上来拿吧。”
几个孩子还是有些疑虑,不太敢上前。
因为家中大人告诫过他们,不能乱吃外面的东西。
很多孩子就因为吃了别人的东西,就被卖去了很远的地方,找不到回家的路。
见几个小孩子的戒心竟然这么重,唐俭和安修仁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僵硬起来。
以他们的身份,在长安哪怕是吐口痰说要拿去送人,也会有无数人争抢着要。
没想到在松州,主动送粮食和水,竟然还被几个孩子给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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